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玉杯生寒，唇舌藏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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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管事的到来，如同一块巨石投入看似平静的湖面，激起的涟漪让席间每个人的心思都活络起来。那声“内务司”如同无形的枷锁，让原本还算轻松的气氛陡然变得凝重。 崔琰脸上的笑容不变，亲自引魏管事入上座，位置甚至隐隐与萧破军平齐。这位郡守八面玲珑，言辞间既不失封疆大吏的体统，又给足了这位京中特使面子。 “魏管事远道而来，舟车劳顿，崔某敬您一杯。”崔琰举杯。 魏管事伸出保养得宜、白皙修长的手指，拈起面前的玉杯，指尖与温润的玉石接触，却仿佛带着一丝寒意。他并未立刻饮下，目光再次扫过席间，最终落在陆然身上，嘴角牵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咱家久在京城，却也听闻平海郡出了位了不得的年轻才俊，医术通玄，更身负异术，连镇远侯爷都赞誉有加。”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想必，就是这位陆先生吧” 瞬间，所有目光再次聚焦于陆然身上。内务司的特使，竟会主动关注一个无官无职、来历不明的年轻医者 陆然心中警兆微生，面上却依旧平静，起身拱手：“魏管事谬赞，陆然不过一介乡野郎中，略通岐黄，承蒙侯爷与郡守不弃，实乃侥幸。” “乡野郎中”魏管事轻笑一声，指尖摩挲着玉杯，“能驱邪破秽，净化冥气，这等手段，便是京城供奉堂里，也未必能有几人。陆先生过谦了。” 他竟直接点出了“冥气”！席间顿时响起一阵压抑的吸气声。许多不明就里的宾客这才恍然，近日郡中暗流，竟涉及此等诡谲之事！ 萧破军眉头微皱，放下酒杯，声音沉稳：“魏管事消息灵通。陆先生确有异才，于国有功，于民有德。”他这话，既是肯定陆然，也是表明自己的态度，更是将陆然的功劳抬到了“于国”的层面。 魏管事目光转向萧破军，笑容不变：“侯爷爱才之心，咱家明白。只是……”他话锋一转，声音微沉，“冥气之事，关乎社稷安稳，非同小可。咱家奉命巡查，既知此事，便不得不过问。却不知，陆先生师承何处这身克制冥气的本事，又是从何而来” 图穷匕见！ 这已近乎是公开的质疑和审问。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想知道这青衫书生如何应对。杨家父子眼中，更是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苏晚晴端坐一旁，神色清冷，仿佛置身事外，但桌下置于膝上的手，指尖已悄然凝聚了一丝月华。 陆然感受到那股无形的压力，但他心志坚毅，岂会被此等场面吓倒。他迎着魏管事审视的目光，坦然道：“在下师承，不过山野隐士，名讳不便提及，恐扰先师清净。至于克制冥气之法，乃观红尘众生愿力，体悟天地正气而生，名为‘浩然气’。此法至阳至刚，破邪显正，根源在于人间正道，而非某门某派之秘传。”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既抬出了不存在的“师承”以避嫌，又点明自身力量的根源与正道属性，不卑不亢。 “浩然气……人间正道……”魏管事低声重复了一遍，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好一个浩然正气。却不知，陆先生可愿将此‘正道’，献于朝廷，造福天下内务司供奉堂，虚位以待。” 招揽！而且是代表皇庭内务司的招揽！ 这突如其来的橄榄枝，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就连崔琰和萧破军都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陆然心中念头急转。内务司背景复杂，与那可能存在的朝堂黑手是否有关联尚未可知。此刻加入，无异于自投罗网，且必将受其束缚，背离他“人间道”的根本。 他再次拱手，语气坚定：“多谢魏管事厚爱。然在下散漫惯了，且此‘浩然气’与红尘烟火息息相关，需行走人间，体悟践行，方能有所进益。入供奉堂，恐违本心，亦难发挥其效。唯有悬壶济世，尽己所能，便是对天下、对朝廷最大的贡献。” 他再次拒绝了！拒绝了内务司的招揽！ 席间一片寂静。众人看向陆然的目光变得更加复杂，有钦佩其风骨的，有暗嘲其不识抬举的，也有担忧其惹祸上身的。 魏管事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眼神微冷。他缓缓放下一直未曾饮用的玉杯，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 “人各有志，强求不得。”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只是，冥气之事，牵连甚广。咱家希望陆先生能以大局为重，若有所发现，还需及时通禀官府，以免……贻误时机，酿成大祸。” 这话语中，已是带着隐隐的警告意味。 “这是自然。”陆然从容应下。 一场无形的交锋，暂告段落。但所有人都知道，事情绝不会就此结束。 就在这时，一名郡守府亲卫匆匆入内，在崔琰耳边低语几句。崔琰面色微微一变，随即恢复如常，对众人笑道：“无事，些许俗务。诸位继续，尽兴，尽兴！” 然而，陆然却敏锐地察觉到，那亲卫退下时，目光似乎极其隐晦地与自己对视了一瞬，带着一丝焦急。 几乎同时，他气海中的浩然气，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源自远方（很可能是回春堂方向）的悸动与……阴冷感！ 宴无好宴。 真正的风波，或许并非在这觥筹交错之间，而是早已在暗处悄然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