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诗惊四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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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三巡,宴会的气氛已然黏稠。 靖王世子李弘成举杯,目光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范闲身上。 “闻范公子澹州诗名,今日何不让吾等一饱耳福” 话音刚落,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便迫不及待地响起。 太子门下的礼部尚书之子郭保坤,摇着扇子,起身离席。 他斜睨着范闲,满脸的傲慢几乎要溢出来。 “澹州乡野,能有何等诗才莫不是些风花雪月的无病呻吟” 这番话,刻薄至极,瞬间让满堂的喧嚣都为之一静。 范闲眉梢微挑,脸上依旧挂着那抹淡然的笑意。 他缓缓起身,青衫在夜风中微微拂动,身形笔直如竹。 “既然郭公子有此雅兴,那范某便献丑了。” 他没有看郭保坤,目光仿佛穿透了这奢华的庭院,望向了无穷的远方。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 低沉的嗓音响起,带着一股苍凉的秋意,瞬间驱散了宴会的浮华。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诗句如重锤,一字一句,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那股雄浑壮阔,却又悲凉入骨的意境,让不少文人雅士的脸色都变了。 仿佛眼前不再是靖王府,而是登上了夔州高台,俯瞰着滚滚东逝的江水,感受着天地之萧索,个人之渺小。 范闲的声音顿住,堂内一片死寂。 连奏乐的伶人都忘了拨动琴弦。 郭保坤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想反驳,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 如此工整的对仗,如此沉郁的意境,已是当世罕见。 他身旁的一名跟班,见状连忙跳出来解围。 “好是好,只是这诗……未免太过凄苦。今日接风洗尘,作此哀声,岂非不详” 郭保坤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附和。 “正是!矫揉造作,强说愁滋味,以悲为名,实则哗众取宠!” 几名太子党羽纷纷起哄,指责范闲不合时宜。 场面瞬间变得嘈杂不堪,美好的意境被撕得粉碎。 范闲只是静静站着,脸上不见喜怒,像是在看一场拙劣的猴戏。 就在此时,一直含笑不语的太子李承乾,终于开口了。 他轻轻放下酒杯,杯底与玉桌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满场再次安静下来。 “诸位稍安勿躁。” 太子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的目光转向角落,那个几乎被所有人遗忘的角落。 “范闲远来是客,诗才亦是斐然。大家不必苛责。” 他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说起来,我这三弟,自幼好学,于诗词一道,更是天赋异禀。” “不如,也来作诗一首,既为范闲解围,也为今夜助兴,如何” 唰——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一柄柄锋利的刀剑,瞬间聚焦在李承渊身上。 那目光里,有戏谑,有期待,有怜悯,更有毫不掩饰的恶意。 这是一个毒辣至极的局。 作得好了,是抢了主角范闲的风头,不知进退。 做得不好,便是自取其辱,坐实了冷宫弃子的废物之名。 无论如何,他都将沦为京中最新的笑柄。 二皇子李承泽端着酒杯,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眼底深处却是冰冷的看戏神态。 范闲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看着那个蜷缩在阴影里,瑟瑟发抖的“表弟”,心中闪过一丝不忍。 李承渊缓缓抬起头。 那张苍白的小脸上,依旧是那副怯懦、惶恐的表情。 他站起身,瘦弱的身躯在华堂的灯火下,显得格外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低着头,一步一步,走到了大堂中央。 他的动作很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跳上。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孤独的脚步声。 他站定,深吸一口气。 当他再次抬起头时,眼中的怯懦与恐惧,已然褪得一干二净。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神性的光辉,一种睥睨天下的豪迈与狂放。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在每个人的耳边轰然炸响。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诗句一出,全场死寂。 如果说范闲的《登高》是沉郁顿挫的大地悲歌。 那李承渊这一句,便是撕裂天穹的九天龙吟! 那股磅礴浩瀚,一泻千里的气势,瞬间冲垮了所有人的心理防线。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时不我待的苍凉与激昂。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在场的所有人,无论王公贵族,还是文人雅士,全都目瞪口呆,如遭雷击。 这……这是一个八岁孩童能写出的诗句 这分明是历经了世事沧桑,看透了人生起落的诗中狂仙,在借着酒意,向天地发出最酣畅淋漓的咆哮!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李承渊的身影,在众人眼中,仿佛在无限拔高。 他不再是那个卑微的冷宫弃子。 他是谪仙,是诗圣,是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绝代宗师。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他伸出手,仿佛在邀请天地共饮。 那股豪迈不羁,那股蔑视权贵,那股与生俱来的狂傲,让太子和二皇子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他们本想看戏,却亲手为一头潜龙,拉开了惊天动地的序幕! 范闲怔怔地看着他,心中掀起了比李承渊更猛烈的惊涛骇浪。 这首诗…… 这首诗不属于这个世界! 他看着眼前的少年,如同看到了一个来自故乡的知己,又如同看到了一个深不可测的怪物。 李承渊没有停。 他将那首千古绝唱,用一种铿锵有力的、带着无尽洒脱的韵律,一字一句地,吟诵出来。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最后一句落下,他缓缓收声。 整个靖王府,落针可闻。 只剩下夜风吹过廊檐,发出呜咽的声响。 像是为这首惊世之作,献上最卑微的伴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