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银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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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景明打工的酒店离我们吃饭的地方非常近，车开出没几分钟就到了。司机很识趣地表示在车里等，我们三人便自行走进了酒店的咖啡厅。 穿过厚重的旋转玻璃门，熟悉的钢琴声如流水般倾泻而来，温柔地包裹住整个空间。映入眼帘的是一如既往的光景：柔和的灯光，穿梭的侍应生、低声交谈的客人。我知道，肖景明一定在，这种笃定的感觉，让我雀跃不已。 果然，江江先发现了他，兴奋地指着咖啡厅中央：“哎！景明哥哥！他真的在啊！” 秋英飞快地扫了一眼周围，然后狡黠一笑，打趣道：“人不少啊……女生尤其多。” 我的目光早已落在那熟悉的身影上。肖景明穿着灰蓝色的亚麻衬衫，搭配着卡其色的长裤，姿态闲适地坐在三角钢琴前。他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来打工的，倒像是在某个度假胜地，信手弹奏一曲的旅人。他周围的桌子坐满了人，果然如秋英所说，不乏年轻女性的身影，她们或专注聆听，或低声交谈，目光时不时地飘向钢琴的方向。 不同于我上次来时他全程的专注，这次，在我们进门后不久，他仿佛心有灵犀般抬起头，准确地捕捉到了我们。在衔接下一段乐曲的间隙，我清晰地看到他对我们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像是夜空中悄然划过的流星，短暂却动人。 没过多久，一位侍应生端着三份精致的冰淇淋走了过来：“您好，这是肖景明为你们点的。”果然，还是一样的配方，一样的味道。我又额外点了四杯果汁，打算等肖景明下班后一起喝。等待的时间里，我小口吃着冰淇淋，听着他指尖流泻出的优美乐章，看着他灵动优雅的侧影，时间仿佛过得很快，又很慢。 约莫一个小时后，肖景明盖上琴盖，在零散的掌声中站起身，鞠躬致谢，接着，朝着我们走来。 “谢谢你们等这么久。”他的声音带着演奏后的松弛，熟稔地拍拍江江，“好久不见啊，江江。” 江江立刻化身小迷弟：“景明哥，你好多粉丝啊！感觉比明星还受欢迎！” 我忍不住在一旁“添油加醋”：“那必须的！肖景明什么时候缺过女生火热的目光追随啊！行走的荷尔蒙。” 肖景明没有理会我的调侃，反而靠近我一些，轻轻嗅了嗅，笃定地说：“你喝酒了，红酒。”他随即转向江江，严肃地问，“江江，你没喝吧” “没有没有！我现在年纪还小呢，除了过年过节象征性地喝一点，我爸平时根本不让我碰酒的。” 我撇撇嘴：“嘁，说得跟真的似的。” “嘁什么嘁！我姐姐才是我们家的酒鬼……” “你再说一句试试！嗯！” 江江缩了缩脖子，识时务地改成赞美：“我姐姐才是千杯不醉的女中豪杰呢！” 肖景明闻言，凝视着我，不徐不缓地说道：“她醉过。我有幸见识过一次。” 我的脸瞬间发热，强辩道：“那次不算！我神智一直是清醒的！只是情绪有点激动。江江，我跟你说，我那次就是被你景明哥的某位‘忠实拥趸’给迫害的！非要跟我拼酒！真是蓝颜祸水！” 江江果然“同仇敌忾”：“景明哥你太不仗义了！怎么能让别人灌我姐姐呢！”这一刻，我心里涌起一丝暖意，关键时候，江江终于懂得维护姐姐了。 “那次确实是我的错，考虑不周。我原本以为她酒量不错，能应付得来的。”肖景明看着我说。 我倒不好意思起来：“也不全怪你，是我自己没把握好分寸。” 江江的好奇心又被勾了起来，眨着眼睛问肖景明：“哎，哥哥，那我姐姐酒品到底好不好啊有没有大哭大闹，或者撒泼打滚”果然，对江江的期望还是不能太高。 肖景明瞟了我一眼，继而微笑着对江江说：“没有撒泼打滚，也没有大哭大闹。”他巧妙地维护了我的尊严，没有提及我那晚的窘态。 这时，一直安静旁观的秋英问道：“肖景明，这次去福城玩，你是不是也一起去啊” “我去不成，暑假要去北京。” “哥哥你好像很喜欢去北京啊上次暑假我姐姐也说你去北京了。”江江敏感地捕捉到了关键点。 “家里老人、叔叔伯伯，还有不少亲戚都在北京。所以需要经常过去看看。”他难得没有三缄其口。 我连忙表示理解：“陪家人更重要啦，尤其是老人家。没关系的，福城离得近，你想去玩的话，我随时都可以当向导。” “林牧之、李舒、孙艺兴、孙雅……你这队伍带起来可够头大的，简直就是‘问题儿童军团’。”秋英想到哪儿说到哪儿。 江江一听“林牧之”这个名字，又来劲了：“那个林牧之也去啊这个人最近出镜率真高，比言申出现的频率还高！” “言申”肖景明看向江江，“你还认识言申” 江江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认识啊！言申寒假的时候老是缠着我姐姐，我们好多亲戚都围观过他，他一点都不在乎，还是照样来找我姐姐玩，脸皮可厚了！” 秋英在一旁若有所思，意味深长地说：“唔……看来言申还蛮认真的嘛。”她说这话时，目光状似无意地瞥了肖景明一眼。 我注意到秋英的小动作，知道她是在用激将法，不禁苦笑。这法子似乎用错了对象，这个“将”，并没有那么在乎我。肖景明仿佛没有察觉秋英的目光，只是盯着桌面上的木纹，表情平静无波。一种淡淡的失落感漫上心头，我甩开这种情绪，换了个话题：“我们明天就启程回福城了。下次再见，就是大三了。” 秋英也感慨起来：“时间过得好快啊！我总以为大学四年很长，没想到不知不觉已经过半了。一想到毕业，心情就好复杂，又期待又害怕。” “我也是！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向这四年告别，好像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很多人没来得及好好了解……” 肖景明依旧沉默着，没有加入我们关于毕业的感伤讨论。就在这时，江江爸爸打电话来催他回家了。 “走吧，”我起身，“我们送你去车库找司机，然后我们自己打个车回学校了。” 当出租车驶上灯火辉煌的跨江大桥时，我摇下车窗，江风带着水汽扑面而来，竟有几分难得的凉爽。这风好像有魔力，裹挟着过往每一个夏天的气息，涌到我眼前，那都是回不来的昨天。 秋英坚持坐在了副驾驶位，把后座留给了我和肖景明。我侧头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江景，眼眶忽然有些发热，我努力压抑着。 就在这时，一只温暖的手轻轻落在了我的头顶，揉了揉我的头发。我惊讶地转头，对上肖景明灿若星河的眼睛。他的目光投向车窗外的夜空，声音因刻意压低而显得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今晚，可以看到银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