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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跳声从通道深处传来，每一次搏动都让主控室的金属墙壁向内凹陷一寸。那些刻在通道内壁上的扭曲符文开始流动，如同活过来的黑色蛆虫，爬向地面，爬向穹顶，爬向一切能触及的表面。 “封闭空间在收缩！”苏晓晓尖叫，记录板上自动绘制的结构图疯狂闪烁红光，“墙壁能量密度每秒递增百分之七！最多七十息，我们会被压成——” 她的话被一道撕裂空气的剑鸣打断。 萧辰动了。 不是斩向黑雾，也不是劈向墙壁，而是将长剑竖直插入地面——剑锋触及金属地板的刹那，霜白色的剑气呈环形炸开！剑气所过之处，爬行的符文瞬间冻结、碎裂，收缩的墙壁也被硬生生抵住三息。 “卡琳娜！”萧辰嘴角渗出血丝，维持这种大范围剑气场对他负担极大。 “明白！” 卡琳娜圣剑高举，剑尖迸发出太阳般耀眼的光辉。她不再维持防护屏障，而是将全部圣光压缩、凝聚，化作一道仅拇指粗细的金色光柱，直射穹顶星图的正中央——那是苏晓晓结构图上标注的“空间结构最薄弱点”。 圣光与星图血光碰撞的瞬间，发生了诡异的湮灭反应。没有爆炸，没有巨响，只有空间被撕开的、令人牙酸的“嗤啦”声。穹顶被撕开一道三尺长的裂缝，裂缝外是主控室外那条昏暗的金属通道——出口！ 但裂缝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星图的血光如同拥有生命的血浆，疯狂涌向裂缝边缘，试图修补这片破损的空间。 “走！”萧辰厉喝，剑气场已经开始崩溃，墙壁重新向内挤压。 林风没有犹豫。他左手抓住苏晓晓的手臂，右手紧握棱形水晶，混沌气在足底爆发，整个人如炮弹般射向裂缝。卡琳娜紧随其后，圣剑向后横扫，斩出一道火墙暂时阻隔追来的黑雾。 四人先后穿过裂缝。 就在林风身体完全脱离主控室的刹那，他回头看了一眼。 黑雾没有追来。 那只纯粹黑暗的眼睛悬浮在塌陷的控制台上方，静静“注视”着他们逃离。眼睛深处，竟流露出一丝……嘲弄。 然后，主控室彻底崩塌了。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崩塌，而是“存在”被抹除。墙壁、地面、控制台、数据屏、穹顶星图——所有一切向内坍缩，化为一个拳头大小的纯黑奇点。奇点悬停一瞬，随即坠入那条刻满符文的垂直通道，消失不见。 而他们逃离出来的这条通道，也开始了连锁崩溃。 “前哨在自毁！”苏晓晓被林风拽着狂奔，声音在剧烈喘息中破碎，“黑雾……启动了自毁程序……整座前哨……都会坠入那个通道连接的异空间！” 身后，通道的金属壁面大片大片剥落，露出后方蠕动的、血肉般的暗红色物质。物质表面布满脉动的血管状纹路，每一次脉动都释放出令人作呕的寂灭污染。空气变得粘稠，每吸一口气都像吸入腐臭的淤泥。 “出口在哪！”卡琳娜圣剑连斩，劈开从墙壁伸出的、试图缠绕他们的触须状物质。 “左转……第三个岔口……应该是紧急撤离通道！”苏晓晓拼命回忆前哨结构图，“但撤离通道需要能量激活……我们没有——” “用这个。”林风将棱形水晶塞到她手中。 苏晓晓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太阴本源精粹本身就是高纯度能量结晶！她双手握住水晶，将精神力刺入其中——嗡！银白色的清冷光辉如月光般洒开，照亮了前方五十丈的通道。 左侧第三个岔口就在前方三十丈处，但岔口已经被坍塌的金属结构封死大半，只留下一个不足两尺宽的缝隙。缝隙后方，隐约可见一道厚重的银色闸门，门上刻着星盟的紧急撤离标志。 “不够宽！”萧辰剑光连闪，斩碎追来的触须，“需要炸开！” “我来。”林风松开苏晓晓，转身面对追兵。 他站定，不再奔逃。 胸口的混沌寂灭印记已经滚烫到几乎要烧穿胸膛，体内两股力量的冲撞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激烈程度。剧痛如潮水般冲击着每一寸神经，但在这剧痛深处，某种更深层的东西正在被唤醒。 不是混沌，也不是寂灭。 而是两者在极端冲撞下，于生死边缘迸发出的……第三种状态。 林风缓缓抬起双手。左手掌心，混沌气升腾，灰蒙蒙的气流中万物生灭；右手掌心，暗绿色的寂灭纹路游走，所过之处连光线都仿佛被吞噬。 然后，他将双手缓缓合拢。 “林大哥！不要强行融合！你会——”苏晓晓的惊呼戛然而止。 因为预想中的爆炸没有发生。 混沌与寂灭在林风掌心接触的刹那，并没有互相湮灭，也没有激烈冲突，而是……凝固了。 像两种不同颜色的琉璃，在高温下熔融、交织、冷却，最终形成一种诡异而稳定的全新物质——一种深灰色的、半透明晶体般的能量态。晶体内部，混沌的生灭与寂灭的虚无竟达成了某种恐怖的平衡，如同阴阳鱼般缓缓旋转。 林风脸色惨白如纸，七窍同时渗出血丝。他低头看着掌心这枚不过核桃大小的深灰晶体，眼中却闪过明悟。 原来如此。 混沌与寂灭，并非绝对对立。它们在“尽头”处，本就是一体两面。 而他的身体，既是战场，也是熔炉。 “去。” 林风屈指一弹。 深灰晶体无声飞向被封死的岔口。 没有爆炸，没有巨响。 晶体触碰到金属结构的瞬间，接触点的一切——金属、血肉物质、空间本身——开始无声无息地“融化”。不是高温熔解，不是腐蚀，而是更本质的“存在被抹除”。一个直径丈许的完美圆形空洞出现在岔口处，边缘光滑如镜，透过空洞可以清晰看到后方银色闸门的全貌。 “走！”林风咳出一口黑血，身体晃了晃。 卡琳娜和萧辰一左一右架住他，四人冲进空洞，来到银色闸门前。 苏晓晓将棱形水晶按在闸门中央的凹槽里。银光流遍闸门表面的纹路，厚重的门体向两侧滑开，露出后方一条倾斜向上的逃生通道。通道内有微弱的应急灯光，墙壁上标着星盟文字“通往表层机库”。 他们冲进通道，身后的闸门快速闭合。 就在闸门合拢前的最后一瞬，林风透过缝隙，再次看到了那条垂直通道的深处。 心跳声已经停止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眼睛的睁开。 不是黑雾中那只，而是更大、更古老、更无法名状的眼睛。它填满了整个通道深处，眼白的部分是蠕动的暗红血肉，瞳孔则是不断旋转的黑色漩涡。 眼睛看向林风。 仅仅是被“看到”，林风就感觉自己的灵魂要被扯出躯体，投入那个漩涡。 然后，闸门彻底关闭，隔绝了视线。 但那个“注视”的感觉，却如附骨之疽，烙印在了灵魂深处。 “林风！”卡琳娜发现他瞳孔涣散，圣光立刻注入他体内。 温暖的力量驱散了部分寒意，林风猛地回过神，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快走……那东西……还在‘看’着我们……” 四人沿着逃生通道全速奔逃。通道很长，倾斜角度很大，跑了足足一刻钟，前方才出现亮光——机库的出口。 冲出通道的瞬间，他们回到了前哨的表层区域。这里相对完整，是一个小型飞行器机库，停放着三艘布满灰尘的星盟制式侦察舰。机库穹顶已经破损，露出外部流放之地永恒昏黄的天空。 但机库内并非空无一人。 五道身披黑色斗篷的身影，呈半圆形守在机库出口处。他们斗篷的兜帽上，绣着徐荣那枚虚空羽符上一模一样的黑色眼瞳图案。 正中间那人缓缓掀开兜帽，露出一张苍老枯槁的脸——正是徐荣。 或者说，是占据了徐荣躯壳的某种东西。 他的眼睛已经变成了纯黑色，与黑雾中那只如出一辙。嘴角咧开一个非人的弧度：“钥匙携带者……吾主的注视已经烙印于你。无论逃到哪里，终将回归源初。” 萧辰剑指徐荣：“让开。” “让开”徐荣低笑，声音沙哑重叠，仿佛有无数人在同时说话，“你们毁了我三万年的布置……毁了吾主苏醒的仪式……就用你们的血肉与灵魂，作为补偿吧。” 他身后的四名黑袍人同时掀开兜帽。 没有脸。 兜帽下是不断翻涌的黑色雾气，雾气中伸出由寂灭污染凝结而成的、类似肢体的扭曲结构。 “寂灭之仆的投影体。”苏晓晓声音发颤，“每一个都有接近六阶的力量……徐荣本人的气息……看不透，至少在六阶巅峰，甚至可能摸到了七阶的门槛……” 绝境。 前有强敌堵截，后有恐怖注视。前哨自毁程序已经启动，整个结构正在崩解，机库地面开始出现蛛网般的裂痕。 林风推开搀扶他的萧辰和卡琳娜，独自上前一步。 他擦去嘴角的血，低头看了看手中已经出现细微裂痕的棱形水晶，又看了看胸前的印记。 然后，他做出了决定。 “萧辰，卡琳娜，带晓晓上侦察舰。”林风的声音异常平静，“用太阴信物启动引擎，立刻离开前哨，朝太阴古星方向全速跃迁。” “你想做什么”萧辰盯着他。 林风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徐荣：“你不是想要信物，想要钥匙吗” 他将棱形水晶举高，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 将水晶狠狠按向自己胸口的混沌寂灭印记！ “那就给你。” 银白色的太阴本源精粹与混沌寂灭印记接触的刹那，发生了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剧变。 精粹没有消融，印记没有爆炸。 而是……共鸣。 如同分离了亿万年的两个部分，终于找到了彼此。 棱形水晶融化，银白液体渗入印记。印记的暗绿色纹路中，开始流淌银色的光。林风身体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密的银色符文，那些符文与通道内壁的扭曲符文截然不同，它们优美、古老、清冷，散发着属于太阴神族的至高气息。 徐荣的狂笑戛然而止。 他纯黑色的眼瞳中，第一次出现了名为“惊恐”的情绪。 “不……不可能……太阴神族的本源印记……怎么会与混沌寂灭之躯共鸣……这违背了所有法则……” 林风抬头。 他的左眼变成了银白色，瞳孔中有一轮清冷的月；右眼变成了深灰色，瞳孔中是混沌生灭的漩涡。 “法则” 他向前踏出一步。 脚下的金属地面，一半凝结出晶莹的冰霜，一半化为虚无的尘埃。 “我就是法则。” 话音落，林风的身影从原地消失。 下一瞬，他出现在徐荣面前，右手食指轻轻点向徐荣的眉心。 指尖上，银色月华与灰色混沌交织缠绕。 徐荣想躲，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周围的空间被两种截然相反又完美融合的力场锁死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根手指靠近，点在额头上。 没有声音。 徐荣的身体从指尖接触点开始，一半冻结成永恒的冰雕，一半化为飞散的灰烬。 他身后的四名投影体发出无声的尖叫，身体同时崩解成黑雾，试图逃窜。但林风只是左手一挥，银灰色的力场如波纹扩散，所过之处，黑雾如阳光下的露珠般蒸发。 战斗，在开始之前就结束了。 机库陷入死寂。 只有林风站在满地冰霜与灰烬中，维持着那个姿势。他身上的银色符文剧烈闪烁，左眼的月光与右眼的灰芒开始不稳定地跳动。 “林大哥！”苏晓晓冲过来。 林风踉跄一步，差点摔倒。眼中的异象迅速褪去，恢复成原本的黑色，但瞳孔深处，隐约残留着一丝银灰交杂的痕迹。 “我……没事。”他声音嘶哑得可怕，“快走……刚才的共鸣……会惊动通道深处的东西……它要醒了……” 机库的崩塌开始加速。 萧辰不再多言，抱起已经虚脱的林风，冲向最近的一艘侦察舰。卡琳娜和苏晓晓紧随其后。 舰门关闭，引擎在太阴信物残存能量的激活下轰鸣启动。侦察舰撞开机库破损的穹顶，冲入流放之地昏暗的天穹。 就在舰体脱离前哨范围的刹那，他们从舷窗回头看去。 整座星火前哨，那个漂浮了三万年的金属造物，正在向内坍缩。不是崩塌，而是被某种力量从内部“吸”入那个垂直通道。巨大的结构扭曲、断裂、粉碎，最终全部没入通道深处。 通道口，那只巨大的眼睛再次浮现。 它望着侦察舰逃离的方向，瞳孔中的黑色漩涡旋转加速。 然后，一个跨越空间、直接响彻灵魂的声音，在舰内四人脑中同时炸开： “钥匙……” “吾已记住你的‘味’……” “待吾完全苏醒……纵使跨越诸天……亦将寻你归来……” 声音消散。 侦察舰冲入预设的跃迁轨道，窗外景象化为流光。 舰桥内，林风躺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意识逐渐模糊。最后残留的感知里，是胸口的印记——灼烫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火交织的奇异平静。银色的太阴符文已经融入印记深处，与混沌寂灭之力达成了暂时的、脆弱的平衡。 而在他彻底失去意识前，仿佛看到了一双清冷如月的眼睛，在无尽的黑暗星空中，温柔地注视着他。 那双眼睛的主人轻声说： “活下去……” “来找我……” “在血月落下之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