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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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阳光总是格外珍贵，我和秋英正在天台收被子。夕阳的余晖将白色的被单染成金色，满是阳光的味道。喇叭里正播放着校广播站的节目，我们一边收拾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突然，熟悉的声音钻入耳中，让我手上的动作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下。“大家好，我是设计系99级的文君。”那个声音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总是带着几分疏离。 秋英歪着头问我：“要不要听一会儿” 我点点头，将已经拢起来的被子又摊开，和秋英一道伏在栏杆上。主持人正在热情地介绍着文君获得的一些荣誉，尤其是最近获得的全国英语演讲比赛一等奖，倾慕之情溢于言表：“文君获得的荣誉不胜枚举，作为同龄人，我真是既崇拜又嫉妒啊。” 文君只是淡淡地回应：“谢谢。”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也无须在意。 当主持人问及英语学习经验时，文君回答道：“沉浸式学习吧，我会大量地听说读写，看英文刊物，听英文节目，也有很多留学生朋友……” “你最近听什么英文歌呢，可以给大家推荐一下吗”主持人问。 文君略作思索，说：“最近我一直在听celine dion的its all ing back to me now。” “啊！这首歌真的很好听，尤其是副歌部分，情绪饱满，旋律激昂。”主持人的声音明显兴奋起来，“文君，你能跟大家分享一下你的座右铭吗” “座右铭谈不上，但是我一直很喜欢一句话，nothing can stop a willing heart。我喜欢执着勇敢的人。” 背景音乐声响起，我用力抱起被子：“走吧，回寝室。” 秋英跟上我的脚步，赞叹道：“文君还是很优秀的，你眼光一直不错。” “这是值得欣慰的事情吗”我苦笑着反问。 “你眼光不错，照着目标努力，肯定会有好的收获的。” “nothing can stop a willing heart。是吧”我重复着文君的话，“走啦，学习去。” 晚上，照例是秋英、薇薇和我三个“留守少女”的卧谈时间。秋英突然问我，最近是不是有个男生在追我。薇薇抢着回答：“我知道的都有3个哦。其中一个男生老打电话找她，计算机学院的。” 我点点头：“嗯，是有这么个人，条件总体而言不错。但是他个子不太高，最最重要的是，我对他一点感觉也没有。” “你就是外貌协会的嘛。”薇薇调侃道。 秋英顺势感叹：“看过肖景明啊、文君啊、言申啊，真的很难再看得上别人。” “曾经沧海难为水。”薇薇文绉绉地接了一句。 我沉默了一会，终于说出了压在心底的秘密：“我已经兑现承诺给肖景明和辛小小牵线了，还写了电影剧本给他们演。” 秋英非常惊讶：“你也是很努力的自虐了。你是什么感觉，难过吗” “也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好像很难过，又觉得解脱。”我用被子捂住头。 “用林美的话说，你没有执念。”沉默了一会，秋英又补了句：“我在想什么是执念，是把自己改造成对方会喜欢的样子吗” “他喜欢的类型已经有了近乎完美的模版在那里，完全不需要我再去改造自己，改造的再多，也是像，而不是。”我越说越心酸。 正当我们陷入各自的思绪里，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喂，我嘞。”言申的声音从听筒那端传来，“问你个事情，寒假要不要见我一面再回去” “我考虑一下。” “就当你答应了，晚安。” 挂断电话，那两位已经克制不住八卦的冲动了，薇薇先笑出来：“安全气囊同志啊。” “这是什么比喻”我哭笑不得。 “我们想出来的，让你在情感之路上，安全驾驶不存在担心。”秋英解释道。 “你们觉得他会平时隐匿，在我需要时义无反顾冲出来保护我，甚至牺牲自己吗” 薇薇和秋英都沉默了。在感情路上，谁都没有那么伟大，安全驾驶才是第一要事。 次日，星城再一次放晴了。这是冬日里稀有而珍贵的天气，让人从心底生出欢喜。就连路过校园宣传栏，看到文君获奖的大幅照片时，我的微笑也依然坚定地挂在脸上。我刚登录qq，就遇到了潜水的“当时明月”。 “现在要在网上见你一面是真难啊，妹儿。”他发来一个委屈的表情。 “最近又是考试又是写剧本，确实很忙。” “你写啥子剧本，给哥剧透一下。” “爱情故事，给一个社团写的，还有可能被送去参加大学生电影节呢。” “厉害啊！以后我是不是要叫你大编剧了” “你要坚持这么叫，也不是不可以。” “哟，变自信了，哥哥很欣慰。你跟你们学校那个男神如何啊。” 我实话实说：“这个剧本是专门为他和他喜欢的女生写的。” 他比我还惊讶，感叹：“你的操作我是真的看不懂！但是人家要成了，你也能死心。” 正当我不知如何回应时，另一个对话框弹了出来。 “你也在我昨晚喝多了。”言申的消息总是这样没头没脑。 “觉得多了，下次就少喝点。别每次都告诉我。” “上次的提议你想好了吗见我一面。” “再说。”我下意识地想逃避。 “真是太给你面子了。”他似乎有些不悦。 “那就不要给。”我也不甘示弱。 言申的头像瞬间灰了下去，正当我准备继续和当时明月聊天时，又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肖景明的头像亮了起来：“没想到你也在线。” “这句话应该我说吧！”肖景明很少上网，更少主动找人聊天。 “林牧之约我上线聊。刚跟他聊了会。”他解释道。 “他找你是让你试镜吗” “已经试过了，他劝我加入你们社团。” “所以你是试镜通过了”我迫不及待地确认。 “应该通过了。今天宁理跟我说，他们学院有个学弟在追你” “宁理怎么什么都知道” “看来是真的。” “他都说什么了”我好奇地问。 “说男生还挺不错的，成绩优异，亲戚很多在美国，叔叔在北京有it公司，如此云云。”他复述着宁理的话。 “宁理知道的比我还多……我知道的就是，上次周杰伦来开歌友会时，是某个着名主持人带他进场看的。” “挺好的。你怎么想”肖景明问我。 我的手指在键盘上徘徊，敲了几个字又删除，反复数次，最终还是选择了逃避：“暂时没想清楚。我下了，下午还要复习《美学》。” “好，再见。”肖景明没有挽留。 我迅速退出登录，像是逃离洪水猛兽。我怕极了听到肖景明说出那句“如果你有男友一定要告诉我”。这句话让我进退失据——似乎他在乎我会跟别人在一起，但是我又没有任何佐证证明这种猜测。这种暧昧不明的态度最是折磨人。 趁着天气晴好，我抱着《美学概论》坐在图书馆外的长椅上温书。阳光暖融融地洒在身上，没有人找我，我也不找任何人，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 傍晚时分，我和薇薇一起去吃了碗拉面。走出店门时，天空呈现出一种暧昧的桃红色，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路边的音像店正在播放《当爱已成往事》，张国荣深情的嗓音在暮色中流淌。我忽然想起和薇薇一起看的《霸王别姬》，忍不住问道：“程蝶衣自刎时，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 “你在回答我啊”我哭笑不得。 “真的要忘了过去，让明天好好继续，你就不要再苦苦追问我的消息。” “你在背歌词……”我无奈地摇头。 薇薇终于正经起来：“他可能想，爱也爱过了，恨也恨过了，没啥子意思了。” “哥哥的演技真的好，他就是程蝶衣，一笑万古春，一啼万古愁。此境非他莫属，此貌非他莫有。”我感叹道，“但是我最最喜欢的台词是：人，得自个儿成全自个儿。你呢” “不疯魔，不成活嘛，我喜欢这个。你猜林美喜欢哪句” 我们异口同声：“一辈子就是一辈子，差一年，差一个月，差一个时辰，差一秒都不是一辈子……哈哈哈” 笑过后，我说：“其实哥哥对程蝶衣自刎早有解读，他说虞姬即使自刎于剑下，那一刻，她亦是幸福的，对望的眸中，她看到生死相许的来世。所以无怨，也无迟疑。” 我和薇薇都喜欢张国荣，一起听过他好多首歌曲，但是没想到一年多后，我们会用通宵的聆听去怀念他。那时的我们也不知道，离别往往会来得那么突然，那么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