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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午,楼上楼下的脚步声像密集的鼓点,大夫们穿梭在各楼层之间,时不时传来“准备输血”、“通知手术室”的呼喊。 黎夏也没闲过,从手术室帮忙出来,又跑到病房帮忙,又从病房跑到走廊,额头上的汗浸湿了刘海,贴在脸上黏糊糊的。 她的手法娴熟,操作起来不亚于那些医院里的老护士,而且给所有人的印象,是这个姑娘看着柔弱,却很能扛事。 无论是面对伤兵的嘶吼谩骂,还是突发的紧急状况,她脸上很少露出慌乱。 夕阳透过走廊的窗户斜照进来,给满地的血渍镀上一层诡异的金红。 黎夏靠在墙角喘口气,看着眼前忙得脚不沾地的人群,忽然觉得这场景像场荒诞的戏。 昨天还在为救同志搏杀,今天却在为敌人疗伤。 可她别无选择! “书芸!过来帮忙这换药!”护士长的声音穿透嘈杂的走廊,带着不容置疑的急促。 黎夏直起身,揉了揉发酸的肩膀,快步走向喊声传来的病房。 病床上躺着个年轻的鬼子兵,腿上缠着厚厚的纱布,此刻正疼得龇牙咧嘴,见她进来,眼里闪过一丝警惕。 黎夏看都没看他,直接上手拆开新的纱布,用镊子掀起旧敷料,发现伤口有些发炎,边缘泛着红肿。 她拿起碘伏棉球,力道均匀地擦拭周围,动作快而准。 那鬼子兵疼得闷哼一声,骂了句“八嘎”,下意识想抬腿,却被黎夏眼疾手快按住膝盖。 她没抬头,声音平淡无波,用流利的日语命令道:“别动,会更疼。” 黎夏趁机加快动作,撒上消炎粉,再用新纱布层层裹紧,整套流程行云流水。 “好了。”她收拾起换药盘,转身要走,那鬼子兵却突然开口,用日语问了句:“你是东京人” 黎夏顿了下,回了句“不是”,便径直走出病房。 走廊里,许知行正从楼上下来,见她脸色发白,低声问:“累着了” “没事。”她摇摇头,目光扫过他白大褂上的血渍,“您那边忙完了” “还有两个观察病例。”许知行看了眼腕表,“快七点了,去吃点东西” 黎夏刚想应,就见池田带着两个宪兵走进医院,径直朝楼上走去,脚步匆匆,没注意到角落里的他们。 “他又来干什么”黎夏压低声音问道。 “不用管他。”许知行声音压得更低,“你去食堂买点吃的,今天要晚点回去了。” 黎夏点头,转身往食堂走。 路上正好遇到几个护士从食堂吃完饭回来,黎夏听到他们在议论:“听说这批伤兵是从前线溃退下来的,打了败仗,脾气躁得很。” “刚才二楼还跟大夫吵起来了,说给的止痛药不够。” 她心里冷笑,败仗 那是他们应得的。可脸上却半点不露,到食堂买了饭,又匆匆往回赶。 黎夏刚端着两个搪瓷碗从食堂出来,就撞见池田带着人往外走。 他脚步顿在走廊中央,目光像探照灯似的落在她身上,上下打量着,眉头微蹙:“你是这家医院的护士” 黎夏点了点头:“是……我是新来的。” 池田还想说什么,许知行走了出来,扬声喊道:“书芸,打好饭了我都饿了。” 池田转头看向许知行,脸上的锐利收敛了些,语气沉下来:“许大夫,想到让‘李桑’醒过来的办法了吗” 许知行走过来,接过黎夏手里的一个碗,叹了口气:“池田队长,能想的办法都试过了。退烧药、营养液,该用的都用了……”他长叹一声,“患者自己没有求生意识,不好办啊。” 池田的脸色沉得更厉害,过了半晌说了句:“知道了。” 池田带着宪兵离开后,走廊里的空气仿佛都松快了些。 黎夏跟在许知行的身后去了医生办公室,吃过饭许知行擦了擦嘴,对她说:“你先回去吧,我这边估计还得一个多小时才能收尾,我忙完就回去。” 黎夏点点头,收拾好碗筷,去护士站发现刘佩茹和张婷和那几个临时护士已经走了,护士长只留了几个老护士值夜班。 她脱下护士服,跟几个值班护士打了个招呼,拎起自己的包往医院外走去。 夜色已经浓了,街上的路灯亮得昏黄,黎夏伸手招了辆黄包车往回走。 回到诊所时,就见赵平正等在门口,见她回来,他立刻着急的迎上来:“书芸,怎么就你自己,许大夫呢” “舅舅在医院加班,赵舅舅,你找他有急事”黎夏掏出钥匙打开门,让他进屋。 赵平脸上带着急色:“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黎夏回道:“我走的时候,他说得一个多小时。” 赵平急道:“这可怎么办我一个兄弟受了伤,想请他去给看看。” 黎夏试探着道:“要不,我去给看看” 赵平犹豫了下,问道:“你能行吗” 黎夏挑挑眉,笑道:“你那兄弟要是不急,就让他等我舅舅回来。” 赵平咬了咬牙,说道:“行,那就麻烦你了。” “我拿下东西。”黎夏说完,转身进屋翻出消毒用品、手术刀、麻药、注射用药和缝合针线,塞进包里,转身出来锁上门,对赵平道,“走吧。” 赵平不再多问,带着她穿街过巷,拐进一处僻静的大院。院里黑灯瞎火的,只有最里头一间屋子透着微弱的油灯光。 推开门,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一个汉子正躺在床上,胳膊上的伤口用布条胡乱缠着,血已经浸透了布层。 “就是他。”赵平低声道。 黎夏让赵平点燃油灯,借着光线看向伤口,她随之一愣,看向赵平:“这是……枪伤” 赵平点点头,心疼的看向那汉子:“老九今天在街上,正好碰到宪兵队抓人,他是被误伤的。” 这理由黎夏根本就不信,但她没多问,而是低下头继续检查伤口,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看向赵平。 赵平急切的问道:“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