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叔侄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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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无踪那句冰冷的质问，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叶聆风的心口，比之前任何一次物理打击都更让他感到窒息和痛苦。 他伏在冰冷的竹叶上，咳出几口带血的唾沫，挣扎着用未受伤的右臂支撑起上半身，抬起头，迎向那双空洞却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 没有闪躲，没有推诿。他知道，在这位失去至亲、剑术通神的萧家前辈面前，任何狡辩都是苍白且侮辱性的。 他艰难地，一字一句地，用带着血沫和无比自责的声音回答道： “萧家灭门……是孙华所为。” 他顿了顿，巨大的愧疚感几乎要将他淹没，声音更低了下去，带着清晰的颤抖。 “我……我和我的同伴，凌歌、顾盼……当时年少顽劣，在山间……无意中将那魔头孙华，引到了……萧家附近……” 他闭上眼，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冲天的火光和听闻惨讯后的恐惧与悔恨。 “我们……是起因。” 他终于说出了这最沉重的一句话，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他无法说与自己完全无关，那份因无知和顽皮而间接酿成的惨剧，是他心底多年无法愈合的伤疤。 萧无踪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在听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 直到叶聆风说完，他那抵在叶聆风眉心的剑尖，非但没有收回，反而微微向前递进了寸许，那冰冷的杀意几乎要刺破皮肤。 “真的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萧无踪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那你为何会出现在那” 这个问题，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精准地剜在叶聆风最痛的地方。 他为何会出现在那为了玩闹，为了探险，为了少年人那点不值一提的刺激。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任何解释在惨痛的现实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和可笑。他无法回答“为什么”，因为他自己也无数次在深夜问过自己。 这份沉默，似乎激怒了萧无踪，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印证了他内心某种偏执的认定。他眼中那虚无的冰冷似乎凝聚成了实质的寒霜。 然而，就在这杀意即将再次爆发的前一刻，叶聆风猛地抬起头。 他没有再试图为自己辩解，反而直视着萧无踪那双空洞的眼睛，用一种混合着痛苦、不解甚至是一丝愤怒的语气，反问： “那你呢萧前辈！”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和伤势而显得有些嘶哑，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度。 “你身为萧家之人，身负如此通神剑术！为何……为何要认贼作父，加入灭门祸首孙华所在的刀魔众！” 这个问题，叶聆风憋了很久。 从他知道萧无踪身份的那一刻起，这个巨大的疑问就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理智。一个拥有如此力量、本应为家族血恨的人，为何会投身仇敌的阵营 萧无踪闻言，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神情——那是一种极度讥诮、冰冷，甚至带着几分自嘲意味的笑容，这笑容出现在他常年面无表情的脸上，显得格外诡异和森寒。 “认贼作父” 他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气里满是嘲讽，“我早已加入刀魔众。远在萧家出事之前。” 他目光似乎穿透了叶聆风，望向了某个遥远的、充满决绝与背叛的过去。 “在我第一次领悟‘寂灭’真意，看透这世间所谓正道、侠义的虚伪之后，便已与萧家，与那套令人作呕的规矩，彻底割裂。” 他的声音里不带丝毫感情，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在我决定加入刀魔众，追寻我自己的‘道’那天，我哥哥萧无影，便已与我断绝了一切关系，将我之名……逐出萧家族谱。” 他微微停顿，那空洞的眼神似乎波动了一下，但迅速又恢复了死寂。 “萧家是萧家，我是我。” 他语气淡漠，仿佛在说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两件事，“不过，” 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如同万年寒冰裂痕般的戾气。 “孙华，毕竟是屠千钧的弟子。他动了……我萧家的人。” “二次灭门之后，”他继续用那平淡的语调说着令人心悸的话，“我回到刀魔众，找到了屠千钧。” 他抬起左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仿佛在回忆当时的情景，“给了他一掌。” “他卧床将近半年。”萧无踪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叶聆风，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这笔账，我算过了。” 这番言论，逻辑扭曲而冰冷。 他因追求极致的“寂灭”剑道而背离家族，自认超脱了世俗恩怨，却又因血脉牵连而对直接行凶者的上级施加报复，并且能如此心安理得地待在仇人汇聚的组织里。 他的世界里，似乎只有他的“道”是真实的，其余一切，包括亲情、仇恨、伦理，都成了可以随意界定、甚至漠视的虚妄。 竹林里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叶聆风被这番言论震得说不出话来，他无法理解这种极端的思想。 而萧无踪身上的杀意，在短暂的波动后，似乎又开始凝聚，那双空洞的眼睛再次锁定了叶聆风，仿佛刚才那番对话，只是处刑前无关紧要的插曲。 就在这气氛再次凝固，萧无踪的剑尖微颤，即将彻底终结叶聆风性命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青色的身影，如同撕裂阴霾的闪电，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从竹林外疾射而入！ 身影带起的劲风刮得地面竹叶纷飞，精准无比地落在了叶聆风与萧无踪之间，恰好隔开了那柄指向眉心的死亡之剑。 青影站定，正是去而复返的萧轻寒。 他手中依旧提着那个给林远宗采购物品的小包裹，但此刻他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的目光先是极快地扫过身受重伤、萎顿在地的叶聆风，以及不远处脸色惨白、泫然欲泣的东方秀，最终，那清冷而锐利的目光，牢牢地定格在了萧无踪的身上。 他薄唇微启，吐出了两个带着复杂沉重份量的字： “叔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