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墙根小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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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虎视眈眈的李香,听到婴儿哭声,立刻凑上前查看。当她看清是个女婴时,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一抹混合着失望和恶毒的快意。 是个丫头片子!虽然没能彻底除掉隐患,但一个庶女,终究对主母华之兰、嫡女杨艳形不成什么威胁。而且…… 她目光转向炕上,肖鱼儿在生下孩子后,已然力竭,昏死过去,身下的鲜血非但没有止住,反而流淌得更加汹涌,显然是产后血崩之兆! 李香心中狂喜:真是天助我也!不用她再动手,这贱人也活不成了! 黄春也发现了肖鱼儿的情况危急,脸色大变。 她迅速将婴儿用一块干净的旧布包好放在一旁,立刻上前为肖鱼儿止血施救。然而,肖鱼儿本就身体亏空到了极致,加之难产和血崩,已是气若游丝。 “参片!快拿参片来!”黄春急喝,此刻也顾不得使唤李香,自己慌忙去翻找带来的药箱。 李香却站在原地,冷眼旁观,嘴角甚至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她非但没有帮忙,反而趁着黄春忙碌、无暇他顾的瞬间,悄无声息地挪到那个被放置在一旁、微弱啼哭的女婴旁边。 她伸出冰冷的手指,轻轻拂过女婴皱巴巴、毫无血色的小脸,眼中杀机再现。虽然是个丫头,但终究是隐患……主母的命令是“母子”都不能留…… 她的手指,缓缓移向了女婴纤细脆弱的脖颈…… 就在这生死一线间,原本昏死过去的肖鱼儿,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竟猛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如同叹息般的呓语:“孩子……我的孩子……” 这声音虽轻,却带着一种母兽护崽般的执念,让李香的动作猛地一僵。 而黄春也恰好找到了参片,回头正看见李香靠近婴儿,她厉声喝道:“你想干什么滚开!” 李香迅速收回手,强作镇定:“我……我看看孩子怎么样了。” 黄春狐疑地盯了她一眼,此刻救大人要紧,她也无暇深究,赶紧将参片塞入肖鱼儿舌下,又取出银针,刺向她周身几处大穴,试图吊住她最后一口气。 一番紧张的施救后,肖鱼儿汹涌的血流似乎稍稍缓了一些,但人依旧昏迷不醒,脸色灰败,如同凋零的残花。 天光微亮,风雪渐歇。 破屋内的生死较量,暂时告一段落。 肖鱼儿在鬼门关前徘徊,侥幸未死,却也因此落下了严重的病根,从此缠绵病榻。而那个刚刚降临人世的女婴,在经历了出生之夜的种种凶险后,安静地躺在冰冷的炕角,哭声微弱,却顽强地活着。 黄春疲惫地擦了擦额头的汗,看着奄奄一息的母亲和孱弱不堪的女婴,心中充满了怜悯与无奈。她完成了杨霄“保孩子”的命令,却也亲眼见证了这高门大院内的肮脏与残酷。 李香暗自咬牙,功败垂成。虽然肖鱼儿看样子也活不长了,但她九死一生,拼死生下的孽种终究是活了下来。她必须尽快向主母华之兰禀报,再图后计。 没有人知道,这个在风雪、阴谋与血腥中挣扎出生的庶女,未来将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杨霄良知复苏,不顾华之兰的反对,强行将肖鱼儿母女安置在温暖的侧室。 他给这个苦命的庶女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做杨嫣。 小杨嫣的哭声微弱得像只孱弱的小猫一样。 杨霄得知肖鱼儿身体虚弱,不能喂奶,又给小杨嫣安排了一个乳母。 肖鱼儿看着怀中这个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格外瘦小、却眉眼依稀能看出几分自己影子的女儿,泪如雨下。 这是孽缘的果实,却也是她在无边黑暗中,唯一的寄托和希望。 她看着怀里的小杨嫣,希望女儿将来能有一线生机,能拥有哪怕一点点,鲜艳明媚的人生。 而她自己,则在这场生产和大半年非人的折磨中,彻底垮掉了身子,落下了严重的咳疾和虚弱之症,如同风中残烛,在司徒府最阴暗的角落里,苟延残喘。 西角院的凄风苦雨,与司徒府前院的歌舞升平,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无人知晓,一颗饱含屈辱、仇恨与生命力的种子,在这片污浊的泥泞中,悄然埋下,只待破土而出的那一天。 时光荏苒,距离那场寒风雪夜的生死挣扎,已过去三年。司徒府后院的西角小院,依旧是府中最破败、最被遗忘的角落。 肖鱼儿在那次生产后,虽侥幸捡回一条命,却彻底垮了身子,常年咳嗽,面色蜡黄,行动间总带着一股有气无力的虚弱,仿佛一阵稍大的风就能将她吹倒。 而那个在阴谋与血光中降生的女婴杨嫣,却如同石缝里挣扎出的小草,顽强地活了下来,茁壮生长。 她继承了生母肖鱼儿清秀的眉眼,却比母亲多了一份异于常人的沉静与早慧。 三岁的她,身形比同龄孩子要瘦小些,穿着打补丁洗得发白的旧衣裳,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是淬了寒星的碎冰,看人时带着一种与她年龄不符的洞察。 这一日,春日暖阳懒洋洋地洒在司徒府的后花园。与西角院的死寂不同,靠近前院的一处精致轩敞的花厅里,正传来朗朗的读书声。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花厅内,司徒杨霄为了方便族中子弟启蒙,特意请了一位颇有学识的老学究周夫子在家中开设学堂。 此刻,端坐在里面的,是杨霄的嫡女,年方六岁的杨艳,以及杨霄几个兄弟家的子侄,七岁的杨金、六岁的杨木和五岁的杨火。 杨艳穿着一身崭新的粉缎绣蝴蝶衣裙,头上扎着漂亮的珠花,小脸扬得高高的,带着嫡女固有的骄矜。 杨金、杨木、杨火也都衣着光鲜,只是坐姿歪斜,眼神飘忽,显然对枯燥的《千字文》并无太多兴趣。 周夫子年约花甲,须发皆白,穿着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面容清癯,正闭着眼睛,摇头晃脑地领读。他虽然没有出仕,但学问扎实,为人也有些古板刚直,若非杨家束修丰厚,他是不愿来这等权贵之家坐馆的。 而与这花厅内“正规”学堂仅一墙之隔的,便是那荒僻的西角院。 此刻,西角院斑驳掉皮的墙角下,一个小小的身影正紧紧地趴伏着。 正是三岁的杨嫣。她将耳朵死死贴在冰冷的墙壁上,努力捕捉着从墙那边传来的、模糊却又清晰的诵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