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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清慧容眉目如水,神色不动声色,轻声道:“宁道兄,已将顾公子的身世向老尼告知,未曾料到公子竟是道家医门的亲传弟子。此事颇为奇异,自然守口如瓶。且听我为你细说一段故事,可否”顾行微微颔首,神情淡然,却不发一言。 梵清慧轻声吟道:“寒峰常被白云覆,寂寥无声扫尽尘埃。山间草舍隐幽径,孤灯摇曳映月轮。石榻倚靠碧潭畔,鹿鸣虎啸相伴随。自怜此中清逸乐,愿作世外不染尘的隐士。她的嗓音宛若山谷流淌山泉,轻柔而悠扬,在繁华街巷里织起一段绵绵的乐章,令人心神不由自主地随之荡漾。那声线带着淡淡的余韵,犹如古琴轻挑的弦音,在喧闹的尘世中划出一条宁静的河流,浸润每一颗聆听者的心。 她的低吟浅唱不止一次点燃顾行的遐思,寒山的薄雾、白云的轻飘、孤灯的微光、明月的清辉,都因她轻启的红唇而重新获得了灵动的光彩。此刻,俗世的喧哗被她的声音化作一层透明的纱幕,展示出超脱尘埃的意象境界,令人屏息凝神,仿佛置身于一幅无声的世界,感受那份美好如梦似幻,久久不散。 两人的视线虽未相交,却因同样凝神注视着下方永不停歇的渠水,借着那涓涓细流的律动,悄然在心神之中产生一丝微妙响应。暮色渐浓,西斜的残阳把天际染成绯红,余晖在城市的西端铺展开来.。 顾行眉头微皱,低声笑道:“这倒不像是个完整的故事。” 梵清慧轻启唇角,露出淡淡的笑意,缓缓回道:“正因如此,这才是序章的意味——我只想为公子营造一种聆听的氛围,让情绪先行。若不先挑起兴趣,便如对牛弹琴,徒增唇舌之劳。” 顾行忽然转移话题,揶揄笑问道:“这世上真的有来生的因果报应吗” 梵清慧声音柔和,却带着几分淡然笑意:“顾公子向来不计较名利,却偏要像凡尘俗子一般,执着于这等虚无的因果” 顾行心中微动,抬眸凝视她,惊讶道:“斋主似乎对我这小子了如指掌啊!”梵清慧不作声,也未转身相对,只是轻轻眯起秀眸,目光如水般柔软,却始终沉静地注视着脚下潺潺流动的渠水。 她的侧颜宛若流水琢磨溪石,岁月的流逝未曾在其上留下丝毫松弛,反而勾勒出一抹温柔而清晰的弧线,天地间的灵秀之气,凝聚于她面颊柔美的每一道纹理。顾行在心底也是赞叹,这份不染尘埃的美,如同在硝烟弥漫的乱世里,忽然映入眼帘的一方世外桃源,令人瞬间忘却战火的残酷,沉醉于这片宁静而绚烂的一方净土。 梵清慧仿佛毫不在意他那不足两尺的近距离凝视,容颜如秋水般澄澈,轻声说道:“有人曾问和尚:‘修道之人,还需勤奋吗’和尚答道:‘当然要勤奋。’又有人追问:‘那该怎样勤奋’和尚淡淡回道:‘饿了就吃饭,困了便睡觉。’于是提问者惊讶地追问:‘若如此,一切皆如此,仍然算是勤奋吗’和尚笑而不答,只说:‘自然不同,他们在吃饭时却不肯真正吃饭,百般思索,千种计较,故而不同。’随后,梵清慧那清朗而深邃的目光与他的视线相交,柔声问道:“顾公子,这段故事你怎么看” 顾行在她那如阳春白雪宁静中感受,轻轻点头,笑意盈眸道:“斋主的传说蕴藏着深刻的道理,但要真正领悟,首先必须把自己从世间的苦难与喧嚣中彻底抽离,方能进入那种无欲无求的境界,进而审视人生的本质。这是一种极致的解放与自由,正如庄子、老子所倡导的自然无为,回归本源的无为而治。若不如斋主般彻底割舍尘世情缘,怎能真正做到心如止水、情如寒冰” 梵清慧秀的眸子里先是一抹惊讶的光辉掠过,随即如湖面微风拂过,恢复了宁静如镜。她轻声而柔和地说道:“顾公子果真慧根深种,胸怀宏略,方能在这烽火连天的乱世中,收拢民生,安置生活,更能洞悉和氏璧埋藏千年的奥妙。公子刚才所提之问,不过是对本体真识的未明,实乃本具的至道未显。若顾公子仍有兴趣,愿否再聆听一段别样故事” 顾行轻笑,眉眼间带着几分不羁:“此刻我本无心聆听,却被斋主的所说深深牵绊,恰似甘露入喉,竟让人欲罢不能,只得任情于耳,甘愿沉沦。”梵清慧抬眸,目光穿过熙攘的人潮,定格在远方一辆缓缓前行的马车上。车中载满了男女老少,笑声与低语交织成温柔的波纹,夕阳的余晖洒在彩霞之上,映出金红的光辉,车影在暮色中渐行渐远。 顾行顺着她的视线放眼看去,心中起伏烦闷思绪缓缓退去,渐趋宁静。身后原本熙熙攘攘的车流与人潮,逐渐稀疏,喧闹的声浪也随之低沉。石梁桥是来大兴城的旅人必经之处,两人并肩倚栏,恰是常见的画面,丝毫不引旁人侧目。此时顾行忽然想起,昨夜在酒肆里,梵清慧曾与自己相遇,如今又在这桥头若隐若现,想来藏着一层他尚未领悟的深意。 梵清慧的声音如清泉轻泻,忽然在耳畔响起:“有位道家仙长,炼丹炉前灯火通明,万般法器已备,却仍缺一名守炉的道僮。”她的语调淡淡。 顾行眉头微挑,略带惊讶地回道:“我本以为斋主要讲的,是另一段佛门的缘果。” 梵清慧轻笑,眉眼间带着几分禅意:“佛法与道家究竟有何差别其实不过是你我皆为凡人,何须执着于表象。” 顾行佯装不解,挑眉道:“凡人各有其形,若如此,何以你是斋主,我却是世家子弟” 梵清慧从容不迫,淡淡回道:“心即是佛,佛亦非心;既非心,也非佛;更非形相之物。人者,便是人;自我不过是妄念的遮蔽与执着,故而进食时不觉其味。” 顾行自此方才首次领略禅道高人的机锋。梵清慧的话表面看似浅显,却暗藏深奥玄机,令人回味无穷。于是他装作恭敬地低声道:“小子需细细体悟方可领会,斋主请继续讲述,我不再打扰。” 梵清慧缓缓抬眸,声音不带丝毫急促:“终于有缘人前来应召,愿做守炉的道僧。”顿了顿,她继续道:“那位道长曾言:‘若你从此刻起,闭口不言,便可成为我的道僧。可否”那人目光坚定,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随后,天地旋转,光影交错,他被卷入无尽的轮回之海。无论是锦衣华服的贵族,还是草根市井的行商,甚至是王侯将相的高位,亦或是贫贱之人的尘埃,他始终保持沉默。每一次从生到死的旅程,他都如同哑巴般,守住那一口不发的誓言,任世事更迭,唯有寂静不变。 顾行听得眉头紧锁,心中暗暗惊讶。这段传说带着仙道的玄妙与怪诞,却不知与眼前的话题有何牵连。 梵清慧缓缓续道:“终究,他在某世化作一名女子,嫁人育子。谁料儿子方生未满月,盗贼骤至。” 顾行眉头更皱,惊疑交加,急声问道:“此等情形,究竟该如何是好” 梵清慧淡然答道:“贼寇当场斩其夫,且辱其身。她虽心中凄凉,却仍忍声不发,直至贼人欲连婴孩一并斩杀之时,她方才彻底忘却轮回的宿命,狂呼阻止。” 顾行闻此心中一动,明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