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笔下的投射与黑粉的“赞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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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熟悉的一切扑面而来。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颜料和纸张的味道，沙发上随意堆着几个柔软的抱枕，阳光透过阳台的玻璃门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这一切都让林夕感到无比的舒适和放松，医院里那种无处不在的紧绷感和消毒水的气息终于被彻底隔绝在外。 她可以随心所欲地躺在柔软的沙发里，吃着周晓雯精心投喂的、美味又营养的餐食，抱着笔记本电脑追更新番或煲剧，或者……只是单纯地发呆。 而发呆的时候，脑子往往并不空闲。医院里的片段，尤其是那个人的身影，总会在不经意间自动闯入她的脑海。 那双冷静得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那双曾在她腹部伤口处进行检查的、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那平稳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的语调，那些偶尔流露出的、细微到几乎让她以为是错觉的关照，还有那个被他下意识扣在桌面上、曾惊鸿一瞥亮着漫画app界面的平板…… 以及，最后那场被干脆利落、毫无转圜余地拒绝的晚餐邀请。 林夕用力甩了甩头，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些乱七八糟、纠缠不清的想法和影像从脑子里清除出去。她打开平板，点开久违的绘画软件，看着空白的画布，却感觉有些无从下笔，灵感像是被什么东西堵塞了。 但稿子终究还是要赶的，编辑的催命符并不会因为她刚做完一场手术就心慈手软，宽容期限。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将所有的注意力都强行投入到工作之中。也许，将那些无处安放、难以消化的情绪和细致入微的观察，统统投射到创作里，会是一个不错的宣泄和梳理方式 恰巧，新篇章的剧情正好需要引入一个新的辅助角色——一位技术高超绝伦但性格极其孤僻古怪的战场医疗顾问。 林夕拿起压感笔，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笔下就开始自然而然地勾勒起来。 她画了一个穿着象征洁净与专业的白色研究员外套（款式与她记忆中那件白大褂有着微妙的相似）的男人，身形高瘦挺拔，脸上戴着遮住大半张脸的防护镜（完美映射了口罩带来的距离感和神秘感），只露出线条冷峻利落的下颌和一双薄唇。角色的眼神是通过特写表现的，隐藏在反光的镜片之后，显得格外深邃、冷静，让人窥不透丝毫情绪。 她尤其仔细地描绘着他操作精密医疗仪器的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绝对的精准和控制力，仿佛那不是一只手，而是一件精密的仪器。 她甚至还精心设计了一个非常 subtle（微妙）的小细节：这位医疗顾问每次完成一项高难度、高风险的操作后，总会下意识地、近乎偏执地取出口袋里的消毒凝胶，挤出适量，极其仔细地擦拭双手的每一个指缝、每一寸皮肤，一丝不苟，仿佛要祛除所有看不见的污染。 在角色设定上，她赋予了他顶尖的、近乎神奇的医术，但他沉默寡言，惜字如金，拒绝一切无意义的社交寒暄，只对精准的数据、完美的救治结果和极致的效率感兴趣。然而，在剧情几次至关重要的险境中，他却会以一种近乎不动声色、毫不张扬的方式，悄然替主角团挡下致命的危险，或者在他们弹尽粮绝时留下关键的治疗物资和提示。 外冷内热。专业至上。冷静自持。细节控。甚至……有点傲娇。 林夕画着画着，发现自己投入了前所未有的热情和专注。这个角色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性格侧面，似乎都能在她最近的观察、想象以及那份复杂难言的情绪中找到源头和投射。 她把自己对那份极致专业与严谨的欣赏，对那冷硬外壳下可能存在的细微温柔的窥探和猜测，甚至那一点点被干脆拒绝后产生的小小怨念（巧妙地体现在角色初期对主角团各种“愚蠢”行为毫不留情的毒舌批评和不情愿的配合上），都酣畅淋漓地融入了进去。 画完之后，她看着屏幕上那个自笔尖诞生的、新鲜出炉的角色，心里涌起一种奇特的满足感和释然感，仿佛通过这种创造性的方式，她某种程度上接近、解读甚至“掌控”了那个在现实中让她困惑不已、难以企及的原型。 她甚至带着点恶作剧和隐秘调侃的心态，给这个角色起了个内部代号叫“g博士”。 很快，新的一话《星域漩涡》更新发布了。 林夕照例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一遍遍地刷新着评论区。读者们对新角色“g博士”的反响出乎意料地热烈，好评如潮。 【哇塞！新角色好帅！虽然遮着脸但气场两米八！感觉就是个超级大帅哥！】 【这种冷冰冰、毒舌、却技术逆天的技术宅人设我太吃了！请务必多给他戏份！】 【作者大大是不是最近去医学院取材了这个医疗顾问的操作和范儿感觉好专业啊！】 【g博士嘴上说着麻烦死了，但身体还是很诚实地帮忙了！口嫌体正直赛高！傲娇是永恒的萌点！】 看着这些热情洋溢的好评，林夕的嘴角忍不住上扬，被认可的喜悦冲淡了些许之前的郁闷。然而，她的心里还高高地悬着另一只靴子——那个人的评价。他……会看到吗他会说什么 她几乎是屏住呼吸，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着，在飞速滚动的评论区里急切地寻找着那个早已刻进脑海的熟悉id。 找到了！ 【graymatter】的评论依旧如同精准的时钟般，出现在最新话下方的评论区里。 林夕的心脏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窒息。她会迎来新一轮关于“g博士”急救包里药品配伍不合理、或者某样器械不符合战场实际情况的长篇大论批判吗 她定了定神，紧张地定睛看去。 【graymatter】的评论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简短得多，只有孤零零的一句话，甚至连一个多余的标点符号都没有，却像一颗投入她心湖最深处的巨石，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让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个角色的持刀手法和无菌操作习惯，描绘得很专业。” 没有挑刺！没有长篇大论的批评和说教！甚至……这竟然是一句表扬！来自【graymatter】的、针对她笔下角色专业性细节的、前所未有的、赤裸裸的正面评价！ 林夕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反复看了好几遍，确认自己绝对没有看错任何一个字。 一股极其复杂、汹涌澎湃的情绪瞬间攫住了她，淹没了她。其中有震惊，有难以置信，有被这位“权威”杠精认可的、难以言喻的欣喜若狂，但更多的，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混乱、强烈的怀疑和……失控般的心跳加速。 他夸了……“持刀手法”和“无菌操作习惯” 这两个极其细微、甚至很多读者都不会特别注意到的专业细节，正是她仔细观察陆景深手术前刷手、穿戴无菌衣的严谨姿态（虽然她只见过零星片段和想象），以及他每次离开病房前必用消毒液搓手的习惯后，特意查阅了大量图片和视频资料，精心刻画进去的！她甚至为了画准执手术刀的姿势，偷偷搜索了无数张外科医生持刀的照片！ 而现在，【graymatter】竟然如此精准地、一眼就注意到了这两个隐藏的细节，并且用他那种标志性的、不容置疑的语气，给出了“很专业”的高度评价 这真的……还能用简单的“巧合”来解释吗 一个普通的医学爱好者或者医学生，会对“持刀手法”和“无菌操作习惯”这种极其内行、甚至带着点“行业黑话”味道的细节，敏锐到这种令人发指的程度并且能如此肯定、毫不犹豫地判断出“专业” 无数的疑问和那个她一度试图压下去的、关于陆景深就是【graymatter】的荒谬猜想，再次以排山倒海之势，疯狂地席卷了她的大脑，让她思绪一片混乱。 她怔怔地看着那条简短的、却重若千钧的评论，又缓缓低下头，看向平板屏幕上自己笔下那个冷峻、专业、浑身散发着禁欲气息的“g博士”…… 心情复杂得如同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交织在一起，难以言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