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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顾行的拳头如雷霆裂空而出，瞬间撕裂了白石广场原本的宁静。此时的广场已不再是昔日的石板铺路，而是一片被肃杀之气浸染的血色天地，四周的雕栏在拳风的冲击下仿佛也在颤抖。顾行的拳势沉重如山岳，拳尖所指的虚空瞬间被压得暗淡无光，连天上炽热的夏阳也被这股压迫感掩盖，光线瞬间黯淡，仿佛天地的生机与死气在拳锋处交汇，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感，令人胸口一紧，呼吸都变得沉闷。 宁道奇的眼前已不见顾行的身形，只有那拳头如流星般划破空气，横跨两丈之遥，直指自己而来。奇怪的是，这重拳并未激起半点风声，空气仿佛被拳势冻结，连一丝破风的呼啸都被压制。站在白石台上的宁道奇，却清晰感受到拳头所携带的天地之力，仿佛一座无形的天幕将他笼罩，除非硬碰硬，否则别无他法。 就在拳头即将抵达的瞬间，宁道奇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动作飘忽不定，似扑非扑，时而缓慢如流水，时而急速如闪电，速度之玄奥让旁观者眼花缭乱，头疼欲裂，却又不失潇洒之美。只见他在半空中一个翻腾，身形如燕子掠过水面，瞬间落下，拳头与他相撞的瞬间发出“蓬”的闷响。 宁道奇的袍袖鼓起，宛如巨浪翻卷，硬生生地挡住了顾行那夺天地造化的拳头。借着拳势的反作用力，他如弹簧般弹起，跨过丈余的距离，动作在刹那间完成。只见他背对背地站在顾行身后，距离仅有数尺。 顾行的身形再度显现于白石台之上，双手仿佛被赋予了独立的灵性，主动在空中搜寻对手的破绽。只见他身形轻盈，划出一道宛若天地律动的宏大弧线，指尖相合，瞬间向宁道奇的背心刺去。那一击全然由指间的力量牵引，动作既自然又流畅，宛若飞鸟掠过长空，亦如游鱼穿梭水底，毫无瑕疵，精彩绝伦。 宁道奇不回首，右手轻轻按在胸前，左手自袍袖中掠出，掌心化作抓取之势，随后指尖化形，最终以拇指稳稳压住迎面而来的两指尖。此番变化之巧妙，完全凭借直觉捕捉攻势的来向，令人叹为观止。 两人交锋之际，骤然传出一声“波”响，劲气在接触点迸发，狂风骤起，气流在四周横卷翻腾，声势浩大，震耳欲聋。 顾行的攻势如流星转瞬即逝，却又紧裹全身，宛若金光流转，光影交错，令观者难以揣测其下一刻的出招方向。 顾行的每一次出手，都让宁道奇不敢再度施展旧技，只能以压箱底的另一方式应付。那一瞬间，顾行似进似退，步伐若有若无，恰似云雾缭绕，令宁道奇的头颅与双脚不由自主地向上翻腾，像钉子般狠狠刺入顾行的胸口。更惊人的是，宁道奇竟以头顶硬碰顾行的头，施展出一种与敌共亡的绝招，仿佛要以身相搏，换取一线生机。 此等奇招，顾行从未设想过。瞬间，他收敛攻势，左手如闪电般拍向宁道奇头顶的天灵穴，宁道奇两手随即从侧面疾刺回中，指尖齐点顾行的掌心，恰似两道利刃交错。 “噗”！ 噗”——一声闷响，顾行如风车般旋转，化解了宁道奇那无坚不摧的指气。宁道奇一个翻腾，回到原位，双手横置，指尖聚拢，形如猛鸟啄地，气势凛然。两人拳架相对，形成一座坚不可摧的对峙之局。 顾行轻笑，声音里带着几分快意：“八扑得见其三，道熊果名不虚传，令小道大感痛快。” 宁道奇亦回以微笑，语气悠然：“道友拳法令我想起庄周所云的‘材与不材’之间。材与不材，似是而非，故未免累。若乘道德而浮游，则无誉无毁。一龙一蛇，与时俱化，而不专为；一上一下，以和力量。浮游于万物之间，物物而不物于物，何以得累耶！” 顾行听罢，心中微动。所谓材不材，正是指有用与无用的辩证，恰如拳法之中“有法无法，无法有法”的精髓。然而，这仍不足以概括自己拳法的奥妙。真正的拳法，必须在千变万化中寻找那不变的恒常：时而龙飞九天，时而蛇潜地深；无誉无毁，不拘于形，得法忘法，方能与天地同在，与万物合一，物我两忘，逍遥自在。 宁道奇口中所说的，既是对顾行的赞誉，也是对自己的写照。正因为两人皆已抵达如此境界，才得以旗鼓相当，势均力敌。顾行以攻为主，宁道奇以守为根，谁也无法在对方身上占得哪怕一丝上风。胜负的关键，正是宁道奇能否抵挡住顾行已至无招之境的猛烈攻势。若能以不动如山的守势化解顾行的无形拳意，则可转危为安；若守不住，则必在这场无形的交锋中败下阵来。 顾行欣然道：“难瞒道兄法眼，小道亦终见识到道兄名慑天下的散手八扑，其精要在乎一个‘虚’字，虚能生气，故此虚无穷，清净致虚，则此虚为实，虚实之间，态虽百殊，无非自然之道，玄之又玄，无大无小！” 宁道奇哈哈笑道：“尚有五扑，道友请！” 自从自动手之际，宁道奇便以一派闲适自然的姿态行于江湖，宛若山间清风，手中招式如流水潺潺，悠然自得。谁料，忽而风云突变，竟在一瞬之间改换了全然不同的作风——两手如箕张开，指尖犹如鸟喙轻啄，摆出一式奇异的架势。虽说此式形若绮丽，观之令人赞叹，却不免落入了力量的笼络，显得与他昔日老庄清净、无为而治的气度格格不入。更有甚者，他竟主动请顾行出招，仿佛有意违背自己一贯的淡泊作风。 顾行眉梢轻挑，嘴角绽出一抹充盈自信的笑意，淡淡道：“道兄莫要客气，礼让自是应当。” 宁道奇哈哈大笑，回敬道：“如此这般，倒是得罪了！”说罢，衣袖一振，双手化作两只调皮的小鸟，忽然在空中闹腾追逐，啄来啄去，嬉戏不已，竟直逼顾行而去。 顾行双目炯炯有神，凝视天上烈日，仿佛入定老僧，对宁道奇这出其不意的手法与奇异进攻全然不理。 宁道奇面露孩童玩雀的天真神色，左顾右盼，盯着两只虚拟的小鸟在空中翻飞、追逐，恍若有一株无形的树枝，鸟儿在枝间活泼嬉闹，所有动作看似随意，却又不失精细，令他分不清何为真实，何为虚幻；何为实在，何为幻影。 丈许的距离在瞬息之间化为咫尺，忽然，两只小鸟之间多出一个新伙伴——顾行的拳头。就在双雀逼近之际，顾行横移身形，横拳一扫，犹如惊雷划破长空，双鸟顿时惊觉有敌来袭，猛然啄向拳头，激烈的鏖战随即拉开序幕。 白石广场上，两道人影如流星划过，追逐不定，兔起鹊落，速度惊人，却仍保持着一种不合常规的从容与大度。顾行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化作制敌、化敌的利器，出其不意地应对宁道奇那虚拟的鸟击。两只小鸟活似真鸟，能够钻入任何缝隙，随时对顾行展开密如骤雨、无隙不入、水银泻地般的近身攻击。 双方奇招层出不穷，快与快相接，毫无半丝迟滞。攻守之间，皆随心所欲，彼此之间的紧凑激烈又暗藏逍遥飘逸之意，精彩至极，难以用任何语言笔墨形容。 “蓬蓬”两声沉闷的回响后，两人瞬间恢复到远距离对峙的姿态，仿佛从未动手。 宁道奇双手负后，“双鸟”似已振翼远飞，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道奇想不佩服也不成，道友竟以一拳之意，挡我千余记鸟啄，使我想以厚面皮取巧的八扑之法也难以施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