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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韩跃道:“往昔的仕女图,多以烈女、孝女为题材,往往蕴含教化之意。如今的仕女画却不再拘泥于一格,春游踏青、纺织织练、倚栏凭杖、对弈棋局,甚至沐浴出浴,皆可入画。小弟曾慕‘川样美人’之名,亲赴西蜀搜访,得三幅佳作,皆以‘琴丝描’之法绘成,线条细劲而有力,柔软而动人,恰似画中佳人欲从纸上呼之欲出。若秀芳小姐明日有空,愿到寒舍相聚,我必倒履相迎。” 顾行暗自笑道,尚秀芳看来已遇另一位公开追求者。此子乃米行大豪之子,仪表俊朗,风度翩然,谈吐不凡。虽不及侯希白那般风流不羁卖相,却同属那种轻易博得女子欢心的类型。 不知是否因约了顾行,尚秀芳对他的邀请并未动心,黛眉轻蹙,轻声嗔道:“韩公子倒是客气又讨喜,只是要等我下趟洛阳,方可相约。”她的语气带着几分娇俏。 韩跃眉眼带笑,轻抚酒盏,向顾行抛出一问:“顾兄文名远扬,论起‘绮罗人物’之画,可有几分高见”此言一出,众目齐聚于顾行,皆因自从论道文艺之始,他便如失声之鹤,寂然不语。 顾行心中暗自叹息,却仍保持淡然的笑容,缓缓回道:“在下不过是书画的初学者,何敢妄言卓见不过略晓,笔走如刀,须臾不差分毫;不多添一笔,也不缺半点细节;笔至纸上,形似其神,雕琢入微。若以此论道,恐怕只会让诸位笑我拙劣。”言罢,众人轻笑,气氛顿显轻松。 尚秀芳眼中闪烁异彩,轻声赞道:“顾大家此番言辞,虽自谦,却流露出对艺术的深沉情感,见解亦别具匠心,绝非外行之辈可比。” 顾行尚未来得及羞愧自惭,白清儿便轻抿双唇,笑意盈盈,声音柔媚而带着几分挑逗:“原来顾公子竟是赏画的行家,一定在用色上也有独到的见解” 顾行心知肚明她此番言语不过是想借韩跃之手,给自己在尚秀芳面前制造尴尬的机会。他平日里只偶尔练练水墨,对颜料的配制、色彩的层次以及在画面中的作用几乎一无所知。更糟糕的是,他唯一一次在江夏见过陆烨作画,也只是一幅淡淡的水墨作品,几笔点染的颜色稀疏得几乎看不见,根本没有可供评说的内容。如此情形,让顾行只能在心底暗笑,既无可奈何,也无可挑剔。 心头微颤,忽然灵光一现,便抛出一招“卸诀”。顾行故作庄严,眉宇间带着几分戏谑,淡淡道:“只听夫人的这番言辞,便已看出她是丹青之才。敢问在下的揣测,是否有失偏颇” 白清儿微微一怔,随即淡淡笑道:“我虽曾学过绘画,却并非名家高手,何以让顾公子如此精准地揣测我的底细”她眉眼间带着几分不解,轻声追问:“顾公子究竟凭哪一点儿,便能如此断言” 顾行好悠然自得地说道:“此理极其浅显,犹如热衷剑道之人,自然会对剑法的奥妙产生浓厚兴趣。坦白而言,在下对绘画的涉猎仅止于观赏。拙见认为,那些不依赖颜料堆砌,却仍能呈现绚丽斑斓之效果的作品,方是画道至高的境界。” 侯希白已然安坐于坐位,轻轻掀起折扇的半幅,扇面上顿时显现出一位宛若仙子般的佳人。她眉如远山黛,眼似秋水盈,肌肤如凝脂的白玉,清香如兰麝萦绕,虽仅是淡淡水墨,却如顾行所言,毫无彩色却自有七彩光华。更令人惊叹的是,画中女子那“身轻如雪,罗衣薄如凝脂”的姿态,被侯氏笔端捕捉得纤毫毕现,既不失柔美,又恰到好处,宛若活泼的风姿在扇面轻舞。 尚秀芳闻声惊呼:“侯公子何时把妾身写进这宝扇妾身如蒲柳柔弱,恐沾了公子的珍宝。”众人从她惊讶的神情中读出,她已被侯希白的神笔深深折服。席间男女,无不为这笔下的绝世佳作屏息凝神,赞叹不已。 倒是顾行则有解脱出来的感觉。若是尚秀芳等人把矛头转向侯希白,他只会欣然接受,绝不会因妒忌而有丝毫失落。。 韩跃眼见横里突现如此强劲的对手,顿时手足无措,竟有几分招架不住的慌乱。 侯希白收起折扇,轻吟道:“翠袖轻摇月下舞,绮梦织成绸缪诗。芳姑娘倾国倾城,颠倒众生之艺,希白拜服。”此人文采斐然,措辞雅致,哪位女子不为之心动 顾行见到侯希白行事,轻笑道:“在下对绮罗画的了解,不过是近日游历时偶得一二。如今有侯兄在此,各位便不必再听我胡言乱语了。” 尚秀芳轻轻抬眸,扫过他那淡淡的神色,心中不免暗自惊讶,暗想此人是否真胸怀宽广,竟能在这里保持一片宁静,毫不生出妒意。她足迹遍及江河湖海,早已看尽世间百态,凡是像顾行这般有资格向她示爱的男子,往往在她面前竭力表现,争先恐后地展示自己的才华与魅力,恰似孔雀开屏,欲以绚丽的羽毛夺取她的目光。 唯独顾行这位与众不同的男子,却选择了相反的道路,他不争不抢,反而大方赞赏他人,营造一片和谐的氛围。想到此处,侯希白曾给她带来的震撼不再那么强烈,心中那份欣赏也随之淡去几分,取而代之的是对顾行这份淡然与大度的欣赏。 此时杜淹驾到,先向众人拱手致意,随后转身对顾行轻声道:“且来,老夫有两句要与你言。” 顾行连声致歉,随即转身踏出侧门,步履轻盈却带着几分沉重,朝廊外那半阙的阴影处走去。耳畔只闻前堂两侧喧哗如潮,激荡不已。 杜淹倚在雕花栏杆上,身形如松,目光沉沉投向池中悠游的锦鳞,低沉而带着几分探询,缓缓问道:“行之可曾在自克明之处,得悉我家之计较”顾行苦笑,轻点头颅,沉声:“杜兄昨日已将杜家之事告知于我,吾已悉闻。” 杜淹点头,眉宇间掠过一抹淡淡无奈:“他连我的话都不理会,便那般自己去做了。” 顾行心中钦佩杜如晦,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觉杜如晦不负史书所记的名相之誉,却在此时此刻,行事却令杜家其他人汗颜。此事非他人之过。 杜淹忽然抬眉,低声问道:“你到底打算怎样” 顾行一愣,眉头紧锁,回道:“杜叔,这‘打算’是指哪方面” 杜淹轻叹一声,眼神里透出几分迷茫,却又不失坚定:“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所谓‘那方面’其实都可以。只想弄明白,你心里到底藏着什么计谋。刚才在席间,表面上人人客套,实则暗流汹涌,言语之间暗藏锋芒。”说罢,目光转向顾行的面容,声音沉下来:“你得提防荣凤翔,那小子屡次向李世民暗示你野心勃勃、手段卑劣。” 顾行苦笑无言,眉头紧锁,心中暗道:这阴癸派妖道,真是贼心不死。一心想将自己卷入这争霸天下的洪流去。千般烦恼与危机便会接踵而至,防不胜防。 杜淹低声道:“你欲收拢流民安置,究竟怀有几许期盼依我观之,荣凤翔、王薄二人早已虎视眈眈,必不容许成功,以免扰乱眼下对他们有利的局面。” 顾行叹息,眉头紧锁,苦道:“此事仍是未知之数,难以预料。唉,若晦兄执此重任,曾否留下交代” 杜淹眉宇间透出几分淡淡的忧虑道:“你该明白他的性格,甚凡事只要一旦下定决心,便会义无反顾地去执行。别把他的举动放在心上,或许哪天他会转念便会回心转意。” 又拍拍他肩头,语气中带着几分鼓励与安慰:“放手去做吧!我会在族中为你们说好话的。幸好我们同属世家,彼此之间的关系更为亲近,互相扶持也更为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