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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所的七月雨,下得又沉又闷,黏腻得仿佛能把人的骨头都洇湿。从破晓前的蒙蒙灰亮,到此刻午后天光黯淡,铅灰色的云层死死压着整个武所县城,雨脚细密连绵,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雨水撞击着济仁堂药铺的瓦檐,汇聚成一股股浑浊的泥水,从瓦当垂落的沟槽里汩汩淌下,在门前的青石板上砸出无数个深褐色的小坑,溅起细微的水星子,空气里弥漫着雨水激起的土腥和腐烂草木混合的沉浊气息。 这雨,像一张巨大、湿透的裹尸布,把小小的武所县城捂得严严实实,透不过气来。行人寥寥,偶尔在屋檐下狼狈奔跑的身影,也模糊得如同鬼魅。药铺内光线晦暗,药柜高大的影子投在地上,沉甸甸的。为了驱散这几乎侵入骨髓的阴冷湿气,角落的小火炉上架着一把铜壶,水咕嘟咕嘟翻腾着,白茫茫的水汽袅袅升腾,在低矮的屋梁下盘旋,又被从门缝窗隙钻入的冷风撕扯开,微微消散。水汽里裹着浓重的药材气,是常年浸润在木料缝隙里的苦根、辛香和一丝陈腐的霉味,这气味在潮湿的雨天里更加郁结不散,浓郁得几乎有了形体,沉沉地压在心口。 傅鉴飞坐在诊案后。窗缝里漏进来的一线灰白的光,恰恰落在他指间捻着的一小段当归上。这当归原本应是油润饱满的棕黄色,此刻却显得干瘪枯瘦,毫无光泽,像一条被抽干了精髓的干虫。他两根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它,指腹感受着那粗糙、失去活力的表皮。案头摊放的是济仁堂的账册,墨迹在湿气里有些晕染,旁边放着一小堆铜板和几枚黯淡的银毫子。他的目光越过药柜,落在靠墙那排大药斗上,视线在几个贴着标签却明显空空如也的抽屉上逡巡,最后停在标着“当归”字样的斗子口,那里空空荡荡,只剩下几片碎屑。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气息轻得像窗外的雨丝落地,带着一种沉甸甸的疲惫,将手里的那截当归轻轻放回案上,发出微不可闻的一声轻响。 “又是当归告罄”董婉清的声音轻缓地响起。她坐在诊案对面的一把竹椅上,膝上搁着一个描着简单花鸟的竹漆针线笸箩,手里却没拿针线。她面前的小几上放着一个黄铜算盘,珠子被打理得乌亮温润。她的手指纤细白皙,此刻正搁在那些冰凉的算珠上,指尖微微蜷曲着,似乎在感受那滑溜的触感,又像是在阻止它们发出声响惊扰这沉郁的时光。她的目光落在算盘上,又像穿透了它,落在某个遥远的不安之处。她的眉头微蹙,带着一贯的温婉,但眼底深处那层如同薄雾般挥之不去的忧虑,在晦暗的光线下却愈加清晰。 “嗯。”傅鉴飞应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低沉,如同砂纸磨过木头,“杭城那边说,路让山洪冲了,塌了十几丈,人马都过不来。汀州府城……怕是更乱。”他顿了顿,目光转向窗外那连绵不绝的灰暗雨幕,“汀江的水怕又要涨了。年年如此,损屋毁田,药苗更是难活。” 董婉清的手指终于动了,轻轻拨动了一颗算珠,那“咔嗒”一声在寂静的药铺里显得有些突兀。“是呢,”她声音依旧温和,却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像是在强压着某种情绪,“去年那场大水,冲走的药材,账上还没平掉……柜里好些个要紧的存货,那时都泡了汤,白白糟蹋了。”她抬眼看向丈夫,眼神里交织着心疼与无奈,“铺子里的进项,眼见着一年不如一年。外头,又乱得这般模样……”她没再说下去,只是又轻轻拨了一颗算珠。 傅鉴飞沉默着。他自然记得去年那场凶悍的洪水。浑浊的黄水如同发怒的恶龙,瞬间就撞破了济仁堂后院那不甚坚固的门板,涌进库房。那些辛苦收来、晾晒好的药材,辛辛苦苦积攒的血本,在浑浊的泥水里翻滚、沉浮。他和桂生、两个妻子,还有几个邻居伙计,在大腿深的冰水里拼命抢救,人人的脸色都煞白如纸。可人力哪能对抗天威最终还是眼睁睁看着大半的药材被卷入汹涌的急流。洪水退去后,库房里只留下厚厚的、散发着恶臭的淤泥和零星散落的药草残渣,散发着绝望的气息。那种弥漫在空气里的、心被掏空的慌张感,至今想起来,都让他胸口发闷。 雨声似乎更密了,敲打着瓦片,也敲打着人心。傅鉴飞的思绪被妻子的话勾得更远了些,飘向了南边。他想起几个月前,一个从蕉岭逃难而来的病人,带着一身泥污和热疟,蜷在济仁堂的诊床上瑟瑟发抖。那病人断断续续、语无伦次地讲述着路上的见闻,眼中满是惊魂未定的恐惧:枪声如同爆豆,响彻云霄,炮弹炸开的火球耀眼得如同太阳,映红了半边天,震得大地都在颤抖。溃兵像炸了窝的蚂蚁,漫山遍野地奔逃,眼睛里只看得见逃生的疯狂。后面追杀的士兵吼着听不懂的方言,面色狰狞如同地狱恶鬼,手里的刺刀在阳光下闪着冰冷刺骨的寒光……空气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硝烟混合的气息,呛得人窒息。那人描述时,牙齿咯咯作响,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发抖,仿佛那屠杀的场面就在眼前重演。 “说起乱……”傅鉴飞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感,打破了药铺里压抑的寂静,“前些日子那个从广东来的病人,你记得么高热不退,满口糊话的那个。他嘴里翻来覆去念叨的,就是陈炯明打那里的炮火……当真是将人吓破了胆。”他端起案上已经微凉的茶碗,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却没有送到唇边。茶水早已没了热气,几片泡开的茶叶沉在碗底,“那炮声,他说比这开春头一道雷还要骇人百倍,炸得人耳朵都聋了,心肝都跟着一块儿颤……”他说着,仿佛自己也听到了那遥远却恐怖的轰鸣,眉头锁得更紧。 “老天爷还嫌不够乱么”董婉清的手下意识地攥紧了,指关节有些发白,声音里那份竭力维持的平稳终于裂开了一丝缝隙,透出浓重的不安,“兵灾过后,必定是大疫。染了疟疾、时气的病人,怕是要多起来了。”她忧虑地看着丈夫,又扫了一眼那些空着的大药斗,“可我们这药……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她的目光,最终又落回了那小小的、承载着沉重生计的算盘上。 就在药铺里的沉默再次变得令人窒息时,一阵尖利入骨的山歌调子,穿墙破雨,硬生生地扎了进来。那声音粗嘎、高亢,带着一种不管不顾的、近乎发泄的疯狂意味,用的是本地土话,唱得荒腔走板,却异常响亮。 “哦嗬——山老鸹,叫喳喳哟,叫得阿妹心发麻!阿哥砍柴没回家唷,莫不是跌下了万丈崖哦嗬嗬——” 歌声撕破了雨幕,也撕破了药铺里那勉强维持的沉静。董婉清猛地一个激灵,像被冷水浇了头,身子微微后缩,眼神里瞬间充满了惊疑和不安。她下意识地侧耳倾听,试图分辨这突兀歌声的来源和意图。 “作死!”一声蕴含着浓浓厌恶与鄙夷的冷哼从药铺通向里屋的门帘后传来。那声音清脆利落,透着一股子绝不掩饰的锋芒。门帘一挑,林蕴芝端着两盏新沏的热茶走了出来。她身形比董婉清略高挑些,一头乌发简单地绾在脑后,露出一段光洁的颈项,穿着半旧却洗得干净的深蓝色客家大襟衫,袖口挽起一截,露出腕子上一个普通的银镯子。她步子稳而快,将一盏茶稳稳放在傅鉴飞手边,另一盏放在董婉清面前的小几上。放下茶盏,她直起身,抱着臂,凤眼微挑,毫不客气地望向门外雨幕深处歌声传来的方向,嘴角挂着一丝冰冷的、近乎刻薄的讥诮。 “哼!自家阿哥是死是活都搞不清爽,倒有闲心在这里发疯嚎丧!”林蕴芝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针,穿透雨声,清晰地传到傅鉴飞和董婉清的耳中,“唱吧!尽情唱!唱得再响些!等乌山顶那群‘大阿公’(土匪头)真把刀架到脖子上,看你那破锣嗓子还嚎不嚎得出来!” “乌山顶……”董婉清的脸色更白了一分,指尖无意识地绞紧了膝上笸箩里一方半成型的绣帕,声音轻得像怕惊动什么,“阿芝妹,莫吓自己。那地方……隔着一道大溪呢。” 林蕴芝转过身,面对着董婉清和傅鉴飞,脸上那层寒霜并未消退,反而添了几分凝重的忧色。“隔道溪”她语速快了起来,带着一种急切,“婉清姐,你真是……这年头,土匪还管你隔山还是隔水‘塘里冇鱼虾也贵,山中冇虎猴称王’!前几日我去墟场想换点灯油盐巴,听那些从湘水湾过来贩笋干的人说的,个个吓得脸青唇白!乌山顶那窝子匪,如今气焰更嚣张了,人快凑到百数,长短家伙少说也有二十条!像一把尖刀就悬在我们这几县交界的地头上!下到溪口村,上到庙前坳,还有哪个没遭过他们祸害绑肉票,扒仓谷,连人家灶上挂着的腊肉都不放过!那带头的‘独眼彪’,听说心肠比墨还黑!湘水湾的李家,不就因为凑不齐赎人的钱,一家七口……”她猛地刹住话头,眼睛飞快地扫了一眼内屋的方向,那里隐隐约约传来几声孩童压低的嬉闹。她深吸了口气,压下那涌到喉咙口的愤懑与后怕,声音压得更低,却更加凝重,“金光前日不是托人捎来口信了汀州府城边,消息比我们灵通,都说那伙人就在乌山顶盘踞下来,成了气候了,像是要在那里生根发芽!人心惶惶,夜里谁家不是早早关门闭户,风吹草动都吓得半死!婉清姐,你还指望一道溪水能拦住他们” 她的话语又快又急,如同连珠炮,将市井间听闻的恐怖和金光牧师传递的警讯一股脑地倾泻出来。傅鉴飞听着,捻着当归的手指不知不觉已经停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凸起。药铺里的空气仿佛被林蕴芝的话瞬间抽走了,只剩下雨声和她话语里描绘出的血腥图景在回响。那些“扒仓谷”、“绑肉票”、“独眼彪”、“一家七口”的词语,像冰冷的石块,一颗颗砸在心头。他端起林蕴芝刚放下的那碗热茶,凑到唇边,滚烫的茶水沿着喉咙滑下,却丝毫驱不散心口那股不断下沉的寒意。金光那封托人带来的、字迹潦草的信笺内容,再次清晰地浮现在脑海——“匪焰日炽,切切小心”。 董婉清低着头,双手合十,嘴唇无声地快速翕动着,似乎在念诵着什么佛号抑或是祈求平安的祷词。她清秀的脸上血色尽失,只剩下一种接近虔诚的、深深的惊惶。那笸箩里的绣帕被她攥得变了形状。 “前几日,墟场卖盐的老刘头也悄声说,”林蕴芝见两人沉默,又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慎重,“有人看见……就在离我们武所不到三十里的老鸦岭,地上有拖行的印子,还有……血!都说是……”她顿了顿,声音里添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寒意,“是那几只‘大猫’拖人进林子留下的痕迹!” “大猫”二字一出,董婉清合十的手猛地一抖,指尖冰凉。连傅鉴飞端着茶碗的手也微微一颤,碗里的茶水晃出几滴,落在深色的诊案上,迅速洇开一小片更深的痕迹。 “莫说了……”董婉清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哀求,细若蚊蚋,仿佛那传说中的猛兽就在门外伏伺,“阿芝妹……莫要提那个……”她抬眼看向丈夫,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恐惧,“鉴飞,这、这可怎么得了前些天不是还说……县上头贴了告示” 傅鉴飞放下茶碗,那一声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沉重地点点头,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脸色凝重得如同窗外的天色。“告示……是贴了。”他开口,声音干涩,“县府悬红,能打死那几只大虫的,赏现洋一百块。还从汀州府请了几个据说打过虎的老猎人,带着铜炮(一种威力较大的火铳)进山去了。”他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丝饱含无奈与苦涩的讽意,“可那告示破破烂烂贴在墙上,风吹雨打,没两天就糊得看不清了。至于那几位猎户……进山七八日了,人影都没见着回来报个信。反倒是……”他顿了顿,眼神里充满了医者面对不可抗拒灾难时的无力感,“送进城里教会医院,还有抬到我这里的人,又多了两个。都是……被撕扯的妇人。” 死寂。 只有雨声,持续不断、令人心烦意乱的雨声。 告示的残破,猎户的杳无音讯,以及那新增的、肢体残缺的受害者……这些冰冷的现实,比任何鬼怪传说都更让人心头发冷,脚底生寒。药铺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散发着一种混杂着药材苦味和无形恐惧的冰冷气息。董婉清的脸色白得像纸,身体微微颤抖。林蕴芝也不再言语,只是死死咬着下唇,眼神锐利地盯着门外那混沌的雨幕,仿佛要穿透它,看清那隐藏在群山莽林中的可怖威胁。 “这民国,”傅鉴飞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那气息沉重得如同背负着千钧重担,声音低哑,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和看透世事的苍凉,“才几年光景怎么就……乱成了这般田地真真是‘天作坑,地作煞’(客家俗语:指天地失常,灾祸横生)。”他抬起眼,目光掠过两位妻子同样写满忧虑的脸庞,最终落在药柜深处那片难以驱散的阴影里,似乎在寻找一个答案,又似乎只是茫然。“外头兵争匪斗,天公发狂,水患连连。这山里头的活物,竟也发了狂……”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像是在叩问这无解的乱世。 董婉清终于放开了被她蹂躏得不成形的绣帕,指尖还在微微发颤。她端起面前那盏已经温吞的茶,小小地啜了一口,试图润泽一下干涩的喉咙,也安抚一下自己狂跳的心。“前阵子……那地震,”她的声音带着后怕的轻颤,“虽然晃得不厉害,可那声响……地底下跟打闷雷似的,轰隆隆、轰隆隆,响了好一阵子!灶上的碗碟都跳起舞来,叮当作响。吓得我抱着小囡躲在桌子底下,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还以为……是地龙翻身了,要塌天了!”她回忆着那一刻的惊惶,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仿佛还能感受到来自大地深处的可怕震动。 “谁说不是呢!”林蕴芝立刻接口,她走到药柜旁,拿起一块干净的抹布,开始用力擦拭那些早已光洁的柜面,动作幅度很大,像是在发泄内心的烦躁和不安,“那晚我正点着油灯缝补鉴飞的褂子,灯苗子猛地一窜老高,差点燎着我的头发!桌上的茶壶盖跳起来,磕在壶身上,‘哐啷’一声脆响!我还道是哪个冒失鬼撞了门板!”她重重地哼了一声,抹布擦过柜角,“这老天爷,是看我们还不够苦么先是大水,再是地动山摇,虎狼吃人,如今又添了无法无天的土匪!‘屋漏偏遭连夜雨,船破又遇顶头风’,这日子,还叫人怎么过下去”她的话语又快又急,充满了怨愤,却也透着一股底层百姓面对连绵灾祸时特有的韧劲和直率。 傅鉴飞听着两位妻子的倾诉,那些关于地底闷雷、跳动的灯苗、叮当作响的碗碟的记忆碎片,清晰地拼凑出那场不大却足以令人心惊胆战的地震。他微微合上眼,眼前仿佛又闪过更早些年,民国元年年前后那动荡不安的时光碎片。乱兵打着五花八门的旗帜,如同蝗虫般在县城里呼啸而过,见门就砸,见人就抓,说是要征夫,实则强掳为奴。街面上,来不及收走的货摊被撞翻在地,果子蔬菜被践踏成泥,小贩绝望的哭喊声、兵痞的叱骂声、女人孩子的尖叫声混在一起,乱成一锅煮沸的粥。济仁堂那两扇厚实的木门紧闭着,他和几个胆大的伙计,死死地用粗大的门杠顶住门板。门外,沉重的皮靴踹在门板上的“咚咚”声,如同擂鼓,震得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伴随着粗野的吼叫:“开门!老东西!再不开门老子放火了!”那剧烈的震动,那呛人的灰尘,那隔着门板传来的狂暴威胁和死亡气息,深深烙印在傅鉴飞的记忆里。对比之下,前几日的轻微地动,似乎只能算是一次微不足道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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