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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子画再次醒来,是在一个午后。 意识如同沉在深水底部,费了极大的力气,才挣扎着浮上水面。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带着竹节纹理的屋顶,以及从窗口斜射进来、温暖却并不刺眼的阳光。 他还活着。 这个认知清晰无比,伴随着的是周身无处不在的、仿佛被彻底碾碎重组般的剧痛,和一种深入骨髓、无法驱散的虚弱。仙元枯竭,经脉尽碎,如今的他,与一介凡人无异,甚至比寻常凡人更加孱弱。 他微微偏过头。 花千骨就坐在榻边的矮凳上,身子倚着床沿,似乎睡着了。她的头一点一点,长发有些凌乱地披散着,一只手却依旧紧紧握着他的手,即使在睡梦中也不曾松开。她的脸色依旧苍白,眼下有着淡淡的青影,显然这几日未曾好好休息。 阳光勾勒着她瘦削的侧脸和纤长的睫毛,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 白子画静静地看着她,心中那片因自身状况而升起的死寂荒芜,竟奇异地被这一幕熨帖了些许。 他还活着。 而她,也还在。 这就够了。 他尝试着动了一下手指,想要反握住她的手,却发现连这样微小的动作,都牵扯起全身撕裂般的痛楚,让他闷哼出声,额角瞬间沁出冷汗。 这细微的动静,却立刻惊醒了浅眠的花千骨。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还带着未褪的睡意和一丝惊慌,当对上他清醒的、带着痛楚神色的眼眸时,那惊慌瞬间转化为了明亮的光彩。 “师父!”她脱口而出,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显而易见的欣喜。 她立刻站起身,俯身靠近他,紧张地查看他的状况:“你醒了是不是很疼要喝水吗” 一连串的问题,带着她醒来后少有的急切和流畅。 白子画想摇头,却连这点力气都使不出,只能极轻微地眨了一下眼,表示不用。 花千骨却像是看懂了他的意思。她没有再去拿水,而是重新坐下来,双手更紧地握住他的手,仿佛这样才能确认他的真实存在。 “你睡了……好久。”她看着他,小声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后怕。 白子画看着她,想开口,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花千骨似乎明白了。她松开一只手,端过旁边一直温着的清水,用小小的勺子,舀了一点,小心翼翼地递到他唇边。 这一次,换她来喂他。 白子画顺从地张开嘴,清凉的水液滋润了干涸的喉咙,带来一丝微弱的舒适感。 他喝了几口,便摇了摇头。 花千骨放下水勺,又拿起旁边准备好的、温热的汤药。药汁依旧苦涩,但她端碗的手却很稳,一勺一勺,耐心而细致地喂给他。 整个过程,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一个安静地喂,一个沉默地喝。 阳光缓慢移动,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交织在一起。 喝完药,花千骨用软巾替他擦拭嘴角。她的动作依旧有些笨拙,却异常认真。 做完这一切,她似乎松了口气,重新坐回凳子上,依旧握着他的手,只是安静地陪着他。 白子画闭上眼,感受着体内那残存的、微弱得可怜的生机,和那无处不在的、宣告着他已然沦为凡俗的痛楚与无力。 仙骨尽碎,修为尽失。 从此之后,他不再是那个守护六界、御剑飞行的长留上仙。 他只是白子画。 一个需要人照顾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 这个认知,并未在他心中掀起太大的波澜。或许,在决定以命火为薪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接受了所有可能的后果。 他再次睁开眼,看向身旁的花千骨。 她正低头看着他们交握的手,阳光照在她纤细的手指上,也照在她腰间那枚带着裂痕、却依旧折射着微光的宫铃上。 察觉到他的目光,她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极浅、却无比纯净的笑容。那笑容里,没有对他虚弱状态的怜悯或担忧,只有一种简单的、他醒来的喜悦。 白子画心中那片荒芜之地,仿佛被这笑容注入了一丝暖流。 他动了动嘴唇,用尽力气,发出极其沙哑微弱的声音: “以后……怕是要……小骨……照顾师父了……” 花千骨闻言,非但没有露出任何为难或惊讶的神色,反而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神亮晶晶的,带着一种被需要的、郑重的光芒。 “嗯!”她应道,声音清脆,握着她的手也更紧了些,“我照顾师父!” 她说得理所当然,仿佛这是一件天经地义、并且让她感到高兴的事情。 白子画看着她眼中那全然的信赖与坚定,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回握了一下她的手。 力道依旧微弱。 却仿佛用尽了他此刻全部的生命力。 阳光暖融融地笼罩着他们。 一个修为尽失,一个记忆全无。 前路依旧未知,伤痛并未远离。 但在这劫后余生的寂静里,某种新的秩序,正在悄然建立。 无关强弱,不论过往。 只是彼此依存,相互守护。 归尘,亦是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