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夜探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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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查院送来的卷宗,散发着陈年纸张的霉味。 那是一种混合着时光与死亡的,腐朽气息。 李承渊指尖拂过,触感粗糙,如抚摸死者的皮肤。 墨迹晕开,遮蔽了关键的名字。 纸张被利刃裁过,剜去了最核心的段落。 陈萍萍给的,是真相的残骸。 是一具被剔去血肉,只剩几根断骨的骨架。 他要的,是完整的魂灵。 “文渊阁。” 他轻声吐出三个字,声音在空寂的密室中回响。 那里,存放着南庆立国以来所有的皇家档案。 也存放着,他母亲作为宫女,存在过的唯一痕迹。 洪四庠的身影,如一缕青烟,自黑暗中浮现。 他递上一卷羊皮纸,上面是朱砂绘制的地图。 “子时三刻,禁军换防。” “御花园东北角,有一处暗门,通往浣衣局。” 老人声音沙哑,像枯叶摩擦。 地图上,不仅有巡逻路线,更有几处红圈。 那是监控的死角,是这座精密杀人机器的,瑕疵。 李承渊的脸,在烛光下,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 骨骼似乎在轻微错动,肌肉纹理缓缓舒张。 眼神中的锐利与深沉,如潮水般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卑微,是怯懦,是深入骨髓的麻木。 他微微佝偻下身子,双手习惯性地拢在袖中。 一个在皇宫底层,被磨去所有棱角的,小太监。 “殿下。”洪四庠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李承渊抬起眼,那双眼睛,已是全然的陌生。 里面只有惶恐,与对上位者天生的敬畏。 “洪总管,我叫小栗子。” 声音尖细,带着一丝讨好的油滑。 【伪装】,已与魂魄相融。 今夜,世上再无三皇子李承渊。 只有一个要去文渊阁送东西的,倒霉的小太监。 月,是一把剃刀,锋利,惨白。 将宫殿的琉璃瓦,刮出一层森冷的寒光。 皇宫,是一头沉睡的巨兽。 高耸的宫墙是其肋骨,森严的殿宇是其鳞甲。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吸干人气的冰冷。 李承渊,不,小栗子,就是一只误入兽穴的蝼蚁。 他缩着脖子,捧着一个空食盒。 这是他的道具,也是他的护身符。 洪四庠提供的暗门,在假山背后,覆满藤蔓。 门轴转动,没有发出半点声响,早已被精心打理过。 一股混杂着皂角与水汽的潮湿气味,扑面而来。 浣衣局。 这里是皇宫的排泄口,充满了女人的汗水与怨气。 他低着头,沿着墙根,如一道影子,快速穿行。 一队巡逻的禁军,从长廊另一头走来。 甲叶摩擦,脚步声整齐划一,像死神的节拍。 小栗子身体一僵,本能地缩进一根廊柱的阴影里。 心,并未狂跳。 【察言观色】之下,那队禁军的疲惫与不耐,清晰可见。 领头的校尉,打了个微不可察的哈欠。 他身后的士兵,目光空洞,只是机械地重复着步伐。 就是现在。 在他们转过长廊拐角的瞬间。 小栗子如一滴水,汇入阴影的溪流。 他弯着腰,用一种碎步,无声无息地滑过空地。 整个过程,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仿佛他天生就该如此,在这座宫殿里卑微地活着。 那队禁军,没有一人回头。 他成功了。 文渊阁,遥遥在望。 那是一座九层高的黑塔,在月光下,如一尊沉默的巨人。 飞檐翘角,挂着铜铃。 风吹过,却无半点声响。 铃铛的舌,早已被取下。 这里,不需要声音。 只需要绝对的,死一样的寂静。 阁楼四周,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暗处,更有气息悠长的内家高手,如蛰伏的毒蛇。 李承渊知道,凭他现在的能耐,硬闯无异于自杀。 今夜,他只是一双眼睛。 一双负责观察与记忆的,眼睛。 他藏身在一片湖石之后,将整个文渊阁的防卫,烙印在脑海。 每一个哨兵的位置,每一次呼吸的频率。 忽然。 识海深处,那枚【叶氏徽记】,毫无征兆地,轻轻一颤。 不是剧痛,也不是嘶吼。 而是一种,极其微弱的,如琴弦被风拂过的……共鸣。 李承渊的心,骤然一紧。 共鸣的源头,不在文渊阁。 他缓缓转头,目光如最精密的仪器,扫过四周。 共鸣,来自东侧。 庆帝的御书房方向。 一队提着灯笼的小太监,正小心翼翼地,搬运着几个箱子。 他们步伐轻盈,神情肃穆,不敢有丝毫懈怠。 那些是,送往御书房的贡品。 共鸣,越来越清晰。 那股牵引力,并非指向人。 而是指向……那些箱子。 李承渊的瞳孔,在一瞬间,收缩如针。 他看清了。 其中一个紫檀木的箱子上,烙印着一个徽记。 三个古朴的篆字。 “墨林斋”。 庆帝御用笔墨的唯一供应商。 一家从不开门迎客,只为皇室服务的,神秘店铺。 【叶氏徽记】的共鸣,正是从那个箱子里,散发出来。 那里面,是给庆帝用的墨。 一条荒谬,却又无比清晰的线索,浮出水面。 他母亲的家族,与杀母仇人御用的墨。 这二者之间,究竟存在着怎样的联系 寒意,从尾椎骨,一路窜上天灵盖。 他以为自己要找的,是尘封的档案。 却没想到,线索,竟是活的。 每日,都在庆帝的指尖流淌。 何其讽刺。 何其,惊悚。 这一趟,没有白来。 他深深看了一眼那座黑塔,以及“墨林斋”的徽记。 没有半分留恋,悄然退入更深的黑暗。 撤退,远比潜入更加凶险。 人心,在午夜之后,会变得格外警惕。 他依旧是那个不起眼的小栗子。 捧着空食盒,走在回程的路上。 “站住!” 一声断喝,自身后响起。 李承渊的身体,瞬间僵硬。 他缓缓转身。 两名提着灯笼的太监,挡住了他的去路。 为首的,是个面白无须的中年太监,眼神阴冷。 “你是哪个宫的这么晚了,在这里鬼鬼祟祟做什么” 质问,如冰冷的锥子。 李承渊的心,沉入谷底。 他将头埋得更低,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 “回……回公公,奴才是……是给淑妃娘娘送宵夜的。” 声音,带着哭腔。 中年太监冷笑一声,灯笼的光,照在他脸上。 “淑妃淑妃的‘静安宫’,在西六宫。” “这里是内廷东路,你走到这里来” “是迷路了,还是……另有图谋” 杀意,如实质的丝线,缠绕而来。 李承渊知道,任何辩解,都是徒劳。 对方,根本不是在盘问。 而是在找一个,处理掉自己的理由。 他的大脑,在瞬间高速运转。 【天网无漏】之下,对方的身份,清晰浮现。 皇后宫中,二等管事,张德。 一个心狠手辣,在宫中素有恶名的角色。 是了。 这是皇后的人。 自己的行踪,暴露了。 不,不对。 若真暴露,来的就不是两个太监,而是禁军。 这是……一场巧合。 一场,足以致命的巧合。 张德的耐心,正在耗尽。 他身后的另一个小太监,已经不怀好意地,开始活动手腕。 “既然说不清,就跟我们走一趟吧。” “去慎刑司,那里的板子,会让你想起来的。” 李承渊的指尖,冰凉。 他缓缓抬起头,那张布满恐惧的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公公,公公饶命。” 他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掏出一件东西。 一枚黑沉沉的,非金非铁的令牌。 玄铁令。 洪四庠的信物。 “这是……这是我们总管,让我交给姚公公的。” 他将令牌,小心翼翼地,递了过去。 张德的目光,落在令牌上。 那阴冷的眼神,瞬间凝固。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惊疑与忌惮的神色。 姚公公。 庆帝身边,最得宠的贴身太监。 而这枚令牌,他虽不认得。 却能感觉到,那上面传来的,一股令人心悸的气息。 是宫中某位,他惹不起的大人物。 “你是姚公公的人”张德的声音,干涩了几分。 李承渊只是低着头,瑟瑟发抖,不敢回答。 这副模样,在张德看来,便是默认。 张德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他想到了一种可能。 某个大人物,派这小太-监,秘密给姚公公送信。 自己若是横加阻拦,甚至打杀了。 后果…… 他不敢想。 他死死盯着李承渊,似乎想从那张脸上,看出破绽。 可那张脸,除了恐惧,一无所有。 良久。 张德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滚。” 李承渊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消失在夜色中。 直到跑出很远,他才敢回头。 那两盏灯笼,依旧停在原地,像两只窥探的鬼眼。 一场虚惊。 却让他对这座皇宫的残酷,有了更深的认知。 这里,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之上。 回到听雨轩,天已蒙蒙亮。 他脱去那身太监服,仿佛卸下了一层沉重的壳。 【伪装】解除。 疲惫,如潮水般涌来。 神魂的消耗,远比想象中巨大。 但他没有休息。 他走到书案前,用颤抖的手,写下三个字。 墨林斋。 今夜,他虽然未能进入文渊阁。 却得到了一条,通往真相心脏的,更加隐秘的捷径。 也验证了,【伪装】词条的强大。 它能骗过禁军,也能在绝境中,为自己博得一线生机。 他看着纸上的三个字,眼中,燃烧着幽暗的火焰。 棋盘,再次变得清晰。 而他,也找到了,撬动棋局的,下一个支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