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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日 承平四十四年正月初八 大雪 今天没有看见爹爹。 早上醒来时，奶娘给我穿了一件很厚很厚的白狐裘，包得我只露出眼睛。奶娘眼睛红红的，一边穿一边说：“姑娘要乖，要听话。” 然后爹爹来了。他抱着我坐上一辆很小的马车，马车走了很久很久，外面在下雪。爹爹的手很冷，比雪还冷。他一直说：“玉儿不怕，爹爹在。” 可是后来爹爹不在了。 我们到了一条大河边，有一条乌篷船在等。爹爹把我交给一个穿墨色大氅的叔叔。那个叔叔蹲下来看我，他的眼睛真好看，像夏天夜里最亮的星星。 “玉儿，我是二叔。”他说，声音像爹爹给我吃的桂花糖一样甜。 我没有说话。布老虎在我怀里，我抱得很紧。 二叔把我抱上船。船里点着一盏小灯，摇摇晃晃的。他给我剥了一颗糖，是桂花味的。很甜。 船又走了很久。我趴在他肩上睡着了，梦见爹爹在很远的地方挥手。 醒来时，到了一个很大很大的门口。门口站着好多人，我都看不清。我把脸埋进二叔的颈窝里，那里有很好闻的味道，像晒过太阳的竹子。 有一个头发白白的奶奶想抱我，我没敢伸手。 还有一个穿淡青色裙子的姨姨，她给我一颗粉红色的糖，是海棠花形状的。真好看。 糖很甜，比桂花糖还甜。 我说：“甜。” 大家都笑了。白头发奶奶眼睛里有亮亮的东西。 晚上睡在一个很香的房间里。床很软，被子有阳光的味道。可是我想爹爹。 二叔和那个姨姨都没走，他们坐在床边。我抓着二叔的一根手指，睡着了。 （柳清徽注：玉儿入府第一日，极度缺乏安全感，除接受糖果外几乎不开口。夜惊三次，需握着手方能安睡。这孩子比同龄人更早熟，亦更敏感。） 第二日 正月初九 雪晴 今天醒来时，二叔已经不在了。 但那个姨姨在。她坐在床边绣花，见我醒了就笑：“玉儿睡得好吗” 我没说话。她也不生气，端来温水给我洗脸，动作轻轻的。她的手很软，很暖和。 早饭是牛乳羹和海棠糕。姨姨喂我吃，我说：“自己吃。” 她愣了愣，然后笑了：“好，玉儿自己吃。” 我吃得很慢，但全都吃完了。姨姨说：“玉儿真棒。” 上午，白头发奶奶来了——现在我知道她叫祖奶奶。她抱着我坐在暖榻上，给我看一个很漂亮的盒子，里面全是亮晶晶的东西。她说这是首饰，但我太小还不能戴。 祖奶奶一直摸我的头发，说：“我们玉儿的头发真软，像缎子。” 我想娘亲了。娘亲也常说我的头发软。 中午二叔回来了。他带我去书房，教我认字。第一个字是“春”。他握着我的手写，笔毛软软的，墨香香的。 我写不好，二叔说：“没关系，多写几次就会了。” 下午，有一个很严肃的伯伯来看我。他站在门口看了我一会儿，什么也没说就走了。但我看见他转身时，嘴角弯了一下。 （柳清徽注：玉儿开始愿意自己动手做事，这是好迹象。她显然受过良好教养，餐桌礼仪极佳。老太君今日抱着她不愿撒手，连午觉都要搂着睡。云璋教她写字时，她专注得令人心疼。） 第三日 正月初十 阴 今天我发现了苏府一个秘密：所有人都想抱我。 早上刚醒，祖奶奶就来了，要喂我吃早饭。我说自己吃，她有点失望，但还是笑眯眯地看着我吃。 然后二叔来抱我去书房，路上遇见一个蹦蹦跳跳的叔叔——三叔。三叔从袖子里“变”出一只木头小鸟，拧上发条就会扑翅膀。 真好玩。 我给小鸟起名叫“扑扑”。 下午，那个严肃的伯伯又来了。这次他带了一本书来，说是给我看的。我翻开一看，里面全是画，画着小动物、花草、星星。 伯伯说：“不认识的字可以问我。” 我说：“谢谢大伯。” 他耳朵红了。 晚上，那个姨姨——我现在叫她娘亲了，虽然还没当面叫过——给我洗澡。浴桶里飘着海棠花瓣，香香的。她给我讲故事，讲小蒲公英飞去找新家。 我问：“玉儿也是蒲公英吗” 她抱紧我：“玉儿不是蒲公英，玉儿是海棠花，要在这里扎根，开得美美的。” （苏云璋注：玉儿今日主动对大兄道谢，大兄表面平静，回房后却命人去搜罗所有童趣画本。三弟的机关玩具深得玉儿喜爱，然机关复杂，需改进以免伤手。） 第四日 正月十一 晴 今天做了一件勇敢的事：自己走去西苑看海棠树。 那棵树就在院子里，光秃秃的，但二叔说春天就会开花。我站在树下看了很久，想象它开满花的样子。 娘亲找到我时，我正仰着头数树枝。她没催我回去，陪我一起看。 “玉儿喜欢海棠”她问。 我点头：“爹爹说，娘亲最喜欢海棠。” 娘亲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声说：“玉儿的娘亲一定是个很美的人。” 下午，小姑姑来了。小姑姑才十六岁，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她带来好多漂亮绸缎，在我身上比来比去。 “这件桃红衬玉儿！” “这件鹅黄更俏！” 我被转得头晕，但小姑姑很开心。最后她决定每样都做一件。 最有趣的是晚上，三叔又来了。这次他“变”出一套彩色积木，能搭出房子、桥、塔。我和他一起搭，搭了一座好高的塔。 塔倒了，我吓了一跳。三叔哈哈大笑：“没关系，倒了再搭！” 我也笑了。这是我来这里后第一次笑。 （苏云瑾注：玉儿皮肤白皙，穿什么都好看！已吩咐绣房赶制春装，务必在花期前做好。另，发现玉儿对色彩敏感，偏好淡雅色调，大红大紫的反而不喜。） 第五日 正月十二 晴 今天我开口叫“娘亲”了。 不是故意的。我在玩鲁班锁——大伯送的，终于拼出了一只小兔子。我高兴极了，抱着兔子去找人看。 跑得太急，差点摔倒。娘亲扶住了我。 我抬头就说：“娘亲看，兔子！” 说完我们都愣住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叫出来了。然后眼泪自己掉下来，止不住。娘亲抱紧我，我哭了好久好久。 好像把心里憋着的东西都哭出来了。 哭累了，在娘亲怀里睡着了。醒来时还在她怀里，她一直抱着我。 晚上，全家人都知道我喊“娘亲”了。祖奶奶抹眼泪，二叔笑着摸我的头，大伯又多送了一套鲁班锁，三叔“变”出会跳的青蛙，小姑姑给我梳了漂亮的辫子。 我问二叔：“玉儿可以叫您爹爹吗” 二叔蹲下来，认真地看着我：“玉儿想叫什么都行。但‘二叔’是玉儿给我的特别称呼，只有玉儿能叫。这是我们的秘密，好不好” 我点头：“好，二叔。” （柳清徽注：玉儿今日情感突破。那声“娘亲”让我心都化了。这孩子太懂事，哭都不敢大声哭。今夜需注意是否做噩梦，当备安神香。） 第六日 正月十三 阴 今天发现二叔有一个神奇的本事：折纸。 晚饭后，二叔从袖中取出几张淡粉色的纸——他说这叫春棠笺，有海棠花香。只见他手指翻飞，一会儿折出小鸟，一会儿折出小船，一会儿折出小兔子。 最神奇的是，放在灯前一照，墙上有影子，小兔子的耳朵还会动！ 我学了半天，只折出一个歪歪扭扭的方块。二叔说：“玉儿折的是印章，也很好。” 我把“印章”送给了娘亲。娘亲把它压在梳妆台上，说每天都能看见。 下午，大伯路过院子，看见我在玩积木。他站了一会儿，然后走过来，什么也没说，帮我搭了一座桥——比我搭的稳多了。 桥搭好时，他嘴角又弯了一下。 我悄悄发现，大伯其实很爱笑，只是笑得很快，一眨眼就没了。 （苏云玦注：玉儿手巧，然力学根基不足，所搭结构易倾。当寻些简易木工玩具，培养结构思维。已命人去找。） 第七日 正月十四 立春 今天立春，府里做了春饼。 娘亲手把手教我怎么卷：放菜，抹酱，卷起来，不能太松也不能太紧。我卷的第一个散了，第二个成功了！ 祖奶奶吃了我卷的春饼，说：“玉儿真能干，比某些臭小子强多了。” 她说着瞪了三叔一眼。三叔正狼吞虎咽，假装没看见。 饭后，二叔带我去看海棠树。他说：“立春了，树要醒了。” 我仔细看，真的！树枝上有一个个小小的凸起，二叔说那是芽苞。 “等它们长大，就是叶子和花。”二叔说，“就像玉儿一样，一天天长大。” 我问：“玉儿长大了，爹爹会来看我吗” 二叔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很认真地说：“玉儿的爹爹去了很远的地方治病。但他一直在看着玉儿，看玉儿吃饭、睡觉、长大。等玉儿长得像海棠树一样高的时候，爹爹的病就好了。” 我点头：“那玉儿要快快长高。” （苏云璋注：玉儿今日问及如海兄，答时心如刀割。然必须给她希望。这孩子聪慧，寻常谎言骗不过她，唯有以诗意隐喻相对。） 第八日 正月十五 元宵节 今天是元宵节，府里挂满了花灯。 娘亲给我做了一盏海棠花灯，粉色的，点上蜡烛后通透透亮。我提着灯在院子里走，影子拉得长长的。 晚上全家人一起吃饭，桌上有一道糯米圆子，里面包着各种馅儿：花生、芝麻、豆沙。祖奶奶说，吃到红枣馅儿的今年会有好运。 我小心地咬开一个——是豆沙的。再咬一个——还是豆沙的。连吃三个都是豆沙。 正有点失望，二叔把他碗里的一个圆子夹给我：“玉儿尝尝这个。” 一咬，甜甜的枣香！ 我笑了：“谢谢二叔！” 二叔也笑：“玉儿今年一定平安顺遂。” 饭后，三叔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堆烟花，小的，拿在手里“滋滋”响的那种。他教我怎么拿，怎么转圈圈。 火星划出亮亮的圈，像星星掉下来。 我转圈时，看见所有人都站在廊下看着我笑。祖奶奶，二叔，娘亲，大伯，小姑姑……他们的脸在火光里温暖又明亮。 这一刻，我突然觉得，这里真的像家了。 （老太君注：今晚玉儿笑得最开心。那孩子提灯的模样，让我想起云璋小时候。都是冰雪聪明的人儿，都该被好好疼爱。吩咐下去，以后逢年过节，府里都要这般热闹。） 第九日 正月十六 晴 今天我“上学”了。 二叔说，虽然我还小，但可以先认字、听故事。课堂就在书房，学生只有我一个，先生是二叔。 第一课讲《千字文》。二叔不要求我背，只让我听。他念一句，解释一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这是说天是黑的，地是黄的，世界很大很大，很久很久以前就是这样了。” 我问：“比苏府还大吗” 二叔笑：“比苏府大得多，比京城还大，比我们能看到的所有地方都大。” 我想象不出来。 下午，娘亲教我弹琴。不是真的弹，是认识琴。琴有七根弦，娘亲说这叫“七弦琴”，又叫“古琴”。 她拨了一下，声音“嗡”地传开，很好听。 “等玉儿手再大一点，娘亲教你弹。”她说。 我最喜欢的是晚上。今天轮到三叔讲故事，他讲了一个特别好笑的故事：有个书生去赶考，路上遇见会说话的驴，驴教他考试题目，结果题目全中——但书生忘了驴教的是什么！ 我笑得肚子疼。 （柳清徽注：玉儿记忆力极佳，《千字文》听一遍就能复述片段。乐感亦好，听琴音能辨高低。当因材施教，不可揠苗助长。） 第十日 正月十七 阴 今天发现一个秘密：大伯其实很温柔。 早上我在院子里堆小雪人——昨天下的雪还没化完。堆到一半，手冻红了。正想回屋，一件大氅突然披在我身上。 是大伯。他不知什么时候来的。 “玩雪要戴手套。”他说，然后从怀中取出一双小小的皮手套，毛茸茸的里衬。 他帮我戴上，动作有点笨拙，但很小心。 手套真暖和，雪人都堆得更好了。堆完后，我给他看：“大伯看，像不像兔子” 雪人确实有点像兔子，耳朵长长的。 大伯看了看，从地上捡起两片枯叶，插在雪人头上：“兔子耳朵。” 我笑了，大伯的嘴角又弯了一下。 下午，小姑姑来给我梳头，试了新发型：双环髻。她说这是唐朝小姑娘最流行的发式。 镜子里，我头上两个圆圆的环，像两个小月亮。小姑姑左看右看，满意极了：“我们玉儿真是个小美人胚子！” 我悄悄想，要是娘亲能看到就好了。 （苏云玦注：玉儿手小，寻常手套不合用。已命皮匠按尺寸另制三双，不同厚度以备四季。另，雪人造型确像兔子，童趣可爱。） 第十一日 正月十八 晴 今天做了件“坏事”。 我在书房看见二叔的砚台，墨磨得匀匀的，像黑色的镜子。我好奇，用手指戳了一下。 手指黑了。我看看手指，看看砚台，又看看桌上铺开的春棠笺…… 等二叔回来时，看见的是满桌“墨宝”：我的手印，脚印（我脱了鞋），还有一堆歪歪扭扭的“字”。 二叔愣住了。 我也愣住了，举着黑乎乎的手，不知该怎么办。 二叔走过来，没有生气，反而笑了：“玉儿在练字” 我点头，又摇头：“玉儿弄脏了纸……” “纸就是用来写的。”二叔抱起我，带我去洗手，“不过下次想玩墨，二叔陪你一起玩，好不好这样不会弄得到处都是。” 洗手时，他告诉我墨是怎么做的：松树烧的烟，加胶，加香料，捶打几百上千次…… 原来黑黑的墨有这么大学问。 洗完手，二叔真的陪我“玩墨”了。他握着我的手，在纸上画了一枝海棠。虽然我的手抖，画得歪歪扭扭，但能看出是花。 二叔题了字：“玉儿初作”。 这幅画被娘亲收起来了。她说要永远留着。 （苏云璋注：玉儿今日“创作”颇丰。童趣天真，不可扼杀。然需教其规矩——已定新规：玩墨需穿罩衣，备专用纸张。既要自由，亦要方圆。） 第十二日 正月十九 小雨 今天下雨，不能出去玩。 但我发现了雨天的新乐趣：听雨声。 雨打在瓦上，叮叮咚咚；打在树叶上，沙沙沙；打在石板上，滴滴答答。不同的声音，像在唱歌。 娘亲说，这叫“雨打芭蕉”，是文人雅士喜欢的意境。 虽然我们没有芭蕉，但有海棠树。雨中的海棠树，枝条湿漉漉的，别有一番味道。 下午，娘亲教我认草药。她拿出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各种晒干的叶子、花朵、根茎。 “这是薄荷，闻闻看。”她说。 我闻了闻，凉凉的味道冲进鼻子，好清爽！ “这是甘草，甜甜的，可以治咳嗽。” 我舔了一点，真的甜。 “这是……”娘亲拿起一片褐色的小圆片，犹豫了一下，“这是陈皮，理气的。” 我学着她的话：“理气。” 娘亲笑了：“玉儿真聪明。” 晚上，雨停了。二叔抱我去廊下看月亮。月亮刚从云里出来，朦朦胧胧的，像隔着一层纱。 二叔念诗：“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我接不上，但觉得好听。 （柳清徽注：玉儿对草药兴趣浓厚，嗅觉味觉敏锐。然冰乌散相关药材未敢出示，怕勾起伤心事。循序渐进，先从食疗药材教起。） 第十三日 正月二十 晴 今天，我第一次走出西苑，去了府里其他地方。 娘亲牵着我的手，从西苑走到正院，经过花园、池塘、亭子。府里真大，我走得腿都酸了。 花园里有座假山，山洞小小的，我能钻进去。里面凉凉的，有回声。我喊：“玉儿——”回声也喊：“玉儿——” 好玩极了。 池塘结着冰，冰下有鱼在游。娘亲说，等春天冰化了，可以喂鱼。 亭子叫“棠荫亭”，匾额是二叔写的字。娘亲说，夏天坐在这里最凉快，四周海棠花开，像在花海里。 走到正厅时，我看见墙上挂着一幅很大的画，画的是海棠林，花开如海。 “这是祖爷爷画的。”娘亲说，“咱们苏家，最爱海棠。” 我想起爹爹说过，娘亲也最爱海棠。 是不是喜欢海棠的人，都是好人 （老太君注：玉儿今日“巡府”，小大人模样让人忍俊不禁。她盯着先夫画作看了许久，许是想起生母这孩子心思细，需多留心情绪变化。） 第十四日 正月廿一 晴 今天我收到了好多礼物。 不是过年过节，就是平常日子。但大家好像都喜欢送我东西。 早上，大伯送了一套小木匠工具：小锤子、小锯子、小刨子，都是特制的，边角圆润，不会伤手。大伯说，可以学着做小东西。 我问：“做什么” 大伯想了想：“做个小板凳。” 我认真点头：“好。” 下午，三叔又“变”出宝贝：一只真的小白兔！毛茸茸的，红眼睛，三瓣嘴。三叔说，是在市集上看见，觉得我会喜欢。 我抱着兔子，它好软，好温暖。我给兔子起名叫“雪团”，因为它像雪球。 小姑姑送了一盒子绢花，各种颜色，各种形状。她挑了一朵淡粉的海棠绢花，别在我衣襟上：“玉儿戴花最好看。” 娘亲送了一本空白册子，封面画着海棠。她说：“玉儿可以把每天的事画下来，不会画就贴叶子、花瓣。” 二叔的礼物最特别：他握着我拿剪刀的手，教我把春棠笺剪成海棠花形状。虽然剪得歪歪扭扭，但真的是五瓣花！ 我把第一朵纸海棠贴在册子第一页。 （苏云琛注：玉儿抱兔子的模样太可爱了！已嘱咐下人备兔笼、兔粮。另，雪团是母兔，将来或可繁衍，让玉儿见证生命传承。） 第十五日 正月廿二 阴 今天，我第一次见到二叔生气。 不是对我生气，是对一个来找他的人。那个人说话声音很大，态度很凶，说什么“盐课”“账册”“亲王”。 二叔一直很平静，但眼睛很冷。他说：“此事我自有分寸，不劳费心。” 那个人还想说什么，二叔抬手：“送客。” 等人走了，二叔在书房站了很久。我悄悄从门缝看，看见他捏着一张淡粉色的纸——是春棠笺，捏得很紧。 我推门进去：“二叔” 二叔看见我，眼神立刻软了。他蹲下来：“玉儿怎么来了” “那个人坏。”我说。 二叔笑了：“玉儿怎么知道” “他对二叔凶。” 二叔抱了抱我：“有些人表面凶，不一定坏；有些人表面笑，不一定好。玉儿长大了就明白了。” 我还是不懂，但我知道二叔是对的。 晚上，二叔教我下棋。不是围棋，是简单的“动物棋”：老虎吃狼，狼吃狗，狗吃猫……我很快就学会了，还赢了他一局！ 二叔笑着说：“玉儿真聪明，将来定是棋坛高手。” （苏云璋注：亲王党羽逼迫日甚。然玉儿在侧，不可露焦躁之色。这孩子敏锐，竟能感知情绪变化。今后书房议事当更谨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