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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廿九,寅末时分。 夜色最浓重的时候刚刚过去,东方的天际,地平线之下,开始透出一丝极淡极淡的、近乎虚无的鱼肚白,像是有人用最细的笔,蘸了最稀的银粉,在那浓黑的幕布边缘,小心翼翼地勾了一道若有若无的线。星辰已经隐去了大半,只剩下几颗最亮的,孤零零地悬挂在穹顶高处,光芒微弱,仿佛随时会被即将到来的晨光吞噬。 皇城依旧在沉睡。或者说,是表面上维持着沉睡的寂静。 宫巷深深,平日里负责洒扫的粗使太监和宫女还未起身,只有负责巡夜的大内侍卫,踏着规律而沉重的步伐,甲胄叶片随着行走发出轻微而整齐的摩擦声,在空旷的宫道里回荡,更添幽深。火把的光晕在潮湿的空气中晕开一团团昏黄,照亮脚下平整的青石板,也照亮侍卫们毫无表情、如同石雕般的脸。 然而今夜,或者说今晨,这规律的步伐声中,混入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更加迅捷、更加密集的足音。 一队队身着明光铠、手持长戟或腰佩雁翎刀的宫廷侍卫,在几名穿着深紫色内侍服饰、面无表情却眼神锐利如鹰的太监引领下,如同沉默而迅疾的溪流,从不同的方向,汇向同一个目的地——长春宫所在的区域。 他们行动间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声响,只有甲胄不可避免的细微碰撞,和靴底踏在石板上极轻的沙沙声。但那股肃杀而压抑的气息,却如同无形的潮水,随着他们的行进,在黎明清冷的空气中悄然蔓延。 沿途的宫门、甬道、转角,那些原本应由内务府或长春宫自身控制的守卫岗哨,在这些人影靠近时,都无声地退开、替换,整个过程快得令人猝不及防,如同一次精心演练过的交接。偶有原本的守卫脸上露出疑惑或不安的神情,立刻会被领头的紫衣太监一个冰冷的眼神制止,或者被身旁同伴悄然按住了手臂。 天色依旧昏暗,但长春宫外围各处的要道、宫墙转角、甚至是相邻宫殿的制高点,都已被这些新来的、气息沉凝的侍卫牢牢控制。他们如同钉子般楔入黑暗,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每一寸土地,手中的兵器在尚未褪尽的夜色里,反射着幽冷的微光。 坤宁宫内,灯火通明。 皇后沈氏早已起身,甚至未曾合眼。她端坐在内殿的紫檀木凤纹宝座上,身上已经穿好了全套明黄色的凤纹朝服。朝服上用金线和五彩丝线绣制的翱翔凤凰与祥云纹样,在满殿烛火的映照下,流转着华贵而威严的光泽。头戴九尾凤冠,赤金累丝,镶嵌着各色宝石,凤嘴衔下的珍珠流苏长及肩头,纹丝不动。她的面容在盛装之下,更显端庄威仪,眉宇间不见丝毫倦色,只有一种沉淀多年的、属于中宫之主的沉稳与决断,以及眼底深处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的锐意。 秦尚宫悄无声息地走进来,脚步轻得如同猫儿。她在皇后宝座前三步外停下,微微躬身,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可闻:“娘娘,各门已按计划换防,长春宫外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已完全封锁。乾清宫那边,魏大伴亲自守着,陛下……已起身了,看了您昨夜递进去的密折和那些抄本。” 皇后微微颔首,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又缓缓松开。她抬起凤眸,望向殿外那依然浓重的夜色,声音平静无波:“人呢” “大内侍卫副统领周将军已亲自带人守在长春宫正门外,只等娘娘凤驾。”秦尚宫回道。 皇后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最后一次审视自己的布局,确认没有任何疏漏。然后,她缓缓站起身。沉重的朝服和凤冠并未让她有丝毫迟滞,反而更衬得她身姿挺拔,气度凛然。 “摆驾,”她吐出两个字,语气如同结了冰的湖面,“长春宫。” 长春宫内,正殿。 窗外的天色,似乎比平日亮得慢了些。殿内没有点太多的灯,只有角落里两盏青铜仙鹤灯燃着,光线昏暗。那股宁神的檀香依旧袅袅,只是今日闻起来,似乎多了几分滞涩和沉闷。 静妃陈静姝也早已醒了。 或者说,她根本未曾深眠。自昨夜子时之后,那股萦绕心头的不安与危机感,便如同跗骨之蛆,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冰冷。她躺在寝殿的凤榻上,听着更漏一点点滴尽,听着窗外偶尔传来的、似乎比平日更加频繁和沉重的脚步声,那脚步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最终,在寅初之后,长春宫四周,陷入了一种令人心悸的、过于刻意的寂静。 她起身,没有召唤宫女。自己走到妆台前,铜镜里映出一张依旧美丽却难掩憔悴的面容。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精心妆扮,只是用玉簪将长发松松绾起,身上依旧穿着昨夜那身月白色的家常宫装。镜中人眉眼间那份惯常的温婉柔和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种近乎冰冷的平静,以及眼底深处翻涌的、被她强行压制的惊涛骇浪。 她知道,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果然,没过多久,殿外传来了不同寻常的、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停在了宫门外。紧接着,是宫门被推开时发出的、在寂静中格外刺耳的“吱呀”声,以及铠甲叶片碰撞的哗啦声响。 瑾瑜疾步从外间进来,脸上血色尽褪,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娘娘……宫外……来了好多侍卫,还有……坤宁宫的秦尚宫……” 静妃没有回头,只是对着铜镜,轻轻抚了抚鬓边一丝并不存在的乱发,唇角极轻微地向上扯了一下,形成一个没有任何笑意的、冰冷的弧度。 “终于来了。”她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如同叹息。 她没有惊慌,没有失措,甚至没有让瑾瑜为她更衣换装。她只是缓缓转过身,脊背挺得笔直,如同风中依旧不肯弯折的青竹,维持着一位宫妃最后的、也是她毕生习惯的体面与骄傲,一步一步,走出了寝殿,来到了正殿门前。 天色又亮了一分,灰蒙蒙的光线透进来,照在殿前庭院里。 那里,早已不是她熟悉的、宁静的庭院。 黑压压的、身着明光铠的侍卫如同铁铸的雕塑,将整个正殿庭院围得水泄不通。刀戟如林,在渐亮的天光下闪着森然的寒光。所有长春宫的太监宫女,都被驱赶到了角落,瑟瑟发抖,不敢抬头。 而正殿台阶下,凤驾已然停驻。 皇后沈氏端坐于凤辇之上,明黄色的朝服和璀璨的凤冠,在晦暗的天色中,如同降临的神只,散发着不容亵渎的威严与光芒。秦尚宫侍立在一侧,目光如电。 四目相对。 一个端坐于上,威仪天成;一个立于阶前,背脊挺直。 空气仿佛凝固了,连风声都似乎停滞。 静妃缓缓步下台阶,走到庭院中央,距离凤辇约莫三丈远的地方停下。她抬起眼,迎着皇后那如同古井深潭般平静却蕴含着无尽压力的目光,脸上甚至浮现出一丝惯常的、柔顺而恭敬的神色,依着规矩,屈膝行了一个标准的妃嫔礼,声音清晰平稳: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不知娘娘凤驾亲临,如此兴师动众,所为何事可是宫中出了什么变故” 她的语气恰到好处地带着疑惑与恭顺,仿佛真的只是一个被惊扰了晨眠、不明所以的妃嫔。 皇后静静地看着她,那双凤眸里没有怒火,没有讥讽,只有一种洞悉一切、掌控一切的冰冷与威严。她甚至没有叫起,任由静妃维持着行礼的姿势。 “所为何事”皇后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寂静的庭院,每一个字都如同冰珠落地,“陈静姝,事到如今,你还要在本宫面前,演这出温婉恭顺的戏码吗” 静妃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缓缓直起身。她脸上的柔顺恭敬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平静,还有一丝隐隐的、压抑不住的嘲讽。 “娘娘此言,臣妾实在不懂。”她迎视着皇后的目光,“臣妾侍奉陛下与娘娘多年,自问谨守本分,从未有过半分逾越。娘娘今日率甲士围我宫门,莫非是听信了小人谗言,要对臣妾欲加之罪” 皇后的唇角,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那是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的笑容。她不再与静妃多费唇舌,只是微微侧头,对秦尚宫示意了一下。 秦尚宫立刻上前一步,手中捧着一个紫檀木长匣——正是昨日谢知遥呈送的那个。她身后另有两名宫女,捧着几卷显然是连夜整理出来的卷宗。 “结党营私,通过内务府王德安等宦官,暗中经营‘灰隼’网络,勾结朝臣,贪墨国帑,数额巨大。”秦尚宫的声音平板无波,却字字清晰,如同宣读判词,“蓄养死士,私藏违禁军械,于京郊十里坡等处设立秘密据点,图谋不轨。” 庭院里落针可闻,只有秦尚宫的声音在回荡。角落里的宫人吓得面无人色,侍卫们依旧面无表情,如同铁铸。 静妃的脸色,在听到“灰隼”二字时,终于控制不住地白了一瞬,但她依旧挺直着脊背,眼神冰冷。 秦尚宫顿了一顿,拿起另一份卷宗,声音更冷了几分:“构陷忠良,为敛私财,罗织罪名,致使锦州富商苏氏满门蒙冤覆灭,家产被其侵吞殆尽。” 静妃的嘴唇抿成了一条苍白的直线。 秦尚宫最后拿起匣中那份关于先帝六皇子赵玦夭折记录的抄本,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厉色:“以及——谋害皇嗣!癸未年七月初九,六皇子赵玦观莲落水,所谓‘意外’,实乃人为!经办太监刘保事后暴毙,皆系灭口!静妃,你还有何话说!” “谋害皇嗣”四字,如同惊雷,炸响在庭院上空! 角落里有宫女承受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又立刻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静妃的身体终于抑制不住地晃了一下。她猛地抬眼,看向皇后,眼中那份冰冷的平静被彻底打破,翻涌起惊怒、不甘、以及一种近乎疯狂的怨毒! “污蔑!这全是污蔑!”她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带着一种被逼入绝境的凄厉,“皇后娘娘!您就凭这些不知从何而来、真假难辨的所谓证据,便要定臣妾的罪谁知是不是有人处心积虑,伪造证据,刻意构陷臣妾与五皇子!臣妾育有皇子,深沐皇恩,为何要做此等自毁长城之事!娘娘,您莫要受人蒙蔽,寒了后宫众姐妹的心,也让陛下……难做!” 她将“五皇子”和“陛下”咬得极重,做最后的挣扎。 皇后却不再看她,只是将目光投向渐渐明朗起来的天空,声音淡漠而充满不容置疑的威压:“是与不是,构陷与否,自有圣裁。本宫统摄六宫,既有此等骇人听闻之指控,自当查明真相,以正宫闱。” 她微微抬手:“‘请’静妃娘娘,移步乾清宫。陛下,与诸位宗亲、重臣,已在等候。” “请”字说得客气,但周围如林的甲士向前踏出的那一步,以及他们手中那闪烁着寒光的刀戟,却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静妃的脸色彻底灰败下去。她知道,最后的时刻,到了。皇后不仅拿到了证据,更已获得了皇帝的首肯,甚至召集了宗亲重臣!这是要当庭对质,彻底将她钉死在耻辱柱上,再无任何转圜可能! 她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经营了二十余年的长春宫,目光扫过那些熟悉的殿宇、回廊、还有那片她最喜欢的竹林,眼中掠过一丝极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有眷恋,有不甘,更有滔天的恨意与一丝……终于解脱般的空洞。 她没有再挣扎,也没有再辩驳,只是挺直了那仿佛永远不会弯曲的脊梁,在两侧甲士的“簇拥”下,一步一步,走向那决定她最终命运的乾清宫。晨光终于彻底驱散了夜色,将她纤细却挺直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投在冰冷潮湿的青石板上,如同一个即将消散的、倔强的幽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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