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幻影之心，真实之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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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的宫殿没有边界，穹顶之上，是流淌着熔融金液的扭曲星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腻的、混合着焚香与陈腐血腥的气味，吸入肺中，令人神魂沉醉，意志消融。 这里是神武大帝的心象世界，一座永恒的、疯狂的南庆皇宫。 高高的龙椅由纯金铸就，其上盘踞的巨龙，每一片鳞甲都仿佛是一张痛苦扭曲的人脸。 一个身影端坐其上。 他穿着一身寻常的青衫，面容俊朗，嘴角挂着一丝玩世不恭的、懒散的笑意。正是范闲。 只是，他的双眼是纯粹的金色，空洞、漠然，不含任何属于凡人的情感。 他便是神武大帝从亿万子民集体潜意识中，提取出的“希望”的具象化身。是那个完美的、理想的储君，那个重情重义、能带来新时代的“小范大人”。 他亦是神武大帝用以平衡自身疯狂、暴虐意志的“人性”稳定器。 他的身边，依偎着一脸幸福与痴迷的长公主李云睿，她的存在，是维系这座虚假神国的“锚”。 而他怀中，抱着一个熟睡的婴孩，粉雕玉琢，呼吸均匀。那是人们对于“未来”与“传承”最美好的期盼。 这幅由“完美的儿子”与“希望的未来”构成的虚假画面，便是神武大帝最核心，也最致命的精神支柱。 “哟，这不是我那可怜的，三弟吗” 黄金龙椅上的“范闲”幻影开口，声音温暖和煦，充满了让人如沐春风的亲和力。 但他发动的，却是最恶毒的概念攻击。 他没有使用任何能量，只是用一种悲天悯人的眼神，静静看着铁拳与他那些幸存的船员。 一股名为“仁爱”的概念，如无形的圣光，瞬间笼罩了他们。 铁拳等人手中的武器，骤然变得无比沉重。不是物理上的重量，而是意志上的千钧重担。 他们那颗刚刚从绝望中淬炼出的，坚如钢铁的战意，在这圣光般的“仁爱”面前，瞬间土崩瓦解。 无尽的自我厌恶，从他们心底最深处涌起。 他们厌恶自己曾经的背叛，厌恶自己双手沾染的鲜血，厌恶自己此刻竟还敢拿起武器。 紧接着，一股名为“正义”的概念，如天谴般降临。 他们仿佛站在了无形的审判法庭上，被自己所有的罪行所淹没。 一种庞大的、无法抗拒的负罪感与自我否定的情绪，彻底压垮了他们的脊梁。 膝盖一软，所有人，都跪倒在地，失去了全部的反抗能力。 只有李承渊。 那个从两世的背叛与无尽的孤独中，淬炼出一颗早已冰冷如铁的心的人。 才能在这诛心般的概念攻击下，如一杆漆黑的标枪，屹立不倒。 他看着龙椅上那个完美的幻影，突然笑了。 那笑声，在这神圣的金色宫殿中，显得无比刺耳，充满了不屑与嘲讽。 “完美的儿子仁爱的君主” “别搞笑了。” 李承渊的声音冰冷如刀，轻易地剖开了这层虚伪的温情。 “我的父亲，他，从来都不需要这些。” “他需要的，只是一面能够完美映照出他自己那所谓‘伟大’的镜子。” “一件，能够让他安心地，掌控一切的，工具。” 李承渊缓缓抬头，眉心那枚银色的【世界树】徽记，光芒大放。 他没有去攻击那个完美的幻影，那毫无意义。 他做了一件更疯狂，更匪夷所思的事。 他将【世界树】的银色根须，穿透了这座虚假的精神国度，穿透了那正在崩溃的时空裂缝，穿透了现实与虚幻的界限。 与那个远在庆余年世界，此刻正一脸惊恐地看着天空中庆庙神迹缓缓消失的，真正的范闲。 建立起了一道极其微弱，极其短暂，却又无比真实的，精神链接。 庆余年世界。 范闲突然感觉自己像是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劈中。 一阵剧烈的、撕裂般的头痛袭来。 他的眼前一黑，恍惚间，看到了一座金碧辉煌的、扭曲的、疯狂的宫殿。 李承渊，成为了一个最恐怖的“信号编译器”。 他将那个真实的范闲，此刻心中所有真实的、未加掩饰的情绪。 他对庆帝那深入骨髓的厌恶与提防。 他对权力那发自内心的懒散与抗拒。 他对这个操蛋的世界无尽的吐槽与腹诽。 将这些充满了“人性”，充满了“不完美”，充满了“混乱”的真实情绪。 通过【世界树】的威力，增幅了一万倍。 然后，狠狠地，注入了那个完美的，“范闲”幻影的体内。 黄金龙椅上。 那个完美的、仁爱的、理想的“范闲”，脸上那如沐春风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如同一个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疯狂地闪烁，扭曲。 他那完美的、纯金色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属于凡人的，挣扎，痛苦，与迷茫。 “我……我不想，当皇帝……” “我只想，抱着我的老婆孩子，好好过日子……” “这个，狗屁的天下，谁爱管，谁管去……” 支离破碎、软弱无力的话语从他嘴边溜出。 他那完美的形象，开始崩塌。 他怀中那个代表着“未来”的可爱婴孩，也仿佛感受到了这巨大的矛盾与冲突。 “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它的身体，也开始变得忽明忽暗，极不稳定。 整个黄金的精神国度，都开始剧烈地摇晃，穹顶之上，金色的星云翻滚，仿佛随时都会崩溃。 “不——！” 一声充满了痛苦与不敢置信的精神咆哮，从这个世界的四面八方传来。 那是神武大帝的哀嚎。 它那精心构建的，用以维持自己脆弱理智的精神支柱，正在从内部瓦解。 李承渊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不需要去摧毁那个幻影，他只需要去摧毁那个真正的“锚”。 他的身形，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 向着那个早已吓得花容失色，瘫软在龙椅之侧的长公主李云睿。 向着那黄金的，权力的顶点。 狂飙而去。 就在他那冰冷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李云睿的瞬间。 那个已经陷入半疯癫状态的女人，用一种无比狂热，无比虔诚，如同殉道者般的表情。 高高地，举起了一个一直被她藏在袖中的，黄金的，华丽的锦盒。 “你，休想，阻止，真神的降临！” “这，是上一个时代的神明，所遗留下来的，最终的，钥匙！” 她猛地，打开了锦盒。 锦盒中，没有毁天灭地的神器。 只有一件小小的，安静的，躺在红色丝绸上的东西。 一个黑色的，小巧的，五面的骰子。 一个李承渊在神庙中曾见过的，属于上个纪元的，“文明嘎恰”的抽奖道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