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联络点的硝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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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脱追兵后，三人在漆黑泥泞的山林中艰难跋涉。小张的伤势成了最大的拖累，失血和疼痛让他脸色惨白，脚步虚浮，几乎一半的重量都倚靠在老李和丽媚身上。雨水冲刷着他手臂上简易包扎的布条，鲜血依旧不断渗出，在湿透的衣袖上晕开更大片的暗红。 丽媚的体力也早已透支，全凭一股意志力强撑着。她一边费力地搀扶着小张，一边凭借记忆和远处山峦在闪电中瞬间映出的模糊轮廓，努力辨认着方向。 “李班长…应该…应该就在前面那个山坳里…”丽媚喘着粗气，声音断断续续，“有两块…像磨盘一样叠在一起的巨石…后面…后面有个很小的洞口…” 老李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黑暗中只能看到一片更浓重的阴影。他信任丽媚的判断，咬牙道：“坚持住！就快到了！” 每前进一步都异常艰难。小张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嘴里无意识地喃喃着：“…桥…快跑…” 终于，在几乎要耗尽最后一丝气力时，他们摸到了那两块冰冷的、如同巨大磨盘般的岩石。拨开岩石后茂密的藤蔓，一个仅容一人弯腰进入的低矮洞口显露出来。 一股混合着烟灰、泥土和一丝若有若无血腥气的味道从洞内飘出。 老李动作猛地一滞，迅速将丽媚和小张拉向身后，自己则极度警惕地侧身贴在洞口岩壁上，驳壳枪悄然擎在手中。他没有立刻进去，而是仔细倾听着里面的动静。 洞里死一般寂静。那种寂静，不同于无人的空旷，反而带着一种不祥的凝滞感。 丽媚的心也提了起来，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 老李从地上捡起一颗小石子，轻轻扔进洞里。 石子滚落的声音在洞内清晰可闻，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反应。 没有约定的询问暗号，没有警惕的喝问，什么都没有。 老李的脸色沉了下去。他对着丽媚和小张打了个“极度危险，保持绝对安静”的手势，然后深吸一口气，猛地弯腰闪身钻了进去！ 丽媚和小张紧张地等在洞外，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洞内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片刻后，洞里传来老李极度压抑的、带着痛苦和愤怒的一声低吼：“艹！” 丽媚心里咯噔一下，再也顾不得许多，搀着小张也弯腰钻了进去。 洞口很窄，但里面稍微宽敞一些，可以让人勉强直起身。一股更浓重的血腥味和硝烟味扑面而来，呛得人几乎作呕。 借着从洞口透进的微弱天光，他们模糊地看到洞内的景象—— 地方不大，一片狼藉。原本应该作为隐藏点的简单铺盖被撕得破烂，散落一地。一个小小的铁皮炉子翻倒在地，灰烬洒得到处都是。岩壁上有几处新鲜的、触目惊心的弹孔！ 而在洞穴最深处，靠着岩壁，隐约能看到两个歪倒的人影！ 老李正蹲在那两个人影旁边，他的背影在黑暗中微微颤抖。 丽媚颤抖着手，从怀里摸出那截珍贵的铅笔头，又掏出那张被油布包裹、同样湿透的纸张——她舍不得用火柴，那是紧急情况下才能用的。她只能借着洞口那点微光，勉强看到： 那是两名游击队员打扮的同志！其中一个年纪稍大，胸口一片深色的濡湿，眼睛圆睁着，早已失去了光彩，手里还紧紧握着一把砍柴刀。另一个看起来年轻很多，仰面倒在地上，腹部有一处可怕的伤口，身下是一大滩已经半凝固的暗红色血液，显然已经牺牲多时。 战斗发生过，而且很激烈。但敌人最终找到了这里。 老李伸出手，极其缓慢地、轻轻地将那位年长同志未能瞑目的双眼合上。他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牙关紧咬，腮帮子因为极力压抑情绪而高高鼓起。 小张靠着岩壁滑坐下去，看着牺牲的同志，又看看自己流血的手臂，眼中充满了悲愤和无力。 丽媚捂住嘴，强忍着才没有哭出声。冰冷的绝望如同洞外的雨水，瞬间浸透了她的身心。联络点被端了，同志牺牲了，他们唯一的指望破灭了。前路茫茫，伤员急需救治，情报如何送出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 洞内一片死寂，只有洞外风雨呜咽，仿佛也在为这惨烈的一幕哀悼。 沉重的气氛几乎要将三人压垮。 就在这时，老李猛地站起身，他的声音因为压抑而变得异常沙哑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 “哭没用！悲愤也没用！同志牺牲了，但我们还活着！情报还在！” 他转过身，目光在黑暗中灼灼逼人，扫过丽媚和小张。 “鬼子端了这里，说明他们知道这个点，附近肯定还不干净！这里不能待！” 他快速走到洞口，仔细观察了一下外面，然后返回。 “天快亮了，我们必须立刻离开！小张的伤不能再拖，情报也必须送出去！”老李的目光最终落在丽媚身上，“丽媚同志，你还知道其他可能的隐蔽点，或者能绕过常规路线直接往根据地核心区域的方向吗哪怕只是大致方向！” 丽媚强迫自己从悲伤和绝望中挣脱出来，用力掐了一下手心，剧痛让她混乱的思绪清晰了一些。她闭上眼睛，努力回忆着那份地图和之前听王飞、赵连长偶尔提及的方位。 “…有…”她猛地睁开眼，声音虽然还有些发颤，却异常清晰，“从这里往东偏北，穿过‘鬼见愁’石林，有一条采药人走的险道，能避开几个可能有关卡的大路口，直接插到青龙背…到了青龙背，应该…应该就能碰到我们的巡逻队了！” “鬼见愁石林”小张倒吸一口凉气，“那地方白天都难走…” “没别的路了！”老李断然道，“越是险，鬼子越可能疏于防范！就走那里！” 他迅速检查了一下武器弹药，又从牺牲的同志身边默默收集了仅有的几颗手榴弹和一点点能用上的物资。 “收拾一下，立刻出发！赶在天亮前进入石林！”老李的声音斩钉截铁，仿佛一把锤子，砸碎了绝望，重新砸出了一条充满荆棘却必须前行的路。 希望似乎破灭了，但在战士的词典里，没有放弃这个词。只要还有一口气，情报就必须送达，战友就必须活下去。三人带着悲愤，再次毅然决然地踏入了风雨黎明前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