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乱空迷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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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飞燕集的队伍，如同一支沉默而锐利的箭矢，划破万林海外围的平静。 队伍由洛家与狂风佣兵团联合而成，总计三十七人，最低修为筑基中期，堪称豪华。洛家以洛星河长老为首，洛冰为实际领队，另有三位气息沉凝的假丹期客卿（分别擅长阵法、防御与攻伐），以及十二名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的筑基中后期护卫。狂风佣兵团则以韩冲、雷烈为首，抽调了团内包括老丁、小七、阿亮在内的九名精锐，皆是经验丰富、悍不畏死之辈。罗弈与云苓，则作为特殊战力与顾问，位于队伍核心。 这样一支队伍，行进速度远超罗弈二人独行或小规模佣兵队伍。他们不再刻意隐藏行踪，而是以强横的实力和气场，堂而皇之地沿着一条相对直接的路径，朝着千峰障方向高速推进。沿途遇到的妖兽，无论是筑基期还是少数假丹初期，感受到这支队伍恐怖的集体气息，大多远远退避，少数不开眼的，也很快被先锋斥候清理干净。 千峰障，并非一座具体的山峰，而是泛指万林海西北部一片广袤无垠、被无数奇峰险壑、空间异常区域和致命天象所笼罩的绝地。随着不断靠近，环境开始发生剧变。 林木迅速变得稀疏、矮小，最终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大片裸露的、呈现灰白、暗红、墨绿等诡异颜色的嶙峋怪石。天空常年笼罩着铅灰色的厚重云层，阳光难以穿透，光线昏暗，仿佛永恒的黄昏。空气中灵气变得稀薄而狂暴，混杂着硫磺、臭氧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心神不宁的“空洞感”。 最显着的变化，是空间。 在距离千峰障公认的边缘“坠龙崖”尚有数百里时，罗弈已经能清晰地感知到空间的不稳定。脚下的地面看似坚实，但偶尔会传来细微的、如同踩在水面上的浮动感。视线所及，远处的山峰轮廓时而清晰，时而扭曲模糊，如同隔着一层晃动的毛玻璃。空气中，不时会出现肉眼可见的、细如发丝的黑色裂隙，一闪即逝，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切割与吞噬气息。耳边开始出现若有若无的、如同玻璃碎裂又重组般的细微声响，那是空间结构在微观层面不断波动的体现。 “前方即将进入‘乱空迷域’边缘，所有人提高警惕，跟紧队伍，不得擅自离队！激发‘定空符’，检查护身法器！”洛冰清冷的声音在队伍中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队员们纷纷照做。淡银色的定空符光芒接连亮起，在每个人身周形成一层微弱但确实存在的空间稳定场。罗弈也将空冥石板置于掌心，淡淡的灰光弥漫开来，不仅稳定了自身周围丈许范围的空间，甚至让附近几名队员都感觉空间滞涩感减轻了一些，引来不少惊异的目光。 洛星河长老回头看了罗弈一眼，眼中赞赏之色更浓：“罗小友这块空冥石品质极佳，更难得的是已初步祭炼掌控，对我等此行大有裨益。” 罗弈微微颔首，没有说话，目光却投向更远处那一片天地扭曲、光线迷离的区域——乱空迷域。 队伍速度放缓，以更加谨慎的姿态，踏入这片被空间紊乱统治的地带。 一进入迷域范围，感官立刻受到了巨大的干扰。重力似乎变得不均匀，时而沉重如铅，时而轻若鸿毛，需要时刻调整法力来维持身形稳定。方向感变得模糊，即使有洛家提供的特制“指空盘”（一种能指向相对空间稳定节点的法器），也需反复确认。四周的怪石仿佛活了过来，在扭曲的光线下不断变换着形态和位置，令人目眩神迷。 空气中那些细小的空间裂缝出现的频率大增，有些甚至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队伍行进路线上。一名狂风佣兵团的队员反应稍慢，护体灵光被一道突然出现的裂缝边缘擦过，顿时如同被无形的利刃切割，灵光破碎，手臂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边缘光滑无比的伤口，鲜血尚未流出，伤口周围的皮肉便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败萎缩状，仿佛生机被瞬间抽离！ “小心！空间裂缝附带‘湮灭’属性，普通治疗术无效！”洛家那位擅长治疗的假丹客卿低喝一声，迅速上前，手中绽放出柔和的绿色光芒，笼罩伤口，将那灰败之气缓缓驱散，才止住伤势恶化。 众人看得心惊肉跳，对这片区域的凶险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保持阵型，以指空盘和罗小友的空冥石感应为引导，尽量沿着空间相对‘平缓’的‘脉流’前进！”洛冰再次下令。队伍收缩，结成更加紧密的圆阵，缓慢而坚定地向前推进。 罗弈全力催动空冥石板，将感知扩展到最大。在他的“眼中”，这片迷域并非完全无序的混沌，而是存在着无数道或强或弱、或平缓或湍急的“空间能量流”。这些能量流相互交织、碰撞、湮灭，形成了复杂多变的空间结构。有些地方能量流平稳，如同河道，是相对安全的通道；有些地方则如同漩涡或瀑布，充斥着致命的裂缝和乱流。 他结合指空盘的指向，不断为队伍调整着前进的方位，避开那些感知中极度危险的区域。空冥石板散发出的稳定空间场，如同黑暗中的灯塔，为队伍提供了宝贵的庇护，使得众人受到的空间紊乱影响降到了最低。 即便如此，路途依旧艰难。除了无处不在的空间威胁，他们还遭遇了数种适应了此地环境的恐怖生物。 一种被称为“虚空蠕虫”的半透明软体生物，能潜伏在空间褶皱中，突然弹出，喷吐带有强烈空间腐蚀性的黏液；一种名为“裂空隼”的猛禽，羽毛边缘锋利如空间裂缝，速度奇快，擅长从刁钻的角度发起袭击；甚至还有成群结队、体型微小、却能引发局部空间共振、导致护体灵光不稳的“共鸣飞蚁”。 每一次遭遇，都是一场恶战。洛家护卫训练有素，攻防一体，配合精妙；狂风佣兵团经验老辣，悍勇无畏；罗弈的“星煞”剑则是对付这些蕴含空间属性或混乱气息生物的利器，剑光所至，往往能直接斩断其与不稳定空间的联系，造成致命伤害。云苓的丹药则在持续恢复和对抗空间侵蚀方面发挥了巨大作用。 队伍在战斗与跋涉中缓慢而坚定地深入。期间，他们发现了几处疑似上古修士留下的临时营地或观测点遗迹，大多已彻底风化，只留下些许阵基残骸和无法辨认的刻痕，证明在更久远的年代，也曾有人试图探索这片绝地。 第三日，当他们穿过一片由无数悬浮的、缓慢旋转的尖锐碎石构成的“浮石林”后，前方景象豁然一变。 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由暗沉色雾气笼罩的广阔平原。雾气并非寻常水汽，而是呈现出一种粘稠的、仿佛具有生命般的质感，缓缓翻涌流动。平原上看不到任何突出的岩石或植被，地面是一种诡异的、如同被反复碾压又凝固的灰黑色“胶质”，踩上去软中带硬，发出噗嗤的闷响。 而在平原的极远处，地平线的尽头，一座庞大到无法形容的、如同支撑天地的巨柱般的山峰轮廓，穿透层层迷雾，若隐若现！山峰通体呈暗沉的黑灰色，表面布满狰狞的裂痕与沟壑，峰顶没入铅灰色的厚重云层，不见其巅。一股苍凉、古老、沉重、仿佛镇压着万古大秘的恐怖气息，即使相隔如此遥远，依旧如同实质般压迫而来，令人心头发闷，神魂战栗。 “断天峰……”洛冰喃喃道，眼中闪过一丝敬畏与决绝。 “终于到了。”洛星河长老抚须长叹，“前方这片‘沉魂雾海’和‘胶质平原’，便是断天峰的最后屏障，也是当年那场大战与封印的核心影响区域之一。此地空间紊乱更甚，且雾气有侵蚀神魂、幻化心魔之能，胶质地面下则可能潜伏着被混沌气息彻底污染的怪物。大家务必紧守心神，激发所有护魂手段，不可有丝毫松懈！” 果然，一踏入雾海范围，众人的神识感知便被大幅压缩和干扰，视线难以及远，耳边开始响起各种模糊不清的窃窃私语，仿佛有无数人在雾气深处低吟，诉说着诱惑、恐惧、怨恨与疯狂。心智不坚者，极易被其影响，产生幻觉，甚至心神失守。 洛家队伍中，一名筑基中期的护卫突然眼神迷茫，口中念叨着听不懂的词语，脱离队伍，向着雾气深处走去，任人呼喊也不理睬。洛星河长老眉头一皱，屈指一弹，一道清心咒印打入其眉心，那护卫才浑身一震，清醒过来，脸色煞白，后怕不已。 罗弈有星穹道心镇守，加上“太阴养神丹”和“翡翠祝福”印记的双重守护，受到的影响最小。云苓也凭借丹师强大的心神控制力和丹药辅助，稳住了心神。但两人都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在不断渗透，试图动摇他们的意志。 脚下的胶质地面也并不安全。行走其上，总感觉下方有什么东西在缓慢蠕动。突然，队伍侧方一处地面猛地炸开，数条粗大无比、表面流淌着粘稠黑液、长满吸盘和骨刺的触手破土而出，如同来自地底的恶魔，向着队伍席卷而来！触手上散发着浓郁的混乱与腐朽气息，赫然是被混沌彻底污染的变异妖兽！ “是‘蚀地魔章’的触手！小心，本体可能在地下！”洛家那名擅长防御的假丹客卿厉喝一声，双手结印，一道厚重的土黄色光墙拔地而起，挡在触手前方！ 砰！砰！砰！ 触手狠狠抽打在光墙上，发出沉闷巨响，光墙剧烈摇晃，表面竟被腐蚀出滋滋白烟！与此同时，队伍其他方向的地面也接连炸开，更多的触手钻出，从四面八方发动攻击！ “结阵！远程攻击触手根部，逼出本体！”韩冲大吼，狂风佣兵团的队员们迅速聚拢，刀光剑影，法术齐飞，斩向那些疯狂舞动的触手。 罗弈眼中寒光一闪，“星煞”剑出鞘，剑身星辉与幽蓝光芒大盛，更有空冥之力流转！他没有去斩那些粗大的触手，而是身形一闪，避开数道抽击，剑尖朝下，对着脚下看似平静的胶质地面，一剑刺入！ “空冥定渊！” 空冥石板的力量被他引导着，顺着剑身疯狂注入地下！剑锋所指之处，周围数丈范围内的胶质地面瞬间“凝固”，空间结构被强行稳定、加固！仿佛在地底制造了一个临时的“牢笼”！ “吼——！！！” 一声痛苦而暴怒的咆哮从地底深处传来，整个地面都剧烈震动起来！所有破土而出的触手动作同时一滞，变得更加疯狂，胡乱抽打！ “本体被限制了！攻击地下！”洛冰娇叱一声，手中双剑化作两道冰蓝长虹，狠狠刺入罗弈剑锋所指之处的旁边地面！其他假丹客卿和精锐队员也纷纷出手，各种强力的穿透性法术和攻击，如同雨点般轰击在那片区域！ 轰轰轰！ 地动山摇！胶质地面被炸开一个巨大的深坑，露出了下方一个如同肉山般的、布满了扭曲口器和无数触手根系的庞大怪物躯体！正是蚀地魔章的本体！此刻它被罗弈以空冥之力暂时“钉”住了部分躯干和能量运转，在众人集火下，发出凄厉的哀嚎，庞大的身躯疯狂挣扎，黑血与脓液喷溅，混乱气息冲天而起！ 最终，在付出了三名队员轻伤、多人法力消耗过半的代价后，这头恐怖的变异妖兽被众人合力轰杀于深坑之中，化为一滩不断消融的污浊肉泥。 战斗结束，众人喘息未定。这蚀地魔章的实力，绝对达到了假丹巅峰，且因为混沌污染，变得极其难缠和危险。若非罗弈以空冥之力奇袭定住其核心，想要击杀它，恐怕要付出更惨重的代价。 “罗小友的空冥之力，果然神妙无双！”洛星河长老再次赞叹，看向罗弈的目光已不仅仅是欣赏，更带上了一丝倚重。此子不仅战力强悍，更拥有应对此地特殊环境的罕见能力，实乃此行不可或缺的关键人物。 清理战场，稍作休整后，队伍继续在沉魂雾海中跋涉。越靠近断天峰，雾气越发浓重粘稠，神魂侵蚀越发强烈，地面下的异动也越发频繁。期间又遭遇了几波被混沌污染的怪物袭击，以及数次诡异的空间折叠现象（明明向前走，却突然回到了片刻前的位置），都被众人凭借实力、经验以及罗弈的空冥石板指引，一一化解。 第五日，当队伍艰难地穿过一片雾气稀薄、却布满了扭曲空间镜像的区域后，终于，那座仿佛顶天立地的断天峰，清晰地矗立在了众人眼前。 近看之下，更是令人震撼到失语。 山峰并非笔直向上，而是以一种违反常理的、极其缓慢的螺旋姿态盘旋上升，仿佛一条沉睡的黑色巨龙。山体表面布满了巨大的、深不见底的裂痕，许多裂痕中流淌着暗红色的、如同熔岩又似血液的粘稠液体，散发出炽热与阴寒交织的怪异气息。更令人心惊的是，在山体表面，随处可见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黑色晶体镶嵌其中，正是“混沌遗物”碎片！只是这里的碎片，体积远超外围所见，有些甚至有房屋大小，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磅礴混乱波动。 而在山峰的底部，一个无比巨大的、仿佛被某种恐怖力量强行撕裂开的、边缘流淌着七彩空间乱流的幽暗洞口，如同巨兽之口，赫然在目。洞口内，深邃得仿佛没有尽头，只有无尽的黑暗与一种仿佛来自九幽最深处的、缓慢而沉重的心跳声，隐隐传来。 咚……咚……咚…… 每一声心跳，都仿佛敲击在众人的灵魂之上，带来难以言喻的压抑与悸动。 洞口上方，歪斜地矗立着一座高达百丈、布满了裂痕与缺失的、非石非金的古老石碑。石碑上，以某种暗沉如血的颜色，铭刻着两个巨大而扭曲、充满了不祥与威严气息的古字—— 归墟 “归墟之眼……我们，到了。”洛星河长老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更多的，是一种面对终极隐秘的肃穆与凝重。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那幽深的洞口和残破的石碑，心脏仿佛被那低沉的心跳声攫住。 上古封印的核心，混沌遗物的源头，一切谜团的终点……就在眼前。 然而，没等众人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异变陡生！ “咦洛家的朋友，来得倒是不慢嘛。” 一个阴恻恻、带着戏谑与冷意的声音，突然从侧后方一片扭曲的空间镜像中传出！ 紧接着，数十道身影，如同鬼魅般，从那片空间镜像中缓缓浮现，呈半包围之势，将洛家与狂风佣兵团的队伍，堵在了断天峰脚下！为首一人，身着赤红长袍，面容阴鸷，气息赫然也是金丹初期，正是地炎佣兵团背后那位神秘的金丹修士！他身旁，站着数名假丹强者，以及大批气息精悍、眼神不善的地炎佣兵团精锐。 更令人心惊的是，在这群人后方，隐约还能看到另外几股势力的人马影影绰绰，似乎是被此地的动静或地炎佣兵团引来，正在暗中观望。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肃杀之气，弥漫在这片古老而压抑的绝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