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西山校场大点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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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校场上，两万三千名新军将士肃立，鸦雀无声，只有风吹旗幡的猎猎作响。 他们看着点将台上那个身着戎装、面容坚毅的年轻皇帝，目光中充满了好奇、敬畏，以及一丝难以完全消除的疏离。 这种疏离，是蓟州之变中一千三百余戚家军被王保屠戮后，每一个大明军人心头难以愈合的伤疤，是对朝廷和皇室本能的不信任。 朱常洛目光如炬，缓缓扫过台下每一张年轻或沧桑的面孔。 他看到了一旁观礼席上，那些来自兵部、都察院的官员们神色各异，有赞许，有凝重，也有不以为然。 他也知道，仅仅依靠优厚的待遇和精良的装备，并不能真正抓住这支军队的灵魂。或者也可以说这支新军目前还没有形成真正的军魂，他们只不过是一群拿钱卖命来养活他们的家人的良家子弟而已。他心中隐约感觉缺失的那一环，正是这份至关重要的、超越物质利益的忠诚与信念。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由秦良玉精心挑选、嗓音洪亮且懂得传话技巧的数百名传话员组成的“人肉扩音器”系统，开始了他的训话。他的声音通过传话员们一层层清晰而有力地传递出去，确保校场的每一个角落都能听到。 “大明皇家新军的将士们！”朱常洛的声音在校场上空回荡，“朕，知道你们很多人，来自天南海北，怀着不同的抱负来到这里。朕更知道，你们许多人的前辈、同袍，曾对朝廷抱有赤胆忠心，却最终含冤蒙屈！” 此话一出，台下不少来自原戚家军、白杆兵的老兵们身体微微一颤，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情感。老将戚金更是攥紧了拳头，眼眶已然湿润。观礼的官员中，也有人神色微变。 “过去的事，朝廷有错！皇室有失察之责！”朱常洛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坦诚和决心，“有些债，必须偿还！有些名，必须正回来！” 他停顿了一下，让传话员将他的话准确传递，也让每一个字都重重砸在将士们的心上。 “今日，朕在此，向全军宣布三件事，亦是大明皇家新军永不更改之铁律！” “第一，粮饷！朕知道，当兵吃粮，天经地义，但更怕层层盘剥，血汗成空！朕宣布，自即日起，新军所有粮饷，由朕的内库直接拨付，按月足额发放至每一位士兵手中！任何机构、任何人，不得经手，不得克扣！朕用皇帝的内帑，养朕的皇家新军！” 台下瞬间起了一阵细微的骚动，士兵们的眼睛亮了起来。内库直发，这意味着他们梦寐以求的、实实在在的三两白银，再也不会被漂没、被折色！这是最直接、最有力的保证。 “第二，监军！”朱常洛的目光扫过观礼席上某些代表着传统监军势力的宦官和文官，“新军各级，营以上设监军一名。然，此监军非彼监军！他们主管思想教化，关心尔等生活，负责协助粮饷发放到位，但绝不允许干涉一丝一毫的军事指挥！打仗，是你们的将军、旅率和营总的事！谁敢越权，军法从事！” 这一条，让台下的秦良玉、戚金、曹文诏、卢象升等将领都不由得挺直了腰杆。这意味着，他们获得了前所未有的独立指挥权，不必再担心外行凌驾于内行之上。 “第三，军纪与赏罚！”朱常洛继续道，“营以上，设军纪监察御史一名！他们持铁笔，录功过，平时监督训练军纪，战时记录战场表现。该赏则赏，该罚则罚，力求公正严明！但他们，同样不得参与军事决策！赏罚的依据，是尔等的表现和军纪，而非任何人的私心！” 三条铁律，条条直指旧军队的积弊，明确了权责，保障了士兵和将领的核心利益。校场上的气氛变得更加炽热，士兵们看向皇帝的眼神，少了疏离，多了信服。 最后，朱常洛用尽全身力气，掷地有声地宣布了那个足以震动所有知情人灵魂的决定： “此外，朕已下旨，责成司礼监，在蓟州之变事发之地，修建‘昭忠冤魂塔’！此塔现已初步完工，塔内将供奉所有在蓟州之变中死难的戚家军将士灵位！朕，要为他们正名！要为天下所有忠勇将士正名！”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戚金和那些戚家军老兵的方向：“待塔成之日，朕将亲率文武百官，以皇帝之尊，为死难将士举行国祭，亲自为他们招魂、祭奠！朕在此向尔等，向天下人保证，朝廷必将深刻反省！大明军队的刀锋，从今往后，必须一致对外，绝不向内！朕的军队，是用来开疆拓土、保境安民的，不是用来戕害自己忠勇将士的！一个月后，就由你们来替朕保驾护航，也是朕检验你们训练效果的时候！” “陛下——！” 朱常洛话音未落，点将台下，以老将戚金为首，那两千多名历经磨难、心含屈辱的戚家军子侄再也抑制不住情绪。他们齐刷刷地跪倒在地，声嘶力竭地哭喊出声，许多人以头抢地，涕泪横流。积压多年的冤屈、悲愤，在这一刻似乎终于得到了宣泄和昭雪。 戚金老泪纵横，重重叩首：“陛下天恩！老臣……老臣代死去的弟兄们，谢陛下啊！戚家军残部，愿为陛下效死！愿为大明效死！” 他们的情绪感染了全场，白杆兵出身的将士、那些内迁的辽民、渴望建功立业的宗室子弟、求一口饭吃的良家子……所有人都被这股悲壮与激昂所震撼。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陛下万岁！大明万岁！”紧接着，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浪席卷了整个西山军营，声震云霄，久久不息。 观礼的官员们，神色各异。孙承宗、袁可立等改革派面露欣慰，暗自点头。 李守锜等勋贵眼神复杂，既感佩于皇帝的魄力，又对这支即将崛起的新力量感到一丝忌惮。 而少数代表着旧有监军和文官压制武将体系的官员，则面色凝重，他们清晰地感受到，皇帝正在亲手打破延续了百年的规则，一支完全不同的、直属于皇权的可怕力量，正在这里诞生。 朱常洛看着台下群情激昂的将士，听着震耳欲聋的万岁之声，心中那份“差了点什么”的感觉，终于被填满了。 他明白，此刻，他才真正开始将科技的骨骼、军事的肌肉，与名为“军心士气”的灵魂，注入到这支新生的军队之中。 西山脚下的火焰，愈发炽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