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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令已是三月中,料峭的寒意不肯轻易退去。山野间,虽然野桃花已零零星星、怯生生地绽开几簇粉白,夹杂在尚未完全返青的枯黄茅草和深黛色的松杉之间,却总显得单薄无助,随时会被那弥散在沟壑峰峦间、湿重粘稠的雾气一口吞噬。雨水缠绵不绝,淅淅沥沥,不大,屋檐终日滴着水珠,青石板路面上汪着一层薄薄的、混浊的泥浆水,行人踩过,发出湿腻的“噗嗤”声,留下一串串模糊的泥脚印,旋即又被新的雨水覆盖。武所城这偏远的闽西山城,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忘在时光褶皱的深处,浸泡在一场无边无际、不知何时终结的冷雨里。 济仁堂那两扇厚重的乌漆木门半掩着,傅鉴飞正站在药柜前,专注地用手指拈起一小撮刚启封的“广藿香”叶梗,凑到鼻端深嗅。那辛香浓烈、醒脾化湿的独特气息,是他判断药材干湿、是否受了霉潮的重要依据。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色在他紧蹙的眉头间掠过——近日病人多有湿困中焦之症,这藿香消耗得格外快,而柜中所存,受这恼人的连阴天影响,竟已隐隐透出些微不易察觉的潮软气闷,远不及往日那般干脆辛烈了。他小心地将药材放回抽屉,感受着那一点细微的湿滞感,无声地叹了口气。这鬼天气,煎熬的不止是人,连这些草木之精也难得安宁。 “师父,”学徒金佛生年轻的声音从前堂传来,带着几分急促,搅动了药堂略显沉闷的空气,“城西米铺的李掌柜来了,说是心口堵得慌,气都喘不匀……脸色瞧着很不好!” 傅鉴飞立刻敛起忧色,医者的本能让他迅速恢复了惯常的沉稳。他转身,步履从容地掀开通往前堂的蓝布门帘。只见柜台前,李掌柜正瘫坐在一张黄杨木圈椅上,平日红光满面的圆脸此刻一片灰败,额上沁满豆大的虚汗,嘴唇泛着不健康的青紫,一只手死死捂着左胸口,另一只手无力地搭在柜台上,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人,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拉风箱般的嘶鸣。 “傅……傅先生……”李掌柜看见傅鉴飞,挣扎着想站起来,声音断断续续,气若游丝,“难受……憋……憋死了……” “莫动!莫急!”傅鉴飞沉声道,快步上前,三根修长有力的手指已迅捷而精准地搭在了李掌柜粗胖的手腕寸关尺上。指下传来的脉象让傅鉴飞心头一沉:弦滑而促,如按滚动的豆子,又急又硬,在指下左冲右突,毫无和缓之意。肝气横逆,痰瘀互结,壅阻心脉!这是胸痹急症!随时有厥脱(休克)之虞! “佛生,针!”傅鉴飞语速极快,眼神锐利如电。 金佛生早已备好,立刻将那沉甸甸的紫檀木针筒奉上。傅鉴飞开筒取针,动作流畅如行云流水,几根细长的银针在他指间闪烁着清冷内敛的光泽。他出手如电,内关、膻中、至阳、郄门、太冲……数针几乎不分先后刺入,深刺留针,捻转提插间泻法力道沉稳强劲。那银针刺入经络穴位,仿佛带着某种无形的力量,李掌柜急促痛苦的喘息竟肉眼可见地平缓了一分,紧捂胸口的手也稍稍松开了些劲道。 “取苏合香丸!速研温水化开!”傅鉴飞头也不抬地吩咐。 金佛生急忙照办。片刻,一股浓郁开窍、行气止痛的药香便在堂中弥漫开。傅鉴飞小心地扶起李掌柜冷汗涔涔的头,将那深棕色、气味辛窜的药液一点点喂服下去。 约莫一盏茶后,李掌柜脸上那层死灰般的青紫色才终于开始缓慢褪去,剧烈的喘息变成了粗重但不再窒息的呼吸。他长长地吁出一口带着药味的浊气,整个人虚脱般瘫在椅子上,眼神里满是劫后余生的虚浮。他颤抖着手,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声音沙哑:“傅先生……真是……真是从鬼门关拉了我一把……这心口……像是被石头砸着,差点就……就过去了……” 傅鉴飞缓缓收针,擦拭干净,放回针筒。他面色沉静,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有额角渗出的一层细密汗珠,泄露了方才救治的紧张。“李掌柜客气了。此乃急症,万不可再拖延。方才只是暂缓病势,稍后还需开个方子,宽胸理气,化痰祛瘀,慢慢调养才是根本。更要紧的,”他顿了顿,目光如古井般看向李掌柜,“心宽方能体健,郁怒最伤肝心。万事……看开些。” 这“看开些”三个字,落在惊魂初定的李掌柜耳中,却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捅开了他憋屈恐惧的闸门。他刚平复一点的脸色骤然又涨红了,猛地一拍大腿,声音带着哭腔和后怕:“傅先生啊!哪是我郁怒!是我怕啊!我……我听说,汀州那边……出……出大事了!” “汀州”傅鉴飞捻针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抬眼,目光锐利地锁住李掌柜那张惊惶未定的脸。汀州,那是汀江上游的重镇,水路枢纽,离这武所城,说远不远,说近,却也隔着重重山峦。 “是啊!傅先生!天塌了!”李掌柜压低了声音,身体前倾,仿佛怕被门外无形的鬼魅听了去,肥胖的脸上肌肉都在恐惧地抖动,“朱毛兵!几千号人马!前几日……把汀州城给……给占了!破了城了!”他艰难地吞咽着唾沫,眼神里是纯粹的惊惧,“听说……杀得人头滚滚啊!满街的血……把汀江水都染红了!凡是……凡是有点家底、开铺子做买卖的……没一个能跑掉!铺子抢光不说,人……人直接拉到城门口,咔嚓……就砍了脑袋!像……像剁萝卜一样……”李掌柜说得自己都浑身发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肥脖子,仿佛那里也架着一把冰凉的大刀。 “朱毛的兵占了汀州”傅鉴飞的声音依旧平稳,如同磐石,但深邃的眼底却似投入了石子的深潭,骤然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沉重涟漪。他看了一眼金佛生。佛生正低头清理药碾,听到这话,手上的动作明显僵住了,猛地抬起头,年轻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嘴唇微微张着,似乎想问什么,又被师父沉稳的样子压了回去。 “李掌柜,惊悸伤神,虚言妄语更添心病。”傅鉴飞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定力量,仿佛能抚平空气中的躁动,“兵乱流言,自古多虚夸不实。莫要自己吓自己,徒增烦恼,反伤了根本。你眼下最要紧的,是静心养气,保重自身。”他走到案边,提笔濡墨,一面说着宽慰的话,一面已在笺纸上龙飞凤舞地开起方子:瓜蒌、薤白、丹参、赤芍、檀香、砂仁……字迹沉稳有力。 李掌柜被傅鉴飞这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沉稳感染,狂跳的心似乎也落回了一点。他接过药方,千恩万谢,又心有余悸地絮叨了几句外头听到的恐怖传闻,这才揣着药方,付了诊金药费,一步三回头、忧心忡忡地离开了济仁堂。沉重的脚步声踏在门外的泥水里,渐行渐远。 药堂里重归寂静。金佛生默默地将李掌柜用过的杯子拿去清洗,水流声哗哗地响着。傅鉴飞没有回到药柜前,他负手立在窗边。窗外,雨丝依旧连绵不绝,灰蒙蒙的天空低垂,压在鳞次栉比的灰黑色屋顶上,压得人喘不过气。武所城的街巷浸在湿冷的铅灰色调里,行人稀少,步履匆匆,缩着脖子,脸上都带着一种被湿冷天气腌透了、又被刚刚李掌柜带来的消息额外添了一勺惊惶的阴郁。 汀州……人头滚滚……杀富抢掠…… 这些字眼,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傅鉴飞心头。他并非全然不信李掌柜的话。他行医多年,走南闯北,深知这乱世之中,土匪横行、兵灾肆虐是常事。只是这“赤匪”,名头过于骇人,行事若真如传闻所言的酷烈,其势汹汹东来……武所城这片被群山隔绝的小地方,又能偏安多久 他下意识地摩挲着指腹常年捻药捻针留下的薄茧。目光越过湿漉漉的屋顶,投向南方——那是汀州的方向。山峦连绵,阻隔了视线,也阻隔了确切的消息。只有这铺天盖地的湿冷和人心深处滋长的惶恐,是真实的。 一股沉甸甸的忧虑,如同窗外那无所不在的湿气,悄然渗透了他的骨髓。 黄昏时分,雨势非但未歇,反而更大了一些。豆大的雨点砸在瓦片上、石板上,噼啪作响,汇成一片密集而喧嚣的鼓点。济仁堂早早关了门板,只留下门缝,透进一点天光和湿冷的空气。堂内点起了一盏带玻璃罩子的煤油灯,昏黄的光晕在弥漫着药香的空气里氤氲开来,勉强驱散着角落的黑暗。傅鉴飞看似在闭目养神,实则心潮难平。李掌柜带来的消息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涟漪不断扩大。他经营济仁堂多年,在武所城自然算得上殷实人家,倘若真如传言所说……他不敢细想。药柜后那隐秘暗格里藏着的“蟾酥”,其冰冷的剧毒意味,此刻竟异常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 “鉴飞,”林蕴芝终于忍不住,停下了手中的针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在雨声的间隙里响起,“李掌柜说的……汀州那边……如何传成这样那……那些人……不是这样的吧……”她的话没有说完,但那双盛满忧虑的眼睛已经替她问了出来:会不会到武所城来 傅鉴飞缓缓睁开眼。煤油灯昏黄的光线落在他脸上,刻画出深刻的皱纹和一种历经沧桑的沉静。“蕴芝,”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安抚的意味,“兵荒马乱,流言蜚语向来如同野草,风一吹就疯长,其中大半不足为信。汀州是水路大埠,历来是兵家争夺之地。武所城僻处深山,山路崎岖难行,非用兵之所。那些……那些人未必看得上我们这穷山沟。”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妻子捉摸不定的脸上,又补充道:“况且,我傅鉴飞不过一个行医卖药的,济仁堂也只是悬壶济世、赚几文辛苦钱糊口的地方。无论谁来,人总是要生病的,总是要用药的。医者悬壶,只问病症,不问贵贱。安心吧。” 这番话,既是说给妻子听,也是在说服他自己。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乱世之中,道理往往是最无用的东西。林蕴芝听了,勉强点了点头,但眼底的忧色并未真正散去。她重新拿起针线,动作却显得有些心神不宁。傅鉴飞也重新闭上眼睛,可那汀州城破、血流成河的恐怖画面,却如同鬼魅般在他脑海中盘旋不去,搅得他心神不宁。 次日,傅鉴飞收到两封自汀州而来的信件。看信封落款,一封是儿子董善余的笔迹,另一封则是发小傅明光所寄。这两封家书此刻都至关重要,或许能从中窥见汀州城的现状。 傅鉴飞径直往后堂走,先将傅明光的信笺抽出。信中所述颇详:三月十四日,朱毛红军数千人势如破竹,一举攻破汀州城。守城的郭凤鸣被击毙,余部溃不成军。如今城内大局初定,农会势力大涨,行事颇具威严;已经有一些劣绅,被镇压了。 更紧要的是,城中经营粮食、布匹、药材、食盐等民生必需品的富商多被拘捕,家产悉数查封;一些与旧政府往来密切的豪绅、各宗族族长也关押。南门街郑氏宅院改作被服厂,日夜赶制军衣军裤,倒也热闹。家里的桐油坊还在经营,桐油已全部征用拉走,但却按平价付了钱,倒没有损失。傅鉴飞大哥的鉴明的码头船只被红军收走,人倒未被为难,关了半日便放了回来。最骇人的是“赵半城”赵培基,这人素日里囤粮抬价、欺压百姓,更曾关押过农会成员,如今被捆在天后宫前的老槐树上,胸前挂着“土豪劣绅”的木牌,现在也被镇压。穷人十分高兴。 傅鉴飞捏着傅明光的信纸,指节发白。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脊梁,带着铁锈味的腥气直冲天灵盖——信中那些熟悉的地名、人名,像一把把尖刀扎进他心里。这哪是远方的流言分明是活生生的血腥现实,是一柄悬在傅家头顶、随时会劈落的铡刀! 他颤抖着手撕开善余的信,墨迹未干的字迹里,竟浸着另一番天地: “阿伯,你说怪不怪红军在四都开了土豪的谷仓,白花花的大米往穷人竹筐里倒,排着队领粮的人都高兴得流泪。我在南门街见着分田了——地契当场扔进火盆烧了,有位老农捧着新写的田契跪在台下,眼泪把纸都洇湿了,嘴里念叨‘我家也有地了” “从前见的北洋军、省防军、靖卫团,哪个不是见了百姓就横眉竖眼,抓鸡摸狗可红军不同!他们帮老乡挑水扫院,借门板搭床铺,走时还往灶头塞俩铜钱。我在云骧阁瞅见他们的政府,木牌上写着‘汀州县革命委员会’。孩子们蹦跳着唱新歌:‘三月里来气象新,红军浩荡进汀州;郭逆凤鸣太猖狂,长岭寨下见阎王。’” “听说要土改了,他们说‘抽多补少,抽肥补瘦’——多的拿出来,肥的分给瘦的。红军要在长汀驻下了,伯,你说这世道,真要变了” “在村口,桥头,庙门等各个显眼之处,都张贴了《红军第四军司令部布告》,书写了很多激动人心的标语。” 董善余没向父亲透露的是,自红军进汀州后,范新梅整个人都像换了个人——她整天不着家,不是在祠堂后巷开会,就是往染坊、米行跑着找人谈话。他这才隐约想起,从前母亲总念叨“新梅这闺女心事重”,原来她竟是地下党成员!前年那场搜查风潮里,她藏了半宿的党员名册险些被搜出来,到底还是机警地转移了…… 傅鉴飞攥着两封信的手微微发抖,心里像塞了团乱麻。他望着信纸上“革命委员会”的字样,忽然想起从前农会闹减租减息的模样——那时农会的人总在祠堂外敲锣打鼓喊口号,地主们缩在祠堂后屋搓着双手,嘴里念叨着“莫要闹得太凶”;佃户们捧着算盘拨拉半天,最后也就少交两斗租子,还得千恩万谢说“承情”。哪像如今信里说的“直接”他翻出压在樟木箱底的旧报纸,上面还登着广州农会的旧闻,可“革命”二字跟“委员会”凑在一块儿,倒像把锋利的刀架在旧世道的脖子上——从前农会最多是“减租”,如今这“委员会”,难不成真要革了那些地主老财的命 傅鉴飞在堂屋里来回踱步,窗外的竹影随着风摇晃,投在青砖地上碎成一片。他扶着廊柱站定,只觉胸口像压了块浸水的青石板,沉甸甸喘不过气。开仓,分粮,分田分地,烧地契,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大户富豪,如今倒霉了……这世道怕是要翻天覆地了,他攥着信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董婉清在汀州,大儿子董善余做个医生不会理这些事;二儿子只会抱着画笔画画,其它屁都不懂;三儿子傅善涛倒是有本事,偏在广州、梅县跑公干,整年不着家——这偌大的家业,若等革命真来了,怕是连渣都剩不下。 傅鉴飞一个人在后堂坐了很久,佛生也不敢问他。望着案头那盏老茶灯,灯芯结着灯花,“噼啪”一声爆响。“得赶紧处置田产。”他喃喃自语,朝门外喊了声“佛生”。等佛生进来,他压低声音道:“你外面托人捎个信,多给一个银和子,去湘水湾找金光叔,让他明早天没亮就到武所茶馆碰头。这事——”他顿了顿,扫了眼里屋方向,“别让师娘知道。” 佛生垂手应了声,也不晓得那两封汀州来信里写了什么要紧事,只瞧见师父站在原地发怔,半晌都没缓过神来。 第二日晌午,金光掀开门帘跨进茶馆时,傅鉴飞正端着茶盏吹浮沫。青瓷盏里浮着半朵茉莉,白瓣舒展,香气混着炭炉的暖,在竹帘外飘成一片雾。他抬眼招了招手:“坐。”竹椅吱呀一声,金光侧身坐下。师父先说了汀州近日的事,又说了两封来信的事。师父指节叩了叩桌案,“四都的谷仓说分就分了,汀州的土豪说抓就抓了。咱们家的田契,再攥在手里怕是要烫手。” 金光捏着茶盏的手顿了顿,茶盏边缘的热气透过棉帕渗进掌心。他垂眼盯着盏中晃动的茶影,喉结动了动:“师父的意思是……要转田产” “分批转。”傅鉴飞屈指敲了敲桌沿,竹椅发出细碎的响,“我名下的、董婉清名下的、董三哥的——他那几亩地在城郊,最显眼,先转这三处。记着,每回只转两三亩,别让佃户们觉出不对。数目要记清,董三哥那笔,这些年没他音信,也不知是死是活,就记在他送回来的那个娃名下。那娃叫什么该给留些根基。” 金光说“董三哥的儿子叫敬胜。也随敬字辈。” 傅鉴飞点了点头,又顿了顿,又补了句:“榨油坊留着,对外就说武所的药铺要建仓库,得购药周转;还有广州那小子——就是董家老三,赌债逼命,我得拿田契去押银救急。这些话,你对佃户们只字别提。” 金光瞪圆了眼:“师父,这……这是不是太急了要不……等跟汀州的董嫂子商量商量” “商量”傅鉴飞扯了扯嘴角,苦得像浸了茶梗的苦丁,“她在汀州还不知道再说,这事儿得赶在风头前办妥。要是一个月转不完,就把地契直接拿到当铺去当。记着,要袁大头,或者福兴钱庄的银票。你要多跑几趟,送到武所来。”他身子往前倾了倾,指尖叩在茶盏上,“金光,你我师徒一场,信我这一次。” “还有你自己的地。”傅鉴飞望着金光发怔的神情,声音软了些,“我看你也该转掉些。你在湘水湾没听过吗刘克范和长汀这些人,还有以前的林心尧都是一伙的,和前年10月象洞乡过来的也是一伙的。你买的山场也好,还有你自己开荒的也好,可地契上终究写着‘傅记’‘董记’,反正就你名下的……” 金光低头抿了口茶,茶汤苦得发涩。 湘水湾的茶山,可不是自己用锄头刨出来的榨油坊赚了钱,才能够买些男产从前农会闹“减租”,他咬着牙交了两成租子;可如今说要“分田地”,要把地契往火里扔……想不通。 他喉结动了动,终是应了:“师父说的是,我明儿就去办。” 此后两个月,金光骑着快马往返于武所和湘水湾,马背上驮着银元、银票,还有汗湿的衣裳。傅鉴飞坐在堂屋里,望着案头那盏老茶灯,看灯花“噼啪”爆响发呆。 末了,他起身从衣柜里取出个蓝布包裹,层层打开,露出叠得方方正正的银元:“这是给你的辛苦钱,收着。” “师父……”金光慌忙摆手,“这如何使得” “拿着。”傅鉴飞把包裹塞进他怀里,“往后世道变了,你会用得着。” 傅鉴飞突然想起什么,又问金光“那个榨油坊的徐长工的事,你参与了多少” 送走金光,傅鉴飞又提笔给傅善涛写信。他蘸了蘸墨,笔尖在纸上洇开:“善涛吾儿,若有在闽西公干时,抽空回家一趟。若不便,要得空时专程回来一趟。世道艰险,切记谨慎。” 最后一字写完,他对着烛火吹干墨迹,将信折成小方块。镇纸是块青田石,从江西带回来的,刻着“平安”二字。他拈起镇纸压在信上,石头的凉意透过信笺渗进指腹——到底,还是盼着那远游的儿子,能平平安安。 窗外暮色渐浓,武所的更夫敲响了三更。傅鉴飞望着堂屋墙上挂着的“耕读传家”匾额,看着那褪色的漆皮。从前总觉得这四个字是祖宗的训诫,如今才明白,“传家”的未必是田产,而是见机而作的机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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