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回忆翻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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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叶苍终于注意到了叶聆风异常的脸色，那不仅仅是听闻高手传奇的震撼，更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悔恨与黯然。 他微微蹙眉，问道：“风儿，你的脸色，怎么了可是想到了什么” 叶聆风抬起头，嘴唇微动，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艰难地问道：“父亲，您……您刚才说的萧家，家主是萧无影……这个萧家，是不是……是不是很多年前，我和凌歌、顾盼他们年少无知，偷偷下山游玩，为了教训那个调戏民女的刀魔众孙华，无意间……无意间将他引去的那个……那个江南的萧家” 他的话语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那段被他深埋心底、不愿触及的记忆，此刻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可怕。 当年他们三个少年人，如何甩开了负责看护的杨空东长老，如何自以为是的“行侠仗义”，如何将凶神恶煞的孙华引向了那座安静的宅院。 本想借萧家之力惩戒恶徒，却没想孙华凶性大发，手段残忍，竟将萧家上下屠戮，满门血洗……导致了萧家二次灭门！ 那冲天的火光，刺鼻的血腥气，遍地的狼藉与尸体，以及后来及时赶到、以雷霆手段击退孙华，内力深厚如渊、神情复杂难辨的风烟阁阁主林远宗。 还有那个在废墟中被林远宗发现并带走、眼神空洞、浑身是血的少年——萧轻寒。 那一天，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如此真切地体会到，江湖并非话本里的快意恩仇。 一时的任性、一个看似无心的举动，可能会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无法预料的涟漪，最终演变成吞噬生命的滔天巨浪，带来无法挽回的惨痛后果。 那份沉重的负罪感，多年来一直如同梦魇，潜藏在他心底。 叶苍看着叶聆风脸上那清晰无比的悔恨与痛苦，心中已然明了。 他沉默了片刻，那沉默仿佛有千钧之重，最终，他缓缓地点了点头，语气平和，却字字敲在叶聆风的心上： “是的，就是那个萧家。那一次……是萧家遭遇的第二次灭门之祸。萧家兄弟当年侥幸躲过了第一次浩劫，但他苦心想要维系、想要振兴的家族，他的亲哥哥萧无影一家，却终究……终究未能逃过命运的捉弄，覆灭在了孙华的屠刀之下。 最终，萧家血脉，明面上只剩下萧轻寒那一根独苗，被林远宗接回了风烟阁，收为弟子，抚养成人。” 得到这最终的确认，叶聆风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一块巨大的岩石狠狠击中，闷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从未想过，当年那场因他们年少无知、行事鲁莽而间接引发的惨剧，竟然与如今这位威名赫赫、令人闻风丧胆的“剑尊”萧无踪，有着如此直接而残酷的联系。 萧无踪已经承受了一次失去几乎所有亲人的灭门之痛，而他们……他们这些无知少年，竟在无意之中，成为了导致萧家彻底覆灭、让这位剑尊失去了在这世上最后几位血亲的推手之一…… “所以，”叶聆风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丝绝望的意味。 “萧无踪他……最终选择加入刀魔众，是否……是否也与此有关” 他想起叶苍刚才所说，罗广为萧无踪提供了颠覆那个他所憎恶的“虚伪”侠义江湖的平台。 这其中，是否也包含了对命运不公的报复，对所有关联者的怨恨 “或许吧。”叶苍的目光变得更加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底最复杂的纠葛。 “那次家族巨变，对他而言，恐怕不仅仅是悲痛，更是一种深刻的讽刺，他脱离风烟阁，回归家族，最终家族却因江湖纷争而覆灭。 这足以让他对所谓的正道、规则、乃至这整个江湖的运作方式，都彻底失望，甚至充满憎恨。 罗广看中的，正是他这份对世俗道德规则的彻底蔑视，以及他那身已臻化境的绝世武功。 而罗广的野心、手段与刀魔众的存在，恰好能为他提供一个彻底摧毁旧有秩序、向他心中这个虚伪世界复仇的平台。 这对心陷寂灭、只余恨火的萧无踪而言，或许是一种另类的，也是唯一的共鸣与宣泄。” 他顿了顿，目光严肃地看向叶聆风，语气带着郑重的告诫：“风儿，往事已矣，木已成舟，追悔过度亦是徒劳。但这份因果，你必须清晰地牢记于心。 萧无踪若知你与此事有关，哪怕只是间接关联，他对你的态度，恐怕会比对待寻常正派子弟更加复杂，更加难以预测。 此人武功极高，剑法通神，心性更是被寂灭剑意侵蚀多年，你日后若在江湖上遇见他，务必、务必万分小心！能避则避，绝不可逞强。” 叶聆风沉重地点了点头，感觉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千斤。 他不仅要对上一个武功深不可测的敌人“剑尊”，更要直面一段由自己年少无知种下、无法挽回的苦果与罪责。 这份压力，远比单纯知晓一个绝世高手的名号要沉重得多，也真实得多。它混合着愧疚、责任与深深的警惕。 山风愈发凛冽，吹得他衣袂作响，却吹不散心头的阴霾。 他眺望着远方连绵起伏、仿佛没有尽头的群山，仿佛能看到萧轻寒那冷峻孤傲、背负着同样沉重往事的身影。 以及一个更加高大、更加模糊、周身都笼罩在灰暗寂灭剑意中的轮廓——那是剑尊萧无踪，一个被命运与仇恨塑造的悲剧强者，一个与他过去罪责紧密相连的可怕存在。 他知道，刀魔众不再仅仅是一个需要古越剑阁去对抗的邪恶组织，其核心的某些人物，已然与他个人的命运、与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死死地纠缠在了一起，形成了一道复杂难解的结。 “我明白了，父亲。”叶聆风的声音最终恢复了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如同深海暗流般汹涌的意志与更加沉甸甸的责任感。 “这一切，我都会谨记在心。” 叶苍看着他眼中那抹褪去了些许稚嫩、增添了坚毅与沉重的光芒，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却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真正的成长，往往并非只是武功的精进，更是伴随着对过往的深刻审视、对错误的勇敢直面，以及对未来责任的主动背负。 “走吧。”叶苍不再多言，率先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继续沿着山道向前走去。 前路莫测，凶险暗藏。 唯有让自身足够强大，无论是武功还是心性，方能应对一切变局。 即将到来的刀剑大会，龙蛇混杂，或许就是这所有恩怨情仇交织、彻底爆发的那个点。 两人不再交谈，默然前行。 崎岖的山道在脚下延伸，仿佛没有尽头，一如他们脚下这片风云激荡、波云诡谲的江湖。 叶聆风将那份沉重的愧疚与复杂的心绪，深深地压入心底，转化为推动自己不断前行的动力。 他需要变得更强，不仅仅是为了古越剑阁的荣耀与存亡，或许，也是为了在未来某一天，当不得不直面那段往事所牵扯的所有人时，自己能拥有足够的实力与心境，去承担，去面对，甚至……去寻求一丝渺茫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