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九阴聚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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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青铜门在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中被罗弈缓缓推开，一股比门外浓郁数倍的、混杂着陈腐、阴冷、怨毒气息的阴风迎面扑来，即便是身处阳炎净域阵中，两人也不禁感到一阵发自灵魂的寒意。门后并非想象中宽敞的殿堂，而是一条向下的、更加宽阔却同样昏暗的甬道。 甬道两侧的墙壁上，每隔数丈便镶嵌着一盏早已熄灭的、造型诡异的青铜灯盏，灯盏下方则镌刻着更加清晰、也更加令人不适的浮雕壁画。内容多是尸山血海、万鬼朝拜、阴兵过境之类的场景，线条粗犷扭曲，透着一股邪异与疯狂。空气中弥漫的阴气几乎凝成实质的灰色薄雾，缓缓流动，阻碍着视线与神识探查。 罗弈将星辉注入手中的“辰辉”剑，剑身发出清越的嗡鸣，翡翠银白的光芒照亮前方数丈范围，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涂抹了“百年桃木雷击汁”的剑锋和两人身上的护符，散发出淡淡的金红色雷煞微光，与周围阴气接触时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将靠近的阴雾净化驱散。 “小心脚下和墙壁。”罗弈低声提醒，他的地脉感知在此地受到极大干扰，只能模糊感应到下方深处有极其庞大的阴性能量汇聚点，如同一个黑暗的漩涡。 云苓点头，手中扣着几枚特制的“雷阳破邪丹”，这是她用桃木雷击汁精华配合其他阳属性灵药新炼的丹药，威力比普通阳和丹强出数筹，兼具瞬间爆发与持续驱邪之效。 两人沿着向下倾斜的甬道谨慎前行。地面湿滑，铺路的石板多有碎裂，缝隙中渗出冰冷的黑水。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他们轻微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在甬道中回荡，更添几分诡谲。 行进了约百步，前方甬道豁然开朗，进入一个巨大的天然石窟。石窟呈不规则的圆形，高约十丈，方圆近百丈，穹顶倒悬着无数尖锐的钟乳石，滴滴答答落下冰寒的水滴。石窟中央，有一个直径约三十丈、深不见底的巨大坑洞，浓郁的、近乎墨色的阴气如同喷泉般不断从坑洞中涌出，充斥整个石窟，形成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区域。唯有坑洞边缘，矗立着九根粗大的、刻满扭曲符文的黑色石柱，石柱顶端各自悬浮着一团幽绿色的磷火，无声燃烧，散发出冰冷的光芒，勉强勾勒出坑洞和石柱的轮廓。 而在九根石柱之间，以及通往坑洞对岸（那里似乎有另一条通道入口）的路径上，影影绰绰地站立着数十道身影！它们不再是外面那种低等的腐骨骷髅或铁甲尸，而是形态各异，有的身披完整古旧甲胄，手持锈迹斑斑但煞气隐现的兵刃；有的身着破烂道袍或长衫，身上还残留着生前法器的微弱灵光；甚至还有几具体型异常庞大、生有独角或多臂的怪异尸傀。它们如同最忠诚的卫兵，一动不动地守卫在坑洞周围，眼眶或胸口燃烧着或幽绿、或暗红、或惨白的光芒，气息赫然都在筑基中期到后期之间，甚至有几具隐隐接近假丹境界！ “九阴聚煞阵！”云苓倒吸一口凉气，低声惊呼。她博览群书，对阵法丹道涉猎颇广，认出这石柱排列与阴气流动的规律。“这是极高明的聚阴养尸阵法！那九根石柱是阵眼，以地底阴脉为源，汇聚阴煞之气，滋养这些尸傀，同时形成强大的禁制领域。若贸然闯入阵中，不仅会遭到所有尸傀围攻，更会被阵法汇聚的阴煞之气侵蚀，消磨生机与法力！” 罗弈目光凝重地扫过那九根石柱和坑洞中喷涌的、近乎液态的阴气。在他的感知中，那九根石柱彼此气机相连，与地底阴脉节点浑然一体，形成了一个稳固而强大的能量循环。而那些尸傀，显然是阵法的一部分，或者说，是被阵法长久滋养、控制的守卫。它们的站位暗合九宫方位，彼此呼应。 “强行突破，风险极大。”罗弈沉声道，“这阵法与地脉阴节点深度结合，又有数十具筑基中后期的尸傀守卫，硬闯就算能过去，我们也必然消耗巨大，甚至受伤。而且，这还只是洞府外围的一处关隘，深处恐怕还有更厉害的布置。” “必须破阵，或者找到安全通过的方法。”云苓观察着阵势，“九阴聚煞阵的弱点，通常在于九处阵眼（石柱）的能量平衡。若能同时干扰或破坏多处阵眼，打破平衡，阵法便会出现破绽，阴气循环中断，那些尸傀的联动和力量来源也会被削弱。但阵眼有石柱和尸傀双重保护，且彼此呼应，同时破坏数处谈何容易。” 罗弈凝视着那些静静悬浮的幽绿磷火，忽然心中一动：“那磷火……似乎是阵眼能量外显的标志，也是维持尸傀魂火与阵法联系的枢纽若以极阳之力瞬间冲击磷火，或许能造成阵眼短暂紊乱” “有可能！”云苓眼睛一亮，“桃木雷击汁蕴含的阳煞天雷之气，正是此类阴火的克星！但我们如何同时攻击多处这些石柱分布颇散。” 罗弈沉吟片刻，从储物袋中取出九张空白符纸和一小瓶桃木雷击汁。“现制符箓。将雷击汁稀释，配合我的星辉之力与你的丹火精粹，绘制九张‘雷阳破煞符’。我们两人同时激发，各自负责四到五处，不求彻底摧毁石柱，只要能令磷火剧烈波动，干扰阵法运转一瞬即可。在这一瞬间，我们以最快速度直冲对面通道！这些尸傀失去阵法瞬间的协调与加持，反应必会迟缓！” “好主意！”云苓立刻赞同，“但绘制这种复合属性的符箓需要时间，且需一气呵成，不能间断。此地阴气太重，对绘制有干扰。” “去甬道口，那里阴气稍弱，我用星辉和阳炎阵旗布下临时净域。”罗弈当机立断。 两人退回甬道入口处。罗弈将四面阳炎阵旗布置在四方，激发阵法，形成一个小型净化区域，隔绝大部分阴气。云苓则迅速准备符笔、朱砂等物，并将桃木雷击汁小心稀释。罗弈凝神静气，指尖星辉流转，开始引导稀释后的雷击汁精华与自身星辉融合，再以云苓的丹火精粹为引，在特制的、对阳属性能量有良好承载力的符纸上，绘制起复杂的符文。 这个过程需要极高的专注力和能量控制。罗弈额角很快渗出细密汗珠，但他星穹道心稳固，手稳如磐石。云苓在一旁辅助，提供稳定的丹火支持，并随时调整符墨比例。 足足耗费了近一个时辰，九张表面流淌着金红与翡翠银白交织光晕、散发出强烈阳煞与破邪波动的“雷阳破煞符”终于制作完成。每一张都如同微缩的烈日，蕴含着克制阴邪的狂暴力量。 两人调息片刻，恢复消耗的精神与法力，将状态调整到最佳。 再次来到石窟边缘，望着前方黑暗中的九点幽绿磷光和影影绰绰的尸傀身影，两人深吸一口气，眼中皆露出决然之色。 罗弈将五张符箓分给云苓，自己留下四张。“我左四，你右五。听我号令，同时激发，全力掷向对应石柱顶端的磷火！然后不管结果，全力冲锋，目标对面通道入口！” 云苓重重点头，握紧符箓，体内丹火缓缓升腾。 两人悄然散开，各自靠近石窟边缘，寻找最佳投掷角度和冲锋路径。 “三、二、一……放！” 罗弈低喝一声，与云苓同时将手中符箓全力掷出！九道流光如同离弦之箭，划破浓郁的阴气黑暗，精准地射向九根石柱顶端的幽绿磷火！ 符箓在飞行过程中便开始激发，表面的光晕越来越盛，散发出令阴邪之物极度厌恶与恐惧的气息！ 然而，就在符箓即将命中磷火的刹那，异变突生！ 那九团幽绿磷火仿佛拥有灵性般，同时暴涨！炽烈的绿光瞬间照亮了整个石窟，一股冰冷而庞大的意志似乎苏醒了一瞬！九根石柱上的符文齐齐亮起，喷涌出更浓的墨色阴气，在磷火前方形成了一层薄薄但坚韧的阴煞护盾！ 同时，下方坑洞中喷涌的阴气猛然加剧，如同黑色浪潮般向上翻卷！那些原本静止不动的尸傀，眼眶或胸口的魂火骤然炽亮，齐齐发出无声的咆哮，动作不再僵硬，反而带着一种被惊扰的暴怒与杀意，锁定了符箓飞来的方向，以及后方的罗弈和云苓！ 这阵法，竟然有简单的自主防御机制！或者说，是布置者留下的一丝警戒禁制被触发了！ 砰！砰！砰！…… 九张雷阳破煞符接连撞在阴煞护盾上，轰然爆开！金红色的雷火与阳煞之气疯狂冲击着墨色护盾，发出震耳欲聋的爆鸣！炽热的光明与极致的黑暗激烈对抗，整个石窟都在剧烈震动，碎石簌簌落下！ 阴煞护盾在九张高级破邪符的集中轰炸下，剧烈波动、变形，最终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轰然碎裂！但符箓的威力也被抵消了大半，残余的雷火与阳煞击打在磷火上，只让磷火剧烈摇曳、光芒黯淡了许多，并未能将其彻底熄灭或剥离石柱。 阵法受到了强烈干扰，九根石柱的光芒明灭不定，阴气循环出现了明显的紊乱和迟滞。坑洞喷涌的阴气也为之一滞。那些尸傀身上的气息波动起来，行动似乎出现了一刹那的凝滞和混乱，魂火闪烁。 就是现在！虽然未能完全达到预期效果，但阵法已被干扰，尸傀联动出现破绽！ “冲！” 罗弈与云苓毫不迟疑，在符箓爆开的瞬间，已然将身法提升到极致，化作两道模糊的流光，一左一右，沿着坑洞边缘，向着对岸的通道入口疾掠而去！罗弈周身星辉大放，如同一轮小太阳，将靠近的阴气强行排开、净化；云苓则被赤金色的丹火包裹，如同一只火焰精灵，所过之处阴气退避。 他们的速度快到极致，几乎在尸傀从阵法干扰中勉强恢复过来的同时，已然冲过了大半距离！ “吼——！” 尸傀群发出愤怒的嘶吼，离得最近的几具甲胄尸傀和道袍尸傀，挥舞着兵刃或施展出残缺的阴属性法术（黑风、骨刺、鬼爪等），试图拦截。但它们毕竟受到阵法干扰，动作比正常慢了一线，攻击也失去了之前的严密配合。 罗弈剑光如虹，将迎面袭来的一道阴风鬼爪劈散，身形毫不停留，脚尖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一点，速度再增！云苓则甩出两枚“雷火珠”，将侧面射来的几根骨刺炸飞，丹火在身后布下一道火墙，暂时阻隔追兵。 二十丈！十丈！五丈！ 对岸的通道入口已然在望！那是一个比进来时稍小、同样雕刻着鬼面的石门，此刻紧闭着。 然而，就在两人即将踏上对岸实地的那一刻，异变再生！ 石窟穹顶，那无数倒悬的钟乳石中，突然有数十根齐齐断裂，如同被无形之力操控，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如同暴雨般朝着两人攒射而下！这些钟乳石显然被阴气浸染了不知多少年，通体乌黑，坚硬无比，尖端闪烁着幽光，威力绝不亚于强弓硬弩！ 同时，坑洞中喷涌的阴气猛然向内一缩，随即向外猛烈膨胀爆发！一股强大的阴气冲击波如同环形的黑色浪潮，以坑洞为中心，向四周急速扩散，所过之处，连空间都仿佛要被冻结！这冲击波不仅威力巨大，更带有强烈的神魂冻结与迟滞效果！ 前后夹击！上天无路，入地……脚下就是深不见底的阴气坑洞！ 危急关头，罗弈眼中星辉爆闪，怒吼一声，竟不再前冲，反而一把拉住云苓，向侧面扑倒，同时将体内剩余的近半星辉之力，毫无保留地注入一直维持的阳炎净域阵主旗！ “星辉阳炎障壁！” 嗡！ 淡金色的阳炎净域阵光芒瞬间炽烈了十倍！光罩急速扩张、凝实，化作一面厚实无比、表面有星图流转与金红火焰跳跃的半球形障壁，将两人牢牢护在下方！ 砰砰砰砰……！ 密集如雨的乌黑钟乳石狠狠撞击在障壁之上，发出连绵不绝的爆响！障壁剧烈震颤，光芒急闪，表面出现细密裂痕，但终究扛住了这波物理打击。 紧接着，阴气冲击波轰然而至！ 无声的碰撞，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极致的阴寒与炽热的阳炎猛烈对冲，光暗交织，能量疯狂湮灭！障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痕迅速扩大，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罗弈脸色一白，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维持障壁消耗巨大，且受到反震。云苓见状，毫不犹豫地将数枚“雷阳破邪丹”拍入障壁的几个关键节点，丹药爆开，精纯的阳煞雷火之力融入障壁，勉强稳住了即将崩溃的防御。 阴气冲击波持续了约三息时间，终于缓缓散去。 而此时，阳炎障壁也已到了极限，“咔嚓”一声，彻底碎裂，化为漫天光点消散。 两人暴露在依旧浓郁的阴气中，虽然障壁抵消了大部分冲击，但残余的阴寒依旧让两人气血翻腾，神魂发冷。更要命的是，就这么一耽搁，后方的尸傀已经逼近，最近的几具距离他们已不足十丈！而前方的石门依旧紧闭。 “开门！”罗弈低吼，与云苓同时扑向石门。罗弈运足星辉，一掌拍在石门中央的鬼面图案上；云苓则将丹火凝聚于指尖，点向门缝。 石门剧烈震动，表面浮现出复杂的黑色禁制纹路，抵抗着两人的力量。这石门显然也有禁制保护，不是轻易能推开。 后有追兵，前有禁制！ 千钧一发之际，云苓忽然瞥见石门右侧墙壁下方，有一块颜色略浅、似乎经常被摩擦的砖石。“那里！” 罗弈会意，毫不迟疑，反手一剑，蕴含桃木雷击汁阳煞之力的“辰辉”剑狠狠刺入那块砖石缝隙！ 咔嚓！砖石向内凹陷，似乎触动了什么机关。 轰隆隆…… 沉重的石门发出一阵闷响，缓缓向内打开了一条缝隙！缝隙中透出更加幽深黑暗的气息，但也意味着生路！ “进！”罗弈一把将云苓推进门缝，自己则回身，将最后两张“丙火雷符”和一枚“雷火珠”向后甩出，阻了阻追得最近的几具尸傀，随即闪身挤入门内。 两人进入门内，立刻合力推动石门。门外的尸傀发出不甘的咆哮，锋利的骨爪和兵刃撞击在正在关闭的石门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但终究慢了一步。 轰！ 石门彻底关闭，将石窟中的阴气、尸傀的怒吼以及那令人心悸的九阴聚煞阵，隔绝在外。 门内是一条向上的、狭窄许多的甬道，同样黑暗，但阴气浓度明显降低了许多，虽然依旧寒冷，却不再有那种侵蚀神魂的恶意。 两人背靠冰冷的石门，剧烈喘息，身上或多或少都带了点伤，法力消耗更是巨大。刚才那一连串的变故与突围，险象环生，几乎耗尽了他们的心力与储备。 “暂时……安全了。”罗弈抹去嘴角血迹，取出丹药服下，又递给云苓一瓶。他看向身后紧闭的石门，心有余悸。“那九阴聚煞阵，果然厉害。若非我们准备充分，又有桃木雷击汁这等奇物，恐怕真要栽在那里。” 云苓也服下丹药调息，脸色苍白但眼神明亮：“但也闯过来了。这里应该是洞府更核心的区域，或许离阴骨上人的真正修炼之所不远了。” 休息片刻，恢复了些许气力，两人打起精神，开始打量这条新的甬道。甬道蜿蜒向上，两侧石壁光滑，有人工打磨的痕迹，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个小小的壁龛，里面空无一物，或许原本放置着照明的器物或装饰。 他们不敢大意，依旧维持着警惕，沿着甬道缓缓上行。经历了刚才的惊险，他们深知这阴骨上人的洞府步步杀机，绝不可有丝毫松懈。 甬道尽头，再次出现一扇门。这次是一扇普通的、未经装饰的石门，虚掩着，门缝中透出微弱而稳定的幽蓝色光芒。 罗弈与云苓对视一眼，轻轻推开了石门。 门后，是一间不大的石室。石室中央，有一座半人高的黑色石台，石台上空悬浮着一颗拳头大小、不断向内旋转、散发出幽幽蓝光的珠子。珠子内部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阴魂在挣扎哀嚎，却又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束缚、压缩，散发出精纯而冰寒的阴煞之气。这股阴煞之气虽然浓郁，却不如外面那般狂暴混乱，反而有一种诡异的“秩序感”。 而在石台周围的地面上，散落着几具早已化为白骨的尸骸，尸骸旁还有少量未完全腐朽的法器碎片和玉简。 石室一角，还有一个简陋的石架，上面摆放着寥寥几枚玉简和几个封着符箓的小盒。 这里，似乎是一间类似“静室”或“控制间”的地方。那颗幽蓝珠子，很可能就是整个洞府外围阴气与阵法的部分控制核心，或者至少是重要的能量节点。 经历了九死一生，他们终于来到了洞府的核心区域之一。而眼前这颗幽蓝珠子，以及石室中可能存在的遗物，便是他们此行的收获与揭开更多秘密的钥匙。 罗弈的目光首先落在那颗幽蓝珠子上，眼中闪过思索与警惕。此物阴煞之气如此精纯凝聚，绝非凡品，但贸然接触，恐有不测。 探索，进入了新的阶段。而危险，或许也以另一种形式，悄然潜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