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望江亭与“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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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的期限，转瞬即逝。 这三日，罗弈并未返回芦苇荡的船屋。韩客既能找到他一次，就能找到第二次。他在临渊城东区，靠近城墙根的另一片杂乱棚户区，寻了一处无人看管的、堆放陶胚的旧窑洞，作为临时藏身和疗伤之所。 与韩客硬撼一掌带来的伤势不轻，内腑震荡，经脉也受到了些许冲击。若非他肉身经过多次星辉淬炼，远超同阶，又刚巧突破，恐怕当时就已失去行动能力。 他利用这三日时间，全力运转《龟虽寿》和“聚星纹”，借助星辉源晶精纯温和的能量，不断滋养修复受损的经脉和内腑。同时，他也在反复思量着与韩客的“合作”。 与虎谋皮，步步惊心。韩客绝非善类，所谓的合作，不过是利益驱使下的暂时妥协。一旦失去利用价值，或者触及他的核心利益，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痛下杀手。 罗弈需要展现出足够的“价值”和“不可替代性”，才能在这危险的平衡中存活下去。 他取出了那个盛放“星陨残渣”的金属盒子。经过深思熟虑，他决定履行“诚意”。但他不会将全部残渣交出，更不会交出那块最大的。 他小心翼翼地从两块较小的残渣上，分别刮下约莫三分之一的分量，用另一个准备好的、同样刻有隔绝纹路的玉盒装好。剩下的残渣，他则分开藏匿，并施加了更复杂的精神封印和物理隔绝。 “这些，应该足够展示‘诚意’，也足够吊住他的胃口了。”罗弈看着手中的玉盒，眼神冷静。他不能一次给得太多，否则韩客很可能过河拆桥。 至于“更稳定入口”的线索，他心中已有模糊的猜想，但还需要验证，暂时不能和盘托出。 第三日，子时将至。 城东，望江亭。 此亭建于一段废弃的旧城墙之上，下临奔流不息的沧澜江，地势险要，视野开阔，夜间罕有人至。江风猎猎，吹动着亭角残破的风铃，发出零星的、孤寂的声响。 罗弈提前半个时辰便已抵达。他没有直接进入亭中，而是在周围仔细探查了数遍，确认没有埋伏，也没有其他监视手段后，才选择了一处距离望江亭约三十丈远、位于城墙阴影下的垛口后隐匿起来。从这里，他可以清晰地看到亭中的情况，又便于随时撤离或发动攻击。 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深色衣物，伤势在星辉源晶的滋养下已好了七七八八，气息沉凝，眼神锐利。怀中的煤球似乎也感受到了紧张气氛，安静地蛰伏着。 子时正刻，一道青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望江亭中。正是韩客。他依旧是一身便装，负手而立，望着脚下奔流的江水，仿佛在欣赏夜景。 他没有四处张望，似乎笃定罗弈已经到来。 “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韩客的声音不高，却在江风的呼啸中清晰地传入罗弈耳中。 罗弈没有立刻现身，而是用那枚“青蚨符”传去一道意念：“韩大人果然守时。不知大人可曾带了‘诚意’而来” 韩客冷哼一声，袖袍一甩，一个小巧的玉瓶和一个卷轴凭空出现，悬浮在亭中的石桌上。“一瓶‘蕴脉丹’，对你的伤势有好处。一份关于‘星陨之地’已知情报的卷轴，真伪你自己判断。我的诚意，够了吗” 蕴脉丹是疗伤的上好丹药，价值不菲。而关于星陨之地的情报，更是罗弈目前急需的。韩客此举，确实展现了一定的合作姿态。 罗弈沉吟片刻，知道不能再躲藏下去。他身形一动，如同夜枭般从垛口后掠出，几个起落，轻盈地落在望江亭外，与韩客保持着三丈左右的安全距离。 月光下，两人再次对视。气氛依旧紧张，但少了几分你死我活的杀机，多了几分相互审视和算计。 “我的‘诚意’在此。”罗弈将那个装有部分残渣的玉盒取出，放在地上，并未直接递过去。 韩客目光扫过玉盒，精神力微微一探，感受到其中那熟悉而混乱的波动，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但随即又皱起眉头：“只有这些” “韩大人，星陨残渣何等危险，想必您比我更清楚。能安全取出这些，已是不易。剩下的，待我们合作有了进展，自然双手奉上。”罗弈不卑不亢地说道。 韩客盯着罗弈看了片刻，忽然笑了，只是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暖意：“你很谨慎。也好，若你轻易将全部身家交出，我反而要怀疑你的能力和诚意了。” 他手一招，那玉盒便飞入他手中。他打开看了一眼，确认无误后，便收了起来。同时，石桌上的玉瓶和卷轴也飞向了罗弈。 罗弈接过，迅速检查了一下。玉瓶内的丹药灵气充沛，确是上品。卷轴材质古老，上面记载着一些零碎的信息和地图，似乎年代久远。 “现在，可以谈谈你的‘线索’了。”韩客淡淡道，“你说你比我们任何人都接近线索，希望不是信口开河。” 罗弈将丹药和卷轴收起，深吸一口气，说道：“据我观察，‘星陨残渣’的出现，并非完全随机。它们似乎与临渊城地下的某些古老脉络，以及……特定的星象有关。” 他顿了顿，观察着韩客的反应，继续道：“陈氏货栈的赵莽，能稳定获取残渣，绝非偶然。我怀疑，他们掌握着一条相对稳定的、通往某个‘次级空间’或‘碎片之地’的通道，那里并非真正的‘星陨之地’核心，但能定期产出这种残渣。” “次级空间”韩客眼中精光一闪，显然被这个说法吸引了。他们之前一直将目光放在寻找主入口上，进展缓慢。 “这只是我的猜测。”罗弈谨慎道，“但可能性很大。否则无法解释残渣的稳定来源。而要找到这条通道，关键可能不在货栈本身，而在……运送残渣的‘人’或者‘方式’。” 他将那晚看到赵莽与斗篷人交易，以及后来暗卫出现的事情，选择性地告知了韩客，隐去了自己偷取残渣和煤球能吸收残渣的细节。 韩客听完，沉默不语，手指轻轻敲击着亭柱，显然在飞速思考。 “运送方式和接头人……”他喃喃自语，“‘影煞’行事诡秘，每次接头的人都不同，方式也经常变换。想要锁定，难度极大。” “所以，我们需要耐心，也需要……一个契机。”罗弈接口道，“比如，下一次交易的时间。或者，找到他们必须使用那条通道的原因。” 韩客看向罗弈，目光深邃：“你似乎已经有了想法” “守株待兔，不如引蛇出洞。”罗弈缓缓说道，“赵莽损失了这批残渣，必然急于补充。而‘影煞’那边，对残渣的需求似乎极为迫切。我们可以……制造一个机会，让他们不得不尽快再次交易，并且，露出破绽。” “如何制造” 罗弈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比如，让城主府的暗卫，‘偶然’发现一些关于陈氏货栈与‘影煞’勾结的‘确凿证据’，并且，让他们相信，下一次大规模的交易，即将发生。” 韩客瞳孔微缩，瞬间明白了罗弈的意图：“借刀杀人驱虎吞狼” “准确地说，是浑水摸鱼。”罗弈纠正道，“只有水浑了，我们才有机会看清水下的鱼，也才有机会，抓住我们想要的那一条。” 江风呼啸，吹动着两人的衣袂。 韩客看着眼前这个年纪不大，却心思缜密、手段狠辣的少年，心中忌惮更深，但同时也升起一丝欣赏。此子若不死，将来必非池中之物。 “计划不错。”韩客最终点了点头，“但细节需要完善。城主府那边，我可以暗中推动。但如何确保‘影煞’会上钩，以及如何确保我们能从中得利，而非为他人作嫁衣” “这就需要韩大人您的资源和情报了。”罗弈微微躬身，“我们可以慢慢商议。” 望江亭内，一场针对“影煞”和陈氏货栈的阴谋，在这江风凛冽的深夜，悄然拉开了序幕。 两个各怀鬼胎的“合作者”，为了各自的目标，暂时站在了同一阵线。 而远方的沧澜江，依旧奔腾不息，仿佛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更猛烈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