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思绪以及试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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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似乎钻进了衣领，带着霍格莫德独有的、混合着糖果甜香、黄油啤酒泡沫和旧木头气息的寒意。莱尔兰纳抱着那几袋逐渐变得沉甸甸的糖果，沿着覆雪的小路埋头走着，脚步比来时更加匆忙，也更深地陷入柔软的积雪中。每一步都发出清晰的“咯吱”声，像是某种笨拙的节拍，敲打着他纷乱的心绪。 猪头酒吧那扇脏污的门，门后可能存在的、与他血脉相连却又异常陌生的“叔叔”……这些画面和猜测像冰凉的雪花，一片片落在他心头，堆积起来，带来一种沉甸甸的、却又不敢深究的凉意。 他不能问。 这个念头清晰而坚定地浮现出来，压下了所有翻腾的好奇和那一丝莫名的、想要靠近的怯懦冲动。 他见过爸爸提起“弟弟”时的样子。不是在正式的场合，也不是对旁人讲述，而是在极少数只有家人在的、放松的夜晚。 壁炉的火光跳跃在爸爸年轻俊朗的侧脸上，那双总是盛满智慧和温暖的蓝眼睛里，会蒙上一层极淡的、水汽般的薄雾。爸爸的声音会变得更轻，更缓，仿佛每一个字都需要小心地斟酌，才不会碰碎什么脆弱的东西。他说得不多，只是寥寥几句关于过去的碎片，关于一个脾气和他一样倔强的弟弟，关于一个他们都没能保护好的妹妹……然后，爸爸会停下话头，望着炉火出神，有时候，莱尔兰纳能清晰地看到，那双蓝眼睛在火光映照下，闪烁着晶莹的、仿佛随时会滚落却又被强行抑住的光。 那是莱尔兰纳很少见到的，爸爸流露出如此明显悲伤的时刻。不是沉重，而是一种悠远的、带着钝痛的怀念和歉疚。每当这时，父亲要么会沉默地递给爸爸一杯热饮，要么会用一种近乎粗暴的方式打断这种气氛——比如突然提出一个关于古代魔文的刁钻问题，或者干脆把莱尔兰纳拎起来，问他今天的魔咒练习做了没有。 爸爸会很快恢复常态，笑着接过热饮，或者耐心地回答格林德沃的问题，又或者揉揉莱尔兰纳的头发。但那瞬间的脆弱和伤痛，却像一根极细的刺，扎在了莱尔兰纳心里。 所以，不能问。 不能让爸爸伤心，哪怕只是一点点可能。猪头酒吧，阿不福思叔叔，那是爸爸心里一道结了痂、却从未真正愈合的旧伤疤。他作为孩子，最应该做的，就是不去触碰它，甚至假装自己从未察觉它的存在。 他深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将那些翻涌的情绪用力压回心底，试图把注意力拉回怀里的糖果袋子上。滋滋蜂蜜糖的甜腻香气似乎透过纸袋隐约传来。也许回去后，可以试着用那些带黑胡椒的奇特软糖，跟格林德沃父亲做个交易，换他少安排一点今晚的魔力控制练习…… 就在这时，一股带着暖意的重量突然从侧面压了上来，一只手臂熟稔地、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揽住了他的肩膀，将他整个人带得偏离了原来的路线。 莱尔兰纳惊得差点跳起来，糖果袋子差点脱手。他仓促地转过头，对上一双熟悉的、含着促狭笑意的深棕色眼睛。 “下午好呀，我们落单的小雪猫” 布雷斯扎比尼那张英俊的脸上挂着惯有的、带着点玩世不恭的笑容，手臂牢牢揽着莱尔兰纳的肩膀，几乎半拖半拽地将他带着往另一个方向走，“一个人瞎逛多没意思，来，带你去个好地方。” “布雷斯！放开！” 莱尔兰纳皱眉，试图挣脱。但布雷斯揽得很紧，而且他怀里抱着东西，动作不便。 “别这么冷淡嘛，小莱尔。” 布雷斯凑近他耳边，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着故作神秘，“我可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乖乖跟我走，保证有惊喜。” 他朝莱尔兰纳眨了眨眼，手上力道却一点没松，径直将他带离了主路，拐进一条相对安静、两旁开着几家看起来更精致也更昂贵店铺的小街。 莱尔兰纳被他揽着，挣扎无效，只能半推半就地跟着走，心里却因为布雷斯的突然出现和这番说辞，暂时冲淡了刚才的沉重思绪。“受谁之托什么惊喜布雷斯，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到了你就知道了。” 布雷斯卖着关子，脚步轻快。很快，他在一家装潢典雅的店铺前停下。深色的胡桃木门框，擦得锃亮的黄铜门牌上刻着漂亮的花体字——“风雅长袍专卖店”，橱窗里展示着几件设计新颖、用料考究的巫师袍和常服，在魔法灯光下显得质感极佳。 布雷斯推开门，一股混合着崭新布料、高级熏香和温暖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店里很安静，与外面积雪的清冷截然不同。 莱尔兰纳被他带了进去，还没来得及打量店内环境，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笑意响起： “可算来了，我们差点以为布雷斯半路把你拐去喝黄油啤酒了。” 是阿萨利斯。他正懒洋洋地靠在一组天鹅绒沙发上，手里把玩着一枚金色的飞贼模型。克鲁姆坐在他旁边，手里拿着一本魁地奇杂志，但目光显然更多落在身边人身上。 而另一边，莫法则站在一排挂满各式新款长袍和外套的衣架前，手指正拂过一件墨绿色天鹅绒长袍的领口，仔细看着上面的刺绣细节。芙蓉站在她身侧，手里拿着另一件银灰色、带有暗纹的丝质衬衫，正低声和莫法说着什么，脸上带着明媚的笑意。 “哥哥姐姐芙蓉姐姐……还有克鲁姆哥哥” 莱尔兰纳惊讶地看着他们，又回头瞪向布雷斯，“这就是你说的‘惊喜’” 布雷斯终于松开了揽着他的手臂，耸耸肩，笑得一脸无辜：“看，我没骗你吧是你亲爱的哥哥姐姐们，托我把你‘请’过来。” 他特意加重了“请”字。 莫法闻声转过身，平静的目光扫过莱尔兰纳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银发和依旧微红的脸颊，最后落在他怀里抱着的糖果袋子上。“买了糖正好，待会儿可以当试衣服的奖励。” 她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冷静，但眼底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过来，莱尔。” 阿萨利斯也站了起来，走到莱尔兰纳身边，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把那顶灰蓝色的“猫耳”帽子揉得更歪了。“小星星今天这身挺可爱嘛，姐姐的品味” 他揶揄道，又捏了捏莱尔兰纳被冷风吹得冰凉的脸颊，“不过看起来好像有点心事一个人跑去哪儿瞎逛了” 莱尔兰纳下意识地避开了阿萨利斯探究的目光，含糊道：“没……就在蜂蜜公爵买了点东西，随便走了走。” 他不想提起猪头酒吧，哪怕是对哥哥姐姐。 莫法似乎没有深究，她的注意力已经回到了衣服上。她走过来，拉着莱尔兰纳的胳膊，将他带到那一排衣架前。“你的冬衣该添几件新的了。上次那件斗篷的保暖咒语开始衰退，而且款式也有些旧。” 她的话语带着不容置疑的规划性，目光在衣架上逡巡，如同将军审视她的士兵。 芙蓉也走了过来，将手里那件银灰色的衬衫在莱尔兰纳身前比了比，眼睛一亮：“这件颜色很适合他，莫法。衬得肤色更白，而且料子很柔软。” 她转头对莫法说，语气里带着一种分享发现的兴奋。 显然，莫法的“打扮欲”上来了，而芙蓉不仅乐在其中，更是一位极具品味和热情的“参谋”。两个女孩很快沉浸在了为莱尔兰纳挑选衣服的“事业”中，从外套到衬衫，从长裤到配饰，讨论着颜色搭配、面料质感、剪裁设计，甚至细到扣子的形状和袖口的装饰。 “这件藏蓝色的呢绒大衣，剪裁利落，适合正式场合。” “里面可以配这件米白色的高领毛衣，软糯一点，中和外套的严肃感。” “裤子试试这条深灰色的，版型很好。” “围巾……这条羊绒格纹的怎么样或者纯色” “手套要皮质的还是针织的这双小羊皮的触感很棒。” 莱尔兰纳像个精致的人偶，被两位姐姐轮流拿着衣服比划，时不时被要求转身、抬头、抬手。布雷斯和阿萨利斯坐在沙发上，看得津津有味，偶尔插嘴发表一下“直男审美”意见，立刻被莫法或芙蓉驳回。克鲁姆则大多时候沉默地看着，只是在阿萨利斯发表特别离谱的建议时，嘴角会微微抽动一下。 最初的窘迫和因为猪头酒吧而残留的沉重心绪，在这温暖明亮、充满家人关切的氛围里，渐渐被熨平、驱散。莱尔兰纳看着镜子里被姐姐们用各种漂亮衣服“武装”起来的自己，看着哥哥和布雷斯在旁边插科打诨，看着克鲁姆安静陪伴的身影，心底那点因为窥见家族旧日伤痕而产生的寒意，慢慢被眼前的温暖所取代。 他悄悄吸了口气，将关于“叔叔”、关于爸爸眼中泪光的所有思绪，再次小心地封存好。至少此刻，他只想享受这份属于家人的、简单而直接的关爱。至于那些更深更远的……以后再说吧。 “这件也要试试。” 莫法将一件酒红色的、带有精巧银色刺绣的礼服外套递给他，语气笃定，不容反驳。 莱尔兰纳接过衣服，指尖触碰到柔软温暖的布料，轻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