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清晨的“惊喜”与冰山的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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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挽棠觉得自己仿佛刚沉入一片温暖而黑暗的深海，疲惫的神经终于得以松懈，意识模糊，远离了一切纷扰和压力。然而，这片宁静并未持续多久。 一阵持续不断、富有节奏的敲门声，像是不知疲倦的啄木鸟，固执地凿击着她沉沉的睡梦屏障。起初，这声音遥远而模糊，混在混乱的梦境碎片里——她梦见自己还在反复修改那封邮件，键盘敲击声不绝于耳；又梦见陆烬寒拿着平板电脑，那双冰冷的棕红色眼眸审视着她，让她无处遁形。 “……吵……”她无意识地嘟囔了一声，下意识地将脑袋更深地埋进柔软蓬松的枕头里，试图隔绝这恼人的噪音。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需要休息，昨晚情绪的大起大落和后续的失眠几乎榨干了她的精力。 然而，敲门声非但没有停止，反而变得更加清晰、急促，甚至带上了一种不容忽视的力道。砰砰砰！砰砰砰！ 紧接着，一个低沉而熟悉，此刻却明显透着一丝冷硬和不耐烦的男声穿透了门板，清晰地钻入她的耳膜： “苏挽棠。” 是陆烬寒！ 这三个字像是一道冰锥，瞬间刺破了苏挽棠混沌的睡意！她猛地一个激灵，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骤然加速跳动。 为什么他的声音会在门外还带着这种语气 混乱的大脑尚未完全开机，但一种不祥的预感已经如同冰冷的潮水般迅速蔓延开来。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身体沉重得不听使唤。 门外的陆烬寒，眉头已经几不可察地蹙紧了几分。 他早已穿戴整齐，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休闲装，衬得他身形越发挺拔冷峻。节目组总导演陈勋带着摄像和几名核心工作人员准时抵达，此刻正略显尴尬地站在他身后。突袭拍摄清晨状态是综艺常见套路，旨在捕捉真实反应，制造看点。陆烬寒对此心知肚明，甚至配合地提前了片刻起身——他习惯严格的自律和掌控感。 然而，轮到苏挽棠这边，情况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敲门，无人应答。 加重力道再敲，依旧一片死寂。 他甚至开口叫了她的名字，声音足以让任何一个浅眠的人惊醒。 里面却依旧毫无动静。 陈导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小心地觑着陆烬寒的脸色，试探着问：“陆先生，陆太太她……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 陆烬寒没有回答，只是脸色又沉下去一分。那双棕红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立刻察觉的……愠怒和疑虑。 昨晚，就在这扇门后，那个女人还因为他的“如你所愿”而欣喜若狂，眼睛里盛满了星光，信誓旦旦地保证会“好好配合”。那副模样，真切得几乎让他有一瞬间的动摇。 可现在呢 综艺拍摄第一天，节目组全员到位，摄像机红灯已经亮起，记录着这一切。她却房门紧锁，酣睡不醒需要他亲自来叫门，还叫不醒 一种被愚弄的感觉悄然滋生。 所以，昨晚那一切，那些激动、那些保证，都只是她为了达成目的而演出来的戏码一旦目的达到，就立刻松懈，连最基本的敬业和守时都做不到甚至可能……那所谓的期待和兴奋，本身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只是为了引他入局 “苏挽棠！”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又降低了几度，带着明显命令的口吻和冰碴般的寒意，“开门！” 这冰冷的声音终于彻底击碎了苏挽棠最后的睡意屏障！ “完了！” 她脑子里轰的一声，瞬间想起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心动的轨迹》拍摄第一天！节目组很可能会提前到来！ 巨大的恐慌和羞愧感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床上翻下来，心脏狂跳得快要冲出胸腔，连拖鞋都顾不上穿，赤着脚就跌跌撞撞地冲向门口。手忙脚乱之下，甚至差点被垂落的睡衣裙摆绊倒。 她甚至不敢透过猫眼去看外面究竟有多少人，只觉得那一道道目光仿佛已经穿透了厚实的门板，让她无所遁形。多耽搁一秒，门外那尊冰山的怒火恐怕就能将整扇门冻裂！ 她颤抖着手，猛地拧开门锁，一把将门拉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门外，以面色冷峻的陆烬寒和努力保持微笑但难掩尴尬的总导演陈勋为首，数台黑黝黝的摄像机镜头正对着她，红色的录制指示灯无情地闪烁着，清晰地提醒着她——这一切，已经从她打开门的这一刻起，被实时记录了下来。 而此刻的苏挽棠，形象堪称灾难。 一头柔顺的长发经过一夜的辗转反侧，变得乱蓬蓬的，几缕发丝还顽皮地翘着，完全失去了平日的柔顺。身上那件略显幼稚的卡通睡衣皱巴巴地裹在身上，领口都有些歪斜。因为睡眠不足，她的眼眶下带着淡淡的青影，眼睛也有些浮肿，平日里清澈明亮的眼眸此刻写满了刚被惊醒的懵懂、惊慌和无处可藏的羞愧。白皙的脚丫直接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脚趾因为紧张和寒冷而不自觉地蜷缩起来。 这与门外衣着光鲜、妆容精致（导演和工作人员至少是整洁专业）、阵容庞大的节目组团队形成了无比惨烈而滑稽的对比。尤其是一旁站得笔挺、一丝不苟、仿佛随时可以登上时尚杂志封面的陆烬寒，更是将她衬托得如同误入高级宴会的迷糊灰姑娘——而且还是没穿上水晶鞋的那种。 空气死寂了足足有三秒钟。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们努力绷着脸，维持着专业的表情，但眼神里的震惊、诧异以及拼命压抑的笑意却是藏不住的。有人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掩饰微微抽动的嘴角。摄像师更是敬业地将镜头牢牢锁定在她身上，捕捉着这“真实”却绝对出乎意料的首秀画面。 陆烬寒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更长的时间。他的视线如同冰冷的探照灯，从她乱糟糟的头发，扫过那件可笑的睡衣，掠过她惊慌失措的脸庞，最后落在她光着的、微微蜷缩的脚趾上。每多看一眼，他周身散发出的寒意就更重一分，下颌线绷得极紧，那双棕红色的眼眸里像是凝结了千年的寒冰，锐利得几乎能将她刺穿。 他显然对她的形象、她的失态、她在这种关键时刻的掉链子，感到了极度的不满和……或许还有一丝被证实了“欺骗”的厌恶。 苏挽棠的脸颊如同被烈火燎过，瞬间红透，热度迅速蔓延到耳根和脖颈。巨大的羞耻感和恐慌让她头皮发麻，恨不得当场蒸发消失！她脑海中预演过无数种初次亮相的方式，或优雅，或羞涩，或大方，但绝对绝对没有一种是这样！这简直是公开处刑！ “对、对不起！我……我睡过头了！真的非常抱歉！”她慌忙开口，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和羞愧而微微颤抖，甚至带上了些许哽咽。她下意识地抬手想整理一下乱翘的头发，又觉得徒劳，手僵在半空，不知所措。眼神慌乱地扫过面前的人群，最后不可避免地撞上陆烬寒那冰冷无波的视线，吓得她立刻低下头，像是个做错了事被当场抓包的孩子。 陈导到底是经验丰富，见惯了各种突发状况，虽然这状况确实有点超出预期，但他迅速反应过来，干咳两声，努力挤出一个更加和蔼可亲的笑容，试图打圆场： “哎呀，陆太太早上好！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是我们来得太早了，打扰您休息了，该我们说抱歉才是！”他语气热情，试图缓和这尴尬到极致的气氛，“这就是我们节目的一点小安排，想记录一下嘉宾最最真实自然的清晨状态，哈哈哈，非常真实！特别有生活气息！观众们肯定爱看！” 只是这“真实”和“生活气息”未免也太过头了……陈导内心暗暗叫苦，一边小心观察着陆烬寒的脸色，生怕这位爷一个不爽直接罢录。 陆烬寒并没有理会陈导的打圆场。他的目光依旧锁在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的苏挽棠身上，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起伏，却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给你十分钟。”他薄唇轻启，吐出冰冷的字眼，“整理好自己。” 说完，他甚至没有再多看她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会污染视线一般，径直转身，对陈导淡淡道：“先去楼下客厅。” 语气不容置疑。 “好好好！陆先生您先请！我们先下去准备一下！”陈导如蒙大赦，连忙应声，对着工作人员使了个眼色，一群人立刻簇拥着陆烬寒，几乎是逃离了这片尴尬的现场。 脚步声渐远。 苏挽棠还僵立在门口，像个被遗弃的木偶。直到那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走廊转角，她才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猛地向后踉跄一步，重重地关上了房门！ 砰！ 门板合上的巨响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也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她后背紧紧抵着冰凉的门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依旧在疯狂地擂鼓，脸颊滚烫，手脚却一片冰凉。刚才那短短几十秒的画面在她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循环播放——陆烬寒冰冷的眼神、节目组众人诧异的表情、那些黑洞洞的镜头…… “完了……全完了……”她绝望地闭上眼，声音带着哭腔，“第一印象……彻底搞砸了……” 【警告：检测到目标人物情绪值下降，好感度疑似降低。宿主行为已对生存环境造成负面影响。请宿主立刻采取补救措施！】系统冰冷而急促的提示音适时地在脑海中响起，如同最后一道催命符。 “我知道！我知道完了！”苏挽棠又急又气，简直欲哭无泪，忍不住在心里对系统尖叫，“我怎么就睡过头了呢！闹钟为什么没响！还是我睡得太死了没听见！他肯定觉得我昨天都是在骗他！觉得我根本不在乎这个综艺！觉得我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她越想越绝望。陆烬寒那种多疑又掌控欲极强的人，怎么可能不这么想她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可能就因为这次失误而蒙上阴影，甚至可能让他后悔答应参加！ “怎么办啊系统！他现在肯定更讨厌我了！这才第一天！之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她滑坐到地上，抱着膝盖，把滚烫的脸埋进去，声音闷闷的，充满了沮丧和恐慌。 【宿主，冷静。】系统的声音依旧平稳无波，【根据数据分析，目标人物虽有不悦，但并未表现出终止合作的意图。当前首要任务是尽快整理仪容，在规定时间内出现在楼下，避免进一步激怒目标。建议宿主保持镇定，真诚道歉，并在后续拍摄中表现出积极配合的态度，以扭转印象。】 系统的分析像是一盆冷水，稍稍浇熄了苏挽棠 panic 的情绪。是啊，现在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十分钟！陆烬寒只给了她十分钟！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墙上的挂钟——天哪，已经过去快两分钟了！ “十分钟……十分钟……”她像是被针扎了一样跳起来，赤脚冲向浴室，一边跑一边手忙脚乱地试图把身上的睡衣扒下来，“头发！脸！衣服！快点快点苏挽棠！” 冲进浴室，她迅速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扑脸，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些，也压下脸上的燥热。看着镜子里那个头发乱翘、眼睛浮肿、狼狈不堪的自己，她简直想时光倒流。 “化妆！得化妆遮一下！”她手忙脚乱地去找护肤品和化妆品。平时她并不常化浓妆，但此刻，她需要一切能让她看起来精神些、专业些、至少不像刚逃难出来的东西。 【宿主，建议选择得体、上镜的服装。颜色不宜过于鲜艳或暗沉，款式以简洁大方为主。】系统在一旁提供着冷静的建议。 “知道了知道了！”苏挽棠打开衣柜，手指飞快地掠过一排衣服。这些大部分是陆家准备的，风格各异，但都价格不菲。她没时间细细挑选，随手抓起一件款式简单的奶白色针织衫和一条浅蓝色修身牛仔裤。“这个应该可以吧看起来清爽一点” 【可以。符合素人身份，且与目标人物今日着装颜色搭配不冲突。】系统迅速分析。 苏挽棠以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然后坐到梳妆台前，开始对付她那头乱发。梳子拉扯到头皮的痛感让她呲牙咧嘴，但也让她更加清醒。她迅速扎了一个利落的高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和脖颈，整个人顿时显得精神了不少。 接着是快速护肤、上底妆、遮瑕、画眉毛、涂上一点提气色的口红……她的动作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但好在平时手法还算熟练，勉强在时间内完成了这套紧急流程。 再次看向镜子，虽然仔细看还能看出一点疲惫的痕迹，但比起刚才那副尊容，已经好了太多，至少像个正常准备录节目的样子了。 她长吁一口气，最后检查了一下着装，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九分三十秒！ 还好！赶上了！ 她不敢再耽搁，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依旧有些急促的心跳，拉开门，快步走向楼梯口。 越是靠近楼下客厅，她的心跳就越发不受控制。她能听到楼下传来的隐约谈话声，主要是陈导在说，陆烬寒偶尔回应一两个单音节，气氛听起来……依旧有些凝滞。 她走下最后一级台阶，出现在客厅入口。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齐刷刷地聚焦在她身上。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眼神里带着好奇和一丝残余的惊讶，似乎想看看她十分钟能变成什么样。陈导脸上立刻堆起职业笑容，刚想开口打招呼—— 陆烬寒的目光也扫了过来。 他已经坐在了沙发上，姿态看似放松，但挺拔的背脊和周身那股无形的气场却让他依然是空间的绝对中心。他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大约两秒，从她的头发丝扫到脚上的平底鞋（她这次记得穿鞋了），依旧是那种评估般的、冰冷的审视。 苏挽棠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强迫自己忽略那些摄像机，目光直视着陆烬寒，走上前几步，深深地鞠了一躬，声音尽可能保持平稳，却依旧能听出一丝紧张的颤音： “对不起，陆先生，陈导，各位老师。非常抱歉我起晚了，耽误了大家的时间，影响了拍摄进度。这是我的严重失误，非常对不起！” 她保持着鞠躬的姿势，态度诚恳至极。 陈导连忙打哈哈：“哎呀陆太太您太客气了！都说了是我们来得太早……” 然而，陆烬寒并没有立刻说话。 客厅里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只有摄像机工作的微弱声音。 苏挽棠的心沉甸甸的，不敢直起身。她能感觉到那道冰冷的视线还落在自己身上。 几秒钟后，陆烬寒低沉的声音终于响起，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疏离： “仅此一次。” 简单的四个字，却像是一道赦令，又像是一道紧箍咒。 苏挽棠猛地直起身，连忙保证：“是！绝对不会再有下次！谢谢陆先生！” 陆烬寒不再看她，转而看向陈导，语气平淡：“可以开始了。” 仿佛刚才那段插曲从未发生过。 但苏挽棠知道，不同了。在他心里，她恐怕已经被打上了一个“不专业、不可控、需要警惕”的标签。而想要撕掉这个标签，她接下来的路，恐怕会更加艰难。 陈导如释重负，立刻开始cue流程：“好好好！那我们《心动的轨迹》第二季，就先从两位老师的清晨问候开始吧！陆先生，陆太太，早上好！欢迎两位……” 综艺拍摄，终于在这样一种略显诡异和紧张的氛围中，正式拉开了序幕。 苏挽棠努力挤出微笑，配合着导演的指示，但手心依旧因为后怕和紧张而微微出汗。她偷偷瞥了一眼旁边面无表情、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陆烬寒，心里暗暗发誓： 绝对！绝对不能再出任何差错了！这场求生之战，她必须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