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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台宫的早朝，总带着几分冬日特有的肃静。辰时刚到，文武大臣便已按品级列立阶下，玄色朝服在晨光中泛着沉稳的光泽。嬴政端坐御座，目光扫过群臣，缓缓开口：“昨日太子提及职业军队与海船之事，今日便就此二事，与众卿详议，各抒己见，无需避讳。” 话音落定，扶苏便手持一卷桑皮纸，缓步出列。纸上不仅写着职业军队的构想，还附着密密麻麻的测算数据——招募标准、训练科目、俸禄成本，甚至与临时征调军队的开支对比，一目了然。“父王，诸卿，”他声音清晰，传遍殿内，“昨日儿臣提及职业军队，并非凭空臆想。今晨特将具体构想与数据呈上，供诸卿参详。” 他指着纸上的“招募标准”：“职业军队拟从关中、楚地的退伍士兵与青壮中招募，需年满十六、不满四十，身无残疾，家中无独子（免其后顾之忧）；入伍后，每月俸禄五十钱、粟米两石，家属免除徭役；训练科目分三类——战术（阵法、协同作战）、兵器（钢剑、弩箭、盾牌使用）、卫生（伤口处理、防疫知识），每日训练两个时辰，其余时间可参与营地耕种（补充军粮）；服役满五年者，可选择退役，按军功授予良田（最少50亩），或进入郡县任职（如亭长、尉史）。” “至于成本，”扶苏翻过纸页，露出一组阿拉伯数字，“按五百人规模计算，每月需俸禄两万五千钱、粟米一千石，一年合计三十万钱、一万二千石粟米。而临时征调五百壮丁，一次征调需支付路费、安家费合计十五万钱，且壮丁离乡导致的农耕损失（按亩产三百斤计，五百人对应两千亩地，损失六十万斤粟米，折合六千石），远超职业军队的年支。更重要的是，职业军队训练有素，战斗力远非临时壮丁可比——伐楚时，王贲将军的五千职业骑兵，便能击溃两万楚军，便是明证。” 话刚说完，御史大夫冯劫便率先出列，眉头微蹙：“太子所言虽有数据支撑，可五百人只是小数。若全国推广职业军队，按三十万规模计算，年需九千万钱、三百六十万石粟米，这对国库而言，是不小的负担。如今刚推行商税，工业苑盈利虽丰，却还要投入水泥驰道、海船建造，财政恐难支撑。” 淳于越也随之起身，语气带着守旧的执拗：“古制皆以‘寓兵于农’为上，农忙耕种，农闲训练，既无俸禄之耗，又能保粮食充足。职业军队让百姓脱离农耕，专事征战，恐违‘重农’之本，长此以往，粮食产量下降，国本动摇，不可不虑。” 军方将领中，也有不同声音。陇西守李信身旁的一名老将低声道：“临时征调虽有弊端，却能快速集结大军。若遇匈奴大举南下，职业军队仅三十万，恐难应对，还需临时征召，届时两套体系并行，反而混乱。” 扶苏耐心听完，一一回应：“冯大夫担忧财政，儿臣理解。故今日提议，先不推广全国，仅招募五百人组建‘试训旅’，为期一年。这一年的开支，从工业苑分红中划拨，不占用国库；一年后，若试训旅战斗力显着、成本可控，再议推广，若效果不佳，便即刻解散，无损大局。” 针对淳于越的“重农”质疑，他补充道：“试训旅营地可设在咸阳东郊的荒田，士兵耕种的粮食可补充军粮，不仅不脱离农耕，还能开垦荒地；且招募时优先选择家中有多余劳动力者，不会影响农户耕种。” 至于军方的担忧，他看向李信：“李将军久历沙场，应知‘兵贵精不贵多’。匈奴虽强，却多是分散袭扰，三十万职业军队若布防得当，配合驰道快速调动，足以应对；真遇大规模战事，再临时征召壮丁，经职业军队士兵训练一月，战斗力也远胜往日，不会混乱。” 殿内陷入沉默，群臣皆在思索。就在此时，李信突然出列，单膝跪地，声音洪亮：“陛下！太子！末将愿任这五百试训旅的主将！末将曾率军征战，深知临时壮丁训练不足之苦——伐齐时，因壮丁慌乱溃退，险些延误战机。若能组建精锐之师，末将愿倾尽所学，将其训练成大秦的‘尖刀’，为职业军队推广立下根基！” 嬴政眼中闪过赞许——李信一直锐意进取，如今更是主动请缨。他看向扶苏：“太子以为，李信可任此职” “李将军勇武善战，且熟悉军中事务，是最佳人选。”扶苏躬身应答，“儿臣提议，试训旅营地设在咸阳东郊，由天工阁提供钢制兵器、训练器械，医家派医疗兵负责卫生训练，确保试训顺利。” 嬴政颔首，朗声道：“准！即日起，任命李信为五百试训旅主将，从工业苑划拨一年所需物资，太子负责监督试训进度，每月向朕汇报。” 李信叩首谢恩，起身时眼中满是斗志。群臣见陛下已定夺，且只是小规模试训，便不再反对，职业军队的议题，就此落定。 紧接着，扶苏转向海船之事，语气带着几分郑重：“父王，诸卿，海船建造非一日之功——从图纸设计、木材准备到工匠训练，至少需四年时间。在此期间，儿臣提议，先派专人前往山东沿海（今渤海、黄海沿岸），招募有经验的水手，训练海上航行技能，建造小型探险船，熟悉东海航线，为日后前往蓬莱探矿打下基础。” 他顿了顿，补充道：“儿臣举荐一人负责此事——徐福。徐福曾为方士，熟悉海上事务，此前虽有‘求仙药’未果之过，却也积累了不少沿海地理、水文知识。若让他戴罪立功，前往山东，定能尽心竭力；且他在沿海百姓中略有声望，招募水手、协调地方，也更便利。” 此言一出，赵高立刻出列，语气带着几分质疑：“陛下！徐福乃方士，此前求仙药耗费不少物资，却一无所得，恐难当此任。且山东沿海多有海盗，让他前往，若出纰漏，反而误事。” “赵常侍此言差矣。”扶苏反驳道，“徐福虽曾求仙，却也并非无能之辈——他曾绘制过山东沿海的简易海图，记录过潮汐规律，这正是我们需要的；至于‘戴罪立功’，他若不尽心，便是罪加一等，定会全力以赴。且山东沿海的海匪，多是零散之辈，可让当地郡兵配合，保障安全。” 他进一步解释：“此次任务，并非直接前往蓬莱，而是‘准备阶段’——第一步，在琅琊郡（今山东青岛附近）设立水手训练营，招募常年出海捕鱼的渔民，教授他们辨识航向（用磁石指南针）、应对风浪的技能；第二步，利用当地的松木、杉木，建造五艘小型探险船（长十丈，宽三丈，可载三十人），测试船体稳定性与航行速度；第三步，沿山东沿海航行，记录岛屿位置、水深、潮汐时间，绘制详细海图，为日后大船远航积累数据。这些工作，徐福完全有能力完成。” 嬴政沉吟片刻，想起徐福此前呈上的海图，虽简陋却有参考价值，尤其还参与了火药开发，且戴罪立功能激发其斗志，便开口道：“准太子所奏！任命徐福为‘东海探航使’，前往琅琊郡，负责水手招募、训练与探险船建造；所需木材，从当地伐木场调拨；天工阁派墨家弟子协助设计探险船，提供指南针；琅琊郡太守需全力配合，保障物资与安全。徐福若能如期完成任务，便免其前罪；若有延误或失职，严惩不贷！” 旨意既定，群臣皆无异议。早朝结束时，晨光已洒满殿内，李信捧着试训旅的任命文书，步履坚定；扶苏则站在阶下，望着窗外——五百试训旅的组建，是军制革新的第一步；徐福的东海探航，是资源探索的开端。这两件事，虽看似微小，却如冬日里的种子，终将在大秦的土地上，生长出改变未来的力量。 嬴政走下御座，拍了拍扶苏的肩膀：“你提出的事，虽多是新创，却皆有章法。好好监督，莫要让朕失望。”扶苏躬身应答，心中清楚——接下来的一年，无论是试训旅的训练，还是徐福的探航，都将是对他的考验，更是大秦迈向更强盛的关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