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灾异本无形，心声早有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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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去秋来，江淮流域的雨季如期而至。雨水连绵，江河水位渐涨，这本是寻常之事，但今年的雨水似乎格外充沛，各地的雨水奏报如雪片般飞入通政司，又转呈至御前。 朱元璋坐于谨身殿（或武英殿，视其日常处理政务地点而定）内，面前御案上堆积的，多是各地呈报雨情水势以及请求核查灾情、预备赈济的奏章。他眉头微锁，虽未显慌乱，但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凝重的忧色。天灾无情，关乎黎民生计，更关乎江山稳定，由不得他不慎重。 朱雄英今日亦被抱至殿中，安置在御案旁特设的软榻上，旁边堆着几个布偶和拨浪鼓。他自顾自地玩着，偶尔抬头看看祖父紧锁的眉头和满案的文书，觉得无趣，便又低下头啃他的小布老虎。 殿内很安静，只有朱元璋翻阅奏章时的沙沙声，以及偶尔召见相关臣工问话时低沉的声音。 一名户部官员正在详细禀报各地粮仓储备情况，以备不时之需。朱元璋听得专注，手指无意识地在地图上的几个州府位置划过。 就在这时，玩着布老虎的朱雄英无意中抬起头，恰好看到祖父手指划过的一个地名——滁州。 这个地名如同一个开关，瞬间触发了他脑海深处某些模糊的历史记忆碎片。他歪着小脑袋，努力回忆着。 「滁州……好像有点耳熟……嗯……对了！好像看资料提过，洪武八年还是九年来着江淮大水，滁州、和州这边淹得挺厉害的……灾民好多……老爷子当时好像还下了罪己诏来着」 他纯粹是胡思乱想，大脑放空时下意识的记忆检索，像个搜索引擎一样蹦出了几条模糊的信息。想到灾民，他心里还掠过一丝轻微的、属于现代人对灾难本能的同情：「唉，古代抗灾能力太差了，一场大雨就能让很多人流离失所……希望别太严重……」 这几句轻飘飘的、带着不确定语气的心声，听在朱元璋耳中，却不啻于惊雷炸响！ 洪武八年或九年滁州、和州一带大水灾民无数甚至……自己还要下罪己诏！ 他的目光猛地钉死在地图上滁州、和州那片区域！此刻，那里的雨水奏报虽然比别处稍多，但远未到需要发出最高警报的程度！钦天监也未曾对此地有特殊示警！ 但……孙儿的心声，从未出过错！无论是人心鬼蜮，还是天象气候！ 宁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也必须提前防备！绝不能等到灾民遍地、饿殍遍野之时再仓促应对！ 几乎是瞬间，朱元璋心中已做出决断。他不再理会户部官员关于全局储备的汇报，直接拿起朱笔，抽出一份空白的敕谕，沉声道： “传朕旨意：淮安、扬州、滁州、和州等地，近日雨水颇丰，恐有涝灾之虞。着令当地官府即刻起，严加巡查堤坝河道，若有险情，即刻抢修加固！另，即刻开仓核查存粮，就近调拨，于高地预设赈济点，以备灾民安置之用。若有玩忽职守、延误防灾者，以渎职论处，决不轻饶！” 旨意清晰果断，目标明确，直指滁州、和州等几个尚未被列为重点防灾区域的州府！ 殿内听命的官员和中书舍人皆是一愣，心中疑惑：陛下为何突然对这几处并未显示特大险情的地方如此重视甚至动用了“决不轻饶”这样的重语但他们不敢质疑圣意，连忙恭敬记下，火速下去传令。 旨意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迅速发往江淮各地。 起初几天，风平浪静，甚至有人私下觉得陛下是否有些过于紧张了。 然而，不过旬日之后，惊人的消息接连传来！ 持续的暴雨果然集中在了江淮中部地区！滁州、和州等地河水暴涨，多处堤坝出现险情！幸而当地官员因接到的圣旨措辞极其严厉，早已动员民夫日夜加固堤防、疏浚河道，虽然依旧出现了内涝和农田被淹的情况，但主要城镇和大部分人口得以保全，并未出现大规模堤坝溃决的毁灭性灾难！ 更重要的是，因为预设了赈济点和提前调配了粮食，灾民得到了及时的安置和基本的口粮供应，局势得以控制，并未引发大的流民潮和社会动荡！ 消息传回京师，朝野震动！ 无数官员上书，称颂皇帝陛下“圣心烛照”、“洞悉天机于未然”、“爱民如子、防患于未萌”！若非陛下提前那关键的十几天下令，此次水患后果不堪设想！ 朱元璋坐在龙椅上，听着满朝文武发自肺腑的颂扬，面色平静，心中却波澜起伏。 只有他知道，这“圣心烛照”从何而来。 他目光瞥向一旁软榻上，那个正努力试图把脚丫子塞进嘴里、对此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一无所知的孙儿。 又一次。 是这孩儿无心的一句话，于无形中化解了一场可能的大灾，拯救了无数生灵。 这份能力，已远远超出了“洞察人心”的范畴，竟能……预知天时地理！ 震撼之余，一种难以言喻的得意和更深沉的依赖感，在朱元璋心中油然而生。 得此孙儿，真乃天佑大明！ 退朝后，他特意走到软榻边，将玩得正嗨的朱雄英高高举起，用从未有过的、带着无比欣慰和激赏的目光看着对方。 朱雄英被举高高，以为祖父又要和他玩，高兴得咯咯直笑，口水滴了朱元璋一脸。 「老爷子今天心情真好！举高高最好玩了！」 朱元璋毫不在意地用龙袍袖子擦去脸上的口水，哈哈大笑。 这“祥瑞”，他定要护其周全，让其永远为大明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