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夜壑潜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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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窄的石缝里，黑暗浓稠得几乎化不开。雨水顺着石壁顶端蜿蜒流下，在入口处形成一道细小的水帘，发出单调而冰冷的滴答声。寒意从冰冷的岩石地面和湿透的衣裤中丝丝缕缕地渗入骨髓，让人不由自主地打着冷颤。 两小时的休息时间短暂得如同眨眼。没有人能真正睡着，极度的疲惫与紧绷的神经在体内交战。丽媚蜷缩着身体，尽量保存体温，怀中的油布包成了唯一能感到一丝暖意的来源——那是使命的温度。老李靠坐在入口内侧，眼睛在黑暗中依然警惕地睁着，耳朵捕捉着外面风雨声的任何一丝异样。小张则偶尔极其轻微地活动一下冻得有些发麻的手脚，确保随时能够反应。 时间一到，甚至无需老李出声，三人几乎同时睁开了眼睛，或者说，他们从未真正闭上过。 “走。”老李的声音低哑得几乎只剩一口气。 没有多余的言语，三人依次滑出石缝，再次投入冰冷的雨夜之中。 黑夜行军，难度和危险系数倍增。视线极差，全靠触觉、模糊的轮廓感和丽媚的方向记忆。脚下的路更加难辨，深一脚浅一脚，不时踩进湿滑的苔藓或隐藏的水坑，溅起冰冷的泥浆。山林在夜间仿佛活了过来，风声、雨声、树枝摇曳声、不知名动物的窸窣声，交织成一片，干扰着听觉，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心跳的边缘。 老李的行动更加谨慎，他几乎是在摸索着前进，每走一段距离便要停下来，仔细倾听四周，确认安全后才示意后面两人跟上。小张紧紧跟在丽媚身后，一只手虚扶在后，随时准备在她滑倒或遇到突发情况时拉住她。 丽媚全神贯注地回忆着白天的路径和地图上的标注。“向右…绕过前面那棵歪脖子松树…然后应该是一段下坡…”她在心中不断默念，像盲人一样依靠着记忆和直觉引领方向。冰冷的雨水不断打在脸上，让她必须频繁地抹去脸上的水珠才能勉强看清前方老李模糊的背影。 突然，走在前面的老李再次猛地顿住，身体瞬间压低，几乎贴伏在地面上。 丽媚和小张反应极快，立刻仿效，屏息凝神。 这一次，没有敌人的身影。但在风雨间歇的刹那，从他们左前方的山谷深处，隐约传来了一阵引擎的沉闷轰鸣声，还夹杂着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 “是卡车！”老李的嘴唇几乎没动，声音低得如同耳语，“鬼子的运输队还是装甲车” 声音由远及近，显然正沿着山谷中那条他们白天刻意避开的简易公路行驶。车灯的光柱偶尔划破雨夜，虽然距离尚远且被树木遮挡，但那光亮依旧让伏在黑暗中的三人感到一阵心悸。 他们一动不动，任由冰冷的泥水浸透胸前的衣物，等待着这无形的威胁过去。 引擎声持续了将近十分钟，才逐渐远去、消失。 “看来那条路晚上也不太平。”小张悄声道，声音里带着后怕。 “鬼子加强了控制和运输。”老李缓缓起身，脸色在黑暗中显得无比凝重，“这说明前线可能又有新动作，或者他们在加紧向某个区域增兵。丽媚同志的情报，必须更快送回去！” 这次遭遇虽然没有直接碰面，却像一记重锤，敲在了三人心上，让他们更加深刻地意识到情报的紧迫性和周围环境的险恶。 接下来的路程，三人更加沉默，脚步却加快了几分。疲劳和寒冷似乎被这种紧迫感暂时压制了下去。 他们穿过一片被山洪冲毁的乱石滩，石头湿滑无比。丽媚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摔倒，小张眼疾手快地从后面一把托住了她的胳膊。 “小心！”小张的声音带着关切。 “谢谢…”丽媚稳住身形，喘了口气，心脏怦怦直跳。在这黑夜里摔倒，很可能意味着受伤和掉队。 “拉住我的背包带。”老李回头，将他的背包袋递了过来。丽媚没有逞强，紧紧抓住。小张也在后面轻轻扶住她的肘部。三人以一种更加紧密连接的姿态，在黑暗和泥泞中艰难前行。 雨水似乎小了一些，但天色依旧墨黑。不知道走了多久，丽媚感到自己的体力已经接近极限，全凭意志力在机械地迈动双腿。 就在此时，老李再次停下，这次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到了，”他极低声说，“前面就是黑风涧。过了涧上的索桥，就是我们的游击区了。” 丽媚和小张精神一振，努力向前望去。只见前方两道黑黢黢的山崖对峙，中间是一道深不见底的幽暗裂缝，风声从中呼啸而过，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一条简陋的、由藤蔓和木板构成的索桥，在风雨中微微摇晃，连接着两岸。 希望就在对岸！ 但老李却没有立刻上前，他仔细观察了索桥和对岸良久，眼神中充满了警惕。 “桥没事，”他最终判断，“但过去的时候要快，要轻，这桥年头久了，动静太大会引人注意。” 他率先踏上了索桥。桥身立刻剧烈地摇晃起来，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老李稳住重心，快速而轻盈地向前移动。 丽媚第二个跟上。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去看脚下深不见底的黑暗，目光紧盯对岸，抓住冰冷的藤索，尽量模仿老李的动作。 小张断后，他踏上桥时，桥晃得更加厉害。 就在三人行至桥中央时—— “咻——啪！” 一声尖锐的唿哨突然从对岸的树林里响起，紧接着一道微弱的光柱（可能是手电筒被布蒙着）晃了一下！ 不是约定的信号！ 有埋伏！ 三人心脏骤停！ 几乎在唿哨响起的瞬间，老李当机立断，低吼一声：“冲过去！” 不再顾忌声响，三人用尽全身力气，向着对岸发足狂奔！索桥在他们脚下疯狂地摇摆，嘎吱声在山涧中回荡！ 对岸的树林里，响起了拉枪栓的咔嚓声和几声凶狠的日语叫骂！ 子弹上膛的声音，在风雨声中清晰得令人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