第10章 贤妃求见皇后,为护禄子说情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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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初六的雪下得绵密,像扯不断的棉絮,把长春宫的庭院盖得白茫茫一片。皇后坐在廊下的暖阁里,手里捻着串菩提子,目光落在阶前那株开得正盛的腊梅上——花瓣上积着薄雪,黄得亮眼,倒比翊坤宫那些金箔装饰看着更舒心。 “娘娘,您看这腊梅,今年开得比往年旺。”身边的大宫女素心笑着递上杯热茶,茶盏是淡青的汝窑,冒着袅袅热气,“刚才内务府来报,说御花园的梅树也都开了,要不要明日请娘娘去赏梅” 皇后接过茶,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轻轻“嗯”了一声,目光却没离开腊梅——她心里清楚,素心这话是想让她散散心,这几日华贵妃的人总在跟前晃,一会儿说“宫宴的糕点不够精致”,一会儿说“各宫的炭火分配不均”,明着是请示,暗着是想插手内务府的事,烦得很。 正想着,暖阁外传来轻细的脚步声,是素心的远房表妹翠儿——华贵妃身边的贴身宫娥,平时没事绝不会来长春宫。皇后眉头微蹙,没说话,只捻着菩提子的手慢了些。 翠儿进来时,身上还沾着雪粒子,对着皇后福了福身,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委屈:“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方才奴婢去内务府取东西,听见几个小太监说,景仁宫的贤妃娘娘宫里,有个叫小禄子的小太监,近来管得未免太宽了些。” 皇后抬眼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哦怎么个宽法” “是这样的,”翠儿偷偷抬眼观察皇后的神色,压低声音说,“那小太监原是杂役房出来的,却天天给贤妃娘娘‘调理身体’,又是按脚又是说药方的,连太医院的事都敢插言。前日华贵妃娘娘让他化开人参鹿茸膏,他倒好,还真把自己当太医了,跟管事太监说‘这样化才不破坏药效’,您说这不是越权吗” 她顿了顿,又添了句:“听说贤妃娘娘还特别宠着他,吃饭都让他在旁边伺候,宫里的规矩都快没了。奴婢想着,这事要是传出去,怕是要让人说后宫没章法,才赶紧来跟娘娘说一声。” 皇后捻菩提子的手停了,眼底闪过一丝了然——这哪是小太监越权,分明是华贵妃见没刁难到那小太监,又想来她这儿搬弄是非。她心里本就对不住贤妃——当年贤妃失宠,她虽没推波助澜,却也没帮衬,如今华贵妃还不肯放过,倒显得她这个皇后没了威严。 “知道了,”皇后语气没什么波澜,“你回去跟贵妃说,后宫规矩本就该松紧有度,贤妃宫里的事,她少操心。” 翠儿没想到皇后会是这个反应,愣了愣,还想再说,却见素心递过来个眼色,只能讪讪地应了声“是”,躬身退了出去。 翠儿刚走,素心就小声说:“娘娘,这翠儿就是华贵妃的传声筒,她这话里十句有八句是假的。前几日我听景仁宫的刘姑姑说,贤妃娘娘近来睡眠好了许多,气色也见好,想来那小太监是真有点本事,不是故意越权。” 皇后点了点头,刚要说话,就见廊下的小太监来报:“启禀娘娘,景仁宫贤妃娘娘求见。” “哦倒是巧了。”皇后挑了挑眉,放下菩提子,“让她进来吧,把暖阁的地龙再添点炭,别冻着她。” 不多时,贤妃就披着件素色的貂裘进来了,身上还带着雪的寒气,却依旧身姿端正,走到皇后跟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起来吧,坐。”皇后指了指旁边的锦凳,“这么大的雪,怎么想起过来了是景仁宫的炭火不够用了” 贤妃坐下后,先接过素心递来的热茶,暖了暖手,才笑着说:“谢娘娘关心,炭火够用。臣妾是想着,前几日绣了块兰草帕子,想着娘娘或许能用得上,就给您送过来了。”她说着,从随身的锦盒里取出块淡青色的帕子,上面绣着几株兰草,针脚细密,透着雅致。 皇后接过帕子,指尖摩挲着绣线,眼底露出几分笑意:“你这手艺还是这么好,比宫里的绣娘绣得还用心。说吧,除了送帕子,还有别的事吧” 贤妃知道皇后是个爽快人,也不绕弯子,放下茶盏,语气诚恳:“娘娘英明,臣妾确实有件事想跟您说。方才臣妾宫里的刘姑姑听说,华贵妃娘娘宫里的翠儿姑娘,来跟娘娘说臣妾宫里的小太监小禄子越权管医事,臣妾心里不安,特意来跟娘娘解释清楚,免得让娘娘误会。” 皇后没说话,只示意她继续说。 “那小禄子原是杂役房的太监,去年臣妾头痛失眠得厉害,太医院的药也不管用,偶然间让他按了次脚,发现他从老家学过点粗浅的按穴手艺,按完后确实能缓解些。”贤妃缓缓道,“臣妾也是病急乱投医,就让他每日来按揉半个时辰,没想到这几个月下来,睡眠竟真的好了许多,晨起也不觉得头沉了。” 她顿了顿,又说:“至于说他管医事,那真是误会。他只是按按脚,偶尔提句‘娘娘近日口干,少喝点凉饮’,都是些生活上的小事,从没敢插手太医院的药方,更不敢自称懂医。前日华贵妃娘娘让他化开人参鹿茸膏,也是他碰巧知道点土法子,没耽误事罢了,哪敢真把自己当太医” 皇后听到“头痛失眠好了许多”,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她是知道贤妃那毛病的,当年贤妃得宠时,就因为失眠请过不少太医,都没根治,没想到竟让一个小太监的按脚手艺缓解了。 “你说的是真的”皇后追问,“他按揉真能缓解失眠” “臣妾不敢欺瞒娘娘。”贤妃点头,语气更诚恳了,“臣妾这几个月,能睡整觉的日子比过去三年加起来都多,气色也好了些,宫里头的人都能看见。那小禄子就是个实诚孩子,知道自己身份低微,做事格外小心,从不敢越矩,还总劝臣妾‘娘娘要守规矩,别让人说闲话’。” 皇后捻着帕子,心里渐渐有了数——华贵妃是怕贤妃借着这小太监的手艺翻身,才故意找茬。她本就不满华贵妃专权,如今贤妃主动来说明,又有实际效果摆在那儿,若是真追究,倒显得她偏袒华贵妃,还寒了贤妃的心。 “这事本宫知道了。”皇后放下帕子,语气缓和了些,“是华贵妃那边小题大做了,一个小太监按按脚,缓解点不适,算不得什么越权。不过……”她话锋一转,看着贤妃,“你也得管好他,宫里规矩大,别让他真做了出格的事,给人抓了把柄。毕竟,有些人盯着景仁宫,不是一天两天了。” 贤妃心里松了口气,赶紧起身行礼:“谢娘娘明察!臣妾记住了,定会管好小禄子,不让他给娘娘添麻烦,也不让人抓着话柄。” “起来吧,”皇后笑着摆了摆手,“雪这么大,在这儿用了晚膳再回去吧,让御膳房做你爱吃的冰糖炖雪梨。” 贤妃没想到皇后还会留她用膳,愣了愣,随即笑着应了:“谢娘娘恩典。” 暖阁里的地龙烧得正旺,腊梅的香气顺着窗户缝飘进来,混着茶的清香,格外舒心。皇后和贤妃聊着家常,从腊梅说到宫里的花草,从御膳房的点心说到往年的宫宴,倒像是一对寻常的姐妹,没了往日的隔阂。 而翊坤宫里,翠儿正哭丧着脸跟华贵妃回话:“娘娘,皇后娘娘不仅没追究那小太监,还说您小题大做,让您少管景仁宫的事……” “什么”华贵妃手里的玉如意“啪”地摔在地上,碎成了两半,“那个老虔婆!竟敢偏袒贤妃!还有那个小贱人,竟然敢去跟皇后告状,看本宫不收拾她!” 翠儿吓得赶紧跪下:“娘娘息怒,要不……咱们再想想别的法子比如……比如那小太监要是真敢插手医事,咱们就去太医院告他,说他用妖术惑主” 华贵妃喘着气,眼底闪过一丝阴狠:“妖术惑主倒也不是不行。不过,得找个好机会,一次就让他翻不了身!”她顿了顿,冷笑一声,“等着吧,下次宫宴,本宫倒要看看,那个小禄子还能不能这么好运!” 雪还在下,翊坤宫的气氛冰冷得像冰窖,而长春宫的暖阁里,却透着难得的暖意。贤妃用过晚膳,披着皇后赏的厚披风,坐着宫车回景仁宫时,心里格外踏实——她知道,这次算是暂时护住了高峰,也让皇后看清了华贵妃的心思,以后景仁宫的日子,或许能好过些。 回到景仁宫时,高峰和刘姑姑、小德子都在门口等着,见她平安回来,小德子第一个冲上去:“娘娘,怎么样皇后娘娘没为难您吧” 贤妃笑着摇头,走进殿内,看着高峰,语气轻松:“放心吧,皇后娘娘明察,没追究小禄子的事,还说华贵妃小题大做。不过,你以后做事也要更小心,别让人抓了把柄。” 高峰心里松了口气,赶紧躬身行礼:“谢娘娘护着奴才!奴才以后定当谨守规矩,绝不给娘娘添麻烦!” 刘姑姑也笑着说:“太好了!这下咱们总算能安心些了,不用总怕华贵妃找茬。” 殿里的炭火烧得正旺,映得每个人脸上都暖暖的。小德子跑去御膳房端来了刚温好的米酒,给贤妃和高峰、刘姑姑各倒了一杯,笑着说:“咱们喝一杯,庆祝一下!以后谁再敢欺负咱们,咱们就找皇后娘娘评理去!” 贤妃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看着眼前的三人,心里突然觉得,这冷清的景仁宫,因为有了这些知冷知热的人,倒也成了她在这深宫里的避风港。而高峰端着酒杯,看着窗外的雪,心里清楚,这只是暂时的平静,华贵妃绝不会善罢甘休,但只要有贤妃护着,有自己的手艺和脑子,就不怕应对不了未来的风波。 雪渐渐小了,月光透过窗棂,洒在殿内的地面上,像铺了层银霜。景仁宫的夜晚,第一次没有了往日的压抑,只剩下温暖的笑声,和对未来的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