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半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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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假期的悠闲被一通电话打破。罗女士交代下来任务——接待来福城参加学术会议的符教授。符教授其实是正儿八经的正教授，其人初见格外严肃，其实是个深谙世事的老头，因为长得特别像老夫子，我们背地里都这么叫他。在火车站接到他时，他正拿手帕不停擦拭额角的汗珠。 将他送到下榻的酒店后，我和薇薇去附近的一处山岭景点溜达。爬山是绝对不可能爬的，没多久我们就愉快地坐上了直达山顶的缆车。随着缆车缓缓上升，脚下的苍翠林木逐渐变小，远处城市的轮廓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如同海市蜃楼。我想象着自己曾在那里穿梭，带着憧憬，渴望有一天能去更繁华的城市。 “小鸟！小鸟！”对面下山的缆车上，突然传来激动无比的呼喊声。我循声望去，竟是高中死党之一。这真是偶像剧一般的情节，只是相遇的对象似乎差了点意思。我能理解她的激动，但不明白她为什么一直指着后面。直到几秒钟后，另一个节缆车与我们交错而过，我看清了里面的人——文君，以及一位长发披肩的美丽姑娘。文君那张万年不变的扑克脸上，居然能绽放真实的笑意。这种奇迹，恐怕只有他身边那个叫小娜的姑娘能创造了。 “那个是文君的女朋友吗”薇薇5.2的视力又如何能错过这精彩一幕。 “你觉得她像梅艳芳吗”我想起林美之前的形容。 薇薇细细瞧了会，摇头：“不像。” “她啊，是我们隔壁高中的校花，现在也在咱们隔壁大学。” “那就不是他女友嘛。文君这个渣男哦！可惜来不及，不然真该给他拍下来发给他女朋友看！” 我叹了口气，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掺合啥子哟，贱男自有贱人磨。” 薇薇惊讶地转头看我：“你居然可以这么刻薄，我好欣慰。” 在我们聚精会神观望的时候，文君也发现了我们，我冲他挥了挥手，便转过身去。 登顶后，本着“是庙就拜，心诚则灵”的原则，我和薇薇钻进那座小小的观音庙，虔诚地烧香、磕头、许愿一条龙。下山时，不知哪根筋搭错了，我们突发奇想决定走下去。结果就是，双腿又烫又抖，酸软不堪，只能一路互相安慰：脂肪正在拼命燃烧！ 晚上刚登陆qq，一个几乎快要入土的头像竟然跳动起来。 文君：你好，在吗 我盯着屏幕愣了几秒，才回复：身体康健，一直都在。 文君：呵呵，小娜说找时间聚聚。 我：你、我、她，点头之交都算不上，还是不必了吧。 文君：好，我告诉她。 我心里莫名升起一股烦躁，重重敲下一行字：何必为他人做嫁衣呢 文君：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我：夏天告诉我，她们寝室和肖景明他们寝室联谊过。小娜对肖景明，比较感兴趣。 文君：明白了。肖景明确实不错，恭喜你。 “恭喜个粑粑！”薇薇听到我骂骂咧咧，凑过来看聊天记录，冲我比划了个大大的拇指。 回校没多久，闲适的假期余温就被忙碌冲刷殆尽。我被社团联合会抓去帮忙装订校园演唱会的门票。除了宁理，社联的熟人几乎都在。机械性的重复工作一直持续到中午，我的肚子开始咕咕叫，正想赶紧收拾收拾回食堂打饭，却被老卢拦住了去路。 “还有什么事”我着急地问，眼睛不断瞟向了门口。 “这么着急干嘛” “着急啊！再晚点食堂就得排长队了！” “所以更不用急了啊，一会儿宁理给大家送工作餐来。” “早说嘛！”我瞬间安心，重新坐回去，甚至心甘情愿地多装订了几十张票。 没多久，宁理就出现了，手里提着几个大袋子。但他身边还跟了一个窈窕的身影。那姑娘越走近，我越觉得眼熟——还真是冤家路窄，是应月。 老卢凑近我：“那是宁理的绯闻女友。” “真的吗上次在我们宿舍楼下碰见，他们俩还一副完全不熟的样子” “人家玩的就是这种若即若离的情趣呗。” 自从高数“举报事件”后，我对应月多了一层本能的防备。见她走近，我立刻默默转过身，假装全神贯注地对付手里的票。可惜事与愿违。应月径直走到我旁边：“你也在啊。” 我头也没抬，“有什么事” “听说你们上次高数考试，老师临时加题了”她状似随意地问。 我心里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是啊。听说有些两面三刀的人去瞎告状了。” 应月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但很快恢复如常，“不走正道，投机取巧，自然是容易摔跤的。” 我迎上她的目光：“我们做了什么，自己知道。反倒是那些挟私报复、目的不纯的人，很难如愿哦！” “我跟你之间，有什么私仇吗” “我对你没私仇，”我重新低下头，咔嚓一声用力按下订书机，“至于你对我怎么样，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非常应景地响了起来，我故意慢条斯理地拿起，目光含羞带怯地紧盯着显示屏，用一种自己听了都起鸡皮疙瘩的娇嗔语气说：“景明这个时候找我干什么嘛……”余光瞥见应月越来越黑的脸色，我的心情指数瞬间飙升，以至于接起电话时，声音里还留着刻意营造的撒娇味：“喂” 肖景明显然被我这反常的声调惊到了，顿了一下才笑着问：“怎么突然转性了” 我咬着后槽牙，努力让声音听起来甜腻：“那不是因为……很高兴接到你的电话嘛” 一边说，我一边装作要讲悄悄话的样子，捂着手机快步走到人少的角落。一脱离众人的视线，我立刻卸下伪装：“你亲爱的应月刚才就在我旁边，我帮你刺激刺激她，让她更爱你一点点，不用谢我。” 肖景明在电话那头低低地笑了，挠的我心里痒痒的：“费心了。” “应该的。找我什么事，快说，我忙着呢。” “嚯，用完就甩！” “不是啦！宁理带了便当来！” “他也真是有心了。” “唉，八卦一下，”我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应月喜欢宁理吗他们俩到底什么情况” “你这么好奇，直接问宁理不就得了” “我不好意思问他嘛……” “怎么怕问清楚了，应月要跟你抢人了” “肖景明！你脑回路能不能正常点！我这是在帮你守住阵地！” “我要是对应月有兴趣，还有你说这番话的必要性吗” 我心里莫名有点堵，嘴上却不肯认输：“是是是，我们肖大帅哥勾勾手指，什么样的姑娘不得排长队等着是我多管闲事行了吧！” “你就贫吧。跟你说正事，阿魏给周晓写了封情书，想交给人家，又不敢。” “明天下午刚好有《中外美术鉴赏》课，如果周晓在，让他来找我吧，我帮他转交。” 迅速敲定好阿魏的“追妻大业”，我挂了电话，一转身，却看见宁理笑脸盈盈地站在我身后不远处，手里还拿着一份显然是留给我的便当。 “宁……宁老大。” “看你跟我们大帅哥聊天聊得都废寝忘食了，给你拿了一份。” “谢谢！”我接过温热的便当盒，“今天带绯闻女友过来了” “可别乱说。我是坚定的不婚主义者。再说，应月喜欢谁，你不知道吗” “多喜欢几个怎么了”我忍不住继续调侃他，“广撒网，多敛鱼，择优而从之嘛。” 宁理被我逗乐了，“佩服佩服，没想到你还有这等‘见识’。肖景明要是知道了，会伤心的。” “肖景明才不在乎呢。朋友来的，ok” “可是为什么每次我都能碰巧看见他电话‘监控’，或者本尊出现呢”宁理摸着下巴，故作思考状，“一点也不ok。” “凑巧啊！他刚找我是真有正事！也许是他不放心你跟应月在一起”我把皮球踢回去。 宁理摇摇头，笑容玩味：“我还是选择相信，他是不放心咱们俩在一起吧。” “等我回寝室一定好好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是不是进化成天仙了。” 宁理大笑起来：“哈哈，先吃饭吧，天仙也得吃饱了才有力气飞。” 宁理订的工作餐是商业街那家最火的快餐店出品的，味道确实不错。我心满意足地吃完饭，回去继续干活。 晚上，回宿舍前，我去了趟水果店。店主三岁多的孩子“噗通”摔了一跤。我以为他会放声大哭，却见那小不点儿自己爬了起来，先是瞅了一眼正在忙碌称重的妈妈，发现没被注意，便开始抬起擦红了一小块的胳膊，向每一个客人展示他的“伤口”。店主忙完一阵，回头看到儿子的样子，又好笑又心疼，赶紧拿了根香蕉哄他。小孩这才心满意足地放下胳膊，啃起了香蕉。 回寝室后，我把这段趣事分享给秋英。秋英听完，说她上自习时又遇见薛斌和他女朋友了，就坐在她前面一排。我问她是否难过，她想都没想就摇了摇头：“不难过，连小朋友都知道随分从时，没有人关注就不矫情。我总不能连个小孩都不如。” 随分从时，这个词，小朋友可能不知道。而我们知道，却未必做得到。那时候的我们，丢失了单纯，又没有修炼出足够的智慧和洒脱，只能等待着真正成熟的那一刻，自然地散发出朴素却温暖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