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惊世逆言，佛掌化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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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 这十个字，如同十道天雷，在前厅之中轰然炸响。 整个世界，瞬间被抽离了所有的声响。 死寂。 绝对的死寂。 徐妙云端着茶杯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一滴茶水从杯沿滑落，滴落在她的裙摆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她却浑然不觉。她整个人都定住了，那双总是清亮透彻的眸子里，此刻写满了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骇然。 她身后的侍女，早已面无人色，双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门外，原本伸长了脖子偷听的管家周福，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筛糠般抖个不停，嘴巴张得老大，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完了！ 侯爷疯了！ 这是周福脑子里唯一的念头。 周明也觉得，自己是疯了。 话说出口的瞬间，他就后悔了。 爽是爽了，可这爽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这句话，在这大明朝，在这个刚刚从尸山血海里杀出一个皇权的时代，比直接在午门外高喊“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还要命一万倍！ 这是在刨朱元璋的根！ 他看着徐妙云那副像是见了鬼的模样，后背的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 怎么办 怎么圆回来 说自己口误了说书先生嘴瓢了 骗鬼呢！ 这么一句大逆不道的话，怎么可能是口误！ 周明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速运转，无数个念头闪过，又被他一一否决。 他不能慌。 一旦他自己先慌了，那之前所有的铺垫，所有“心猿归正”的鬼话，就全都成了笑话。 他必须镇定。 不但要镇定，还要比任何时候都镇定！ 周明缓缓地，将那杯已经空了的茶盏，放回桌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这声音，在前厅的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一下吸引了过来。 周明站直了身体，没有看徐妙云，而是看向了厅外那片虚无的夜色。他的脸上，没有半分说错话的惊惶，反而带着一种深沉的，看透一切的悲悯。 “徐二小姐，你可知，当一只猿猴，不再满足于山林称王，而是妄图染指天帝的宝座时，它便不再是‘心猿’了。” 他的嗓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那它是什么”徐妙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意识，艰涩地开口。 “是魔。” 周明吐出这两个字，斩钉截铁。 “一个被欲望彻底吞噬，丧失了所有本心，只剩下破坏与毁灭的，心魔！” 他转过身，直视着徐妙云那双依旧带着惊疑不定的眼睛。 “‘玉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这句话，不是什么豪言壮语，更不是什么反抗的宣言。” “这是魔的呓语！是它堕入万劫不复深渊之前，发出的最癫狂，也是最可悲的嘶吼！它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可以践踏一切规则，殊不知，它早已成了欲望的傀儡，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一番话，掷地有声。 他硬生生将一句最反动的口号，解读成了一个疯子最后的疯狂。 徐妙云怔怔地看着他。 看着他那副悲天悯人，痛心疾首的模样。 她那颗因惊骇而剧烈跳动的心，竟然慢慢地，平复了下来。 魔 心魔 这个解释……似乎……也说得通。 是啊，一个正常的生灵，哪怕再狂妄，又怎会说出这等话来这确实不像是理智尚存之辈能有的想法。 “这心魔，已然无人可治。”周明继续他的表演，长叹一声，“天兵天将，拦不住它。仙家法宝，伤不了它。它打上了灵霄殿，搅得周天寒彻。三界之内，秩序崩坏，礼法荡然无存。” “这，便是‘不破不立’的‘破’。破到了极致，破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那……‘立’呢”徐妙云被他的话语引导着，不自觉地追问。 周明没有直接回答。 他反而问了一个问题：“当尘世的刀兵，天庭的法度，都已失效。当一个疯子，即将颠覆整个世界。你觉得，该由谁来出手” 徐妙云陷入了沉思。 是啊，连玉帝都束手无策了，还能有谁 就在这时，周明缓缓开口。 “如来佛祖。” 他没有渲染佛祖出场时有多么惊天动地的排场。 “他没有从天边驾云而来，也没有带着万千护法。他就那么出现在了灵霄殿外，仿佛从亘古之初，就一直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这场闹剧。” “那心猿看见他，依旧狂妄。它问佛祖是哪方人士，竟敢来此挡路。” “佛祖只是微微一笑，说，我是西方极乐世界释迦牟尼尊者。听闻你这泼猴，在此撒野，搅乱天宫，不知所为何来” 周明将佛祖的平和，与孙悟空的暴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猴子便将自己如何诞生，如何学艺，又如何两次被天庭羞辱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它理直气壮地对佛祖说，这玉帝做了这许多年，也该让位了！凭什么他能久占尊位” 徐妙云的心又提了起来。 这猴子，当着佛祖的面，还敢如此放肆！ “佛祖听完，不恼不怒，只是笑着与它打了个赌。” “赌什么” “佛祖说，你若有本事，一筋斗打出我这右手掌中，就算你赢。我便请玉帝到西方居住，把这天宫让给你。若你打不出，便还下界为妖，再修几劫，却莫在此生事。” 这个赌约，听起来简单得不可思议。 徐妙云蹙起了秀眉：“这……这赌约，未免太过儿戏” “是啊。”周明点头，“那猴子也是这么想的。它暗自冷笑，这佛祖是个傻子不成俺老孙一筋斗，便是十万八千里。他这一个巴掌，能有多大怕不是出去了，还能回来睡个回笼觉！” “于是，它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它纵身一跃，站在佛祖掌心，说了声‘我去也！’，便化作一道流光，消失不见。” 周明讲到这里，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他不再是那个悲天悯人的说书人，而仿佛化作了那只飞翔的猴子，带着听众一起，感受那极致的速度与自由。 “那猴子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呼作响，眼前景物飞速倒退！也不知飞了多久，它忽然看见前方有五根肉红色的柱子，撑着一股青气。” “它心想，这便是天之尽头了吧！我且回去，那天宫就是我的了！但转念一想，不行，得留个证据，免得那佛祖耍赖。” “于是，它拔下一根毫毛，变成一支浓墨的笔，在那中间的柱子上，写下了八个大字。” “齐天大圣，到此一游。” 写完，它还觉得不雅，又在那第一根柱子底下，撒了一泡猴尿。 讲到这里，周明自己都差点笑出声。 徐妙云身后的侍女，更是羞红了脸，低下头去。 唯有徐妙云，依旧聚精会神地听着，仿佛那猴子做的不是什么污秽之事，而是某种神圣的仪式。 “做完这一切，那猴子心满意足，一个筋斗，又翻了回去。稳稳地落在佛祖掌心。” “它得意洋洋地对佛祖说：‘我已去，已回。你快叫玉帝搬家吧！’” “佛祖却呵斥道：‘我把你这个尿精猴子！你从不曾离开我的掌心！’” “那猴子大怒，说我明明飞到了天边，还在那撑天的柱子上留了字迹，岂能说我未去” 周明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看着徐妙-云。 徐妙云的心，猛地一跳。 一个让她自己都觉得荒谬，却又无比贴切的念头，浮现在脑海中。 她几乎是和周明同时，说出了那个答案。 “那五根柱子……” “正是佛祖的五根手指。”周明缓缓说道，“而那八个大字，就写在他的中指之上。至于那泡猴尿的骚气，还留在他大拇指的指根哩。” 轰！ 徐妙云的脑海里，仿佛有惊雷炸开。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原来……是这样。 原来，那翻天覆地的筋斗云，那自以为到了宇宙尽头的豪情，从始至终，都未曾逃出过一只手掌。 那种从云端跌落，从无限坠入有限的巨大冲击，让她一时间，几乎无法呼吸。 这已经不是故事了。 这是一种……道。 一种关于天地、规则、狂妄与渺小的，最深刻的譬喻。 “那猴子不信，低头一看，果然见到佛祖中指上写着‘齐天大圣到此一游’，大指丫里，还隐隐有尿骚之气。” “它顿时惊得魂飞魄散，急着要走。佛祖却已翻掌一扑，将手掌化作金、木、水、火、土五座联山，唤名‘五行山’，将那神通广大的美猴王，压在了山下。” 故事，讲完了。 那只搅得三界不宁的猴子，最终的归宿，是被压在山下，动弹不得。 前厅之内，一片寂静。 许久，许久。 徐妙云才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她看向周明，那双清亮的眸子里，再没有半分审视与探究，只剩下一种纯粹的，近乎于仰望的震撼。 她本是来兴师问罪的。 可现在，她却被一个故事，彻底折服了。 她折服于这故事的瑰丽想象，折服于这故事的跌宕起伏，更折服于眼前这个男人，能将一个如此大逆不道的故事，讲得如此合情合理，甚至……讲出了一番治世育人的禅理。 不破不立，堵不如疏。 心猿归正，皈依正途。 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徐妙云站起身，这一次，她没有行礼，只是静静地看着周明。 “侯爷。” 她的称呼没变，但给人的感觉，却已截然不同。 “这故事，后续如何” 周明刚松下的一口气，又提了起来。 还来 他正要开口，却被徐妙云打断了。 “这只心猿，被压在山下，便是‘破’的终结，也是‘立’的开始，对吗” 她竟然，自己把周明的理论给接了下去。 周明一愣，只能顺着她的话点头：“……不错。” “既然是劝世良言，便不该只说一半。”徐妙云的语速不快，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力量，“小女子斗胆，想知道这心猿，是如何被教化，如何踏上那‘修成正果’之路的。” 她往前走了一步，那双眸子，紧紧地锁着周明。 “若侯爷觉得，将此等‘魔言’落于纸面，有惑乱苍生之嫌……” 她顿了顿，说出了一句让周明眼皮狂跳的话。 “小女子，愿为侯爷，代笔捉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