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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催更的书友加更第二章） 露台的晚风带着一丝黄浦江的湿气，吹散了酒会里的喧嚣和酒气，也暂时吹散了高志杰心头的些许燥热。但他背后的寒意，却因身旁这个叫白蝶的女人，有增无减。 “高先生似乎有点紧张”白蝶倚着雕花石栏，点燃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猩红的指甲在昏黄的灯光下格外醒目。她吐出一口淡淡的烟圈，目光投向远处沉沉的夜色，语气慵懒，却又像带着钩子。 “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难免的。”高志杰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自然，他手里捏着酒杯，指尖微微用力。他的目光快速扫过露台环境——不算大，除了他们，只有另一头有一对依偎着的情侣在低声细语。这里并非刺杀松本的理想地点，视野不够开阔，人员也不算绝对稀少。他的计划里，松本更可能去的是位置更隐蔽、隔音更好的吸烟室。 “是吗”白蝶侧过头，笑吟吟地看着他，“可我听说，高先生前阵子在追捕军统电台的行动中，可是立了功的，胆子不该这么小呀。” 高志杰心中警铃再响。这事在76号内部虽不是绝密，但一个外人，尤其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像是交际花的女人，如此清楚地提起，绝不寻常。 “白小姐消息灵通，”高志杰不动声色，“不过是运气好，碰巧捕捉到异常信号而已。”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白蝶步步紧逼，“就像今晚，能在这里遇到高先生，也是我的运气。我一直对无线电很感兴趣，觉得那看不见摸不着的电波，能传递声音，甚至……秘密，真是神奇。”她的尾音拖长，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暗示。 高志杰几乎可以确定，这女人来者不善。她在试探，或者说，她在明确地告诉他：我知道你的一些事。她的出现，彻底打乱了他的节奏。原定的“蜂刺”攻击时间点正在逼近，他必须立刻做出决断。 是放弃行动，还是冒险继续 放弃，意味着前功尽弃，松本这个威胁依然存在，而且周云龙可能会因他“无所作为”而加深怀疑。继续，则意味着要在这样一个明显带着目的接近他的女人眼皮底下，完成一场精密的刺杀。 就在他心念电转之际，眼角余光瞥见主厅侧门人影一闪，一个穿着日本和服、戴着圆框眼镜的瘦削中年男人走了出来，正是松本良平！他没有去吸烟室，而是朝着与露台相连的一条通往花园的廊道走去！ 机会稍纵即逝！ 高志杰的大脑飞速运转。廊道光线更暗，人迹更至，是比原计划更好的动手地点！但白蝶……她就像一个不定时炸弹。 “秘密”高志杰忽然笑了，他转过头，第一次正眼仔细打量白蝶，眼神里带上了一点年轻人被漂亮女人搭讪时该有的、恰到好处的局促和蠢动，“白小姐说笑了，电波里能有什么秘密，无非是些枯燥的代码和杂音。倒是白小姐，比电波神秘多了。” 他决定兵行险着。利用她！ 他必须创造一个瞬间的、合理的不在场干扰，同时将白蝶可能的“目击”转化为“证明”。 “哦”白蝶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感兴趣，往前凑了凑，香水味更加浓郁，“那高先生想不想……了解一下我的神秘” 就在这时，高志杰脚下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一个踉跄，手中的酒杯脱手飞出，“啪嚓”一声脆响，在地上摔得粉碎。酒液和玻璃碎片溅开。 “哎呀！”高志杰低呼一声，满脸窘迫。 白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得微微一退。 “对不起，对不起！白小姐，没溅到你吧”高志杰连忙道歉，语气慌张，同时自然地侧身，用身体挡住了白蝶可能看向廊道方向的视线。就在他侧身、注意力似乎完全集中在破碎的酒杯和眼前女人身上的这一两秒钟内，他的右手看似无意地插进了西装裤袋，指尖在伪装成怀表链坠的控制器上，凭借记忆和无数次模拟形成的肌肉记忆，发出了一个极其短暂的指令——激活“蜂刺”，目标，廊道中的松本良平！攻击模式：颈部注射！ “蜂刺”早已潜伏在廊道上方装饰藤蔓的阴影中，接到指令，如同真正的毒蜂，无声无息地俯冲而下，尾针精准地刺入松本良平后颈的皮肤。微不可查的刺痛，甚至比不上蚊虫的叮咬。松本只是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后颈，继续向前走去，浑然不觉致命的药剂已经注入他的血管。 “蜂刺”一击得手，迅速爬升，隐匿于黑暗，按照预设程序，开始沿着复杂的三维路径，悄无声息地向高志杰预先设定的“安全点”——俱乐部外一条僻静巷子的通风口撤离。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我没事，”白蝶拍了拍胸口，似乎惊魂未定，她看了看地上的狼藉，又看看高志杰，“高先生，你没事吧” “没，没事，就是可惜了这杯酒，还弄脏了地板。”高志杰一脸懊恼，心中却如释重负。指令已经发出，剩下的，就看“蜂刺”的效率和药剂的威力了。他刚才制造的意外，完美地掩盖了他瞬间的“分神”和可能的表情变化，同时也让白蝶成为了他“一直在露台，并且因为意外而注意力集中于此”的目击证人。 “一杯酒而已，人没事就好。”白蝶笑了笑，眼神在高志杰脸上流转，似乎想看出点什么。 侍应生闻声赶来清理。高志杰连连道歉，表现得像个毛手毛脚的年轻人。处理完碎片，他显得有些意兴阑珊和尴尬：“白小姐，真是扫兴，我看我还是先回去坐坐。” 白蝶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一起回去吧。说起来，高先生和周队长很熟” 高志杰心头一凛，来了。“承蒙周队长看得起，给了我这份工作，算是知遇之恩。”他回答得滴水不漏。 两人并肩往主厅走。刚踏入灯火通明的大厅，还没来得及分开，就听到花园方向传来一阵骚动，有人用日语惊呼，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惶急的交谈声。 酒会的气氛瞬间凝固了一下，许多客人都诧异地望向声音来源。 很快，一名俱乐部的工作人员快步走到主持酒会的日本领事馆官员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那名官员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消息像水波纹一样在人群中迅速扩散开来： “松本技官……晕倒了！” “好像是突发急病！” “医生！快叫医生！” 大厅里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和议论。 高志杰脸上适时地露出惊讶和茫然的表情，混在人群中张望。他的心在胸腔里沉稳地跳动，冷静地评估着这一切。药剂起效比他预想的稍快了一点，或许是因为松本喝了酒，加速了血液循环。 白蝶就站在他身边，她的惊讶看起来也很真实，但高志杰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极其细微的探究神色，那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他的侧脸。 周云龙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脸色平静，眼神却锐利如鹰，扫视着骚动的源头，然后目光落在了高志杰和白蝶身上。 “志杰，白小姐，你们刚才……在外面”周云龙语气平淡地问。 高志杰立刻回答，带着点后知后觉的惶恐：“是，队长。我和白小姐在露台聊天，我不小心打碎了酒杯，刚清理完进来，就听到……”他指了指花园方向，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一个技术员遇到突发大事时的无措。 白蝶也点了点头，证实道：“是啊，周队长，高先生刚才可狼狈了，酒杯摔得粉碎，吓了我一跳呢。”她的话语带着点娇嗔，无形中为高志杰做了佐证。 周云龙的视线在两人脸上停留了几秒，尤其是高志杰那副惊魂未定（因为“摔酒杯”和“突发事件”双重冲击）的表情，似乎没发现什么破绽，才淡淡道：“没事就好。松本技官突发疾病，酒会可能要提前结束了。” 很快，正式消息传来：松本良平技官，因突发性心脏病，经抢救无效，在送往医院途中去世。 酒会在一种压抑和诡异的气氛中草草收场。 高志杰随着人流走出俱乐部，夜风一吹，他才感觉到自己内衣已被冷汗浸湿。成功了。但他没有丝毫喜悦，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一条人命，在他精密的算计和冷酷的指令下，就这么消失了。而军统的任务指令里，只有“清除”二字，从不会考虑执行者内心的波澜，也不会在乎过程中可能波及的无辜，比如……那个突然出现的白蝶。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栋依旧灯火辉煌却透着死亡气息的建筑，周云龙和白蝶站在一起，似乎在交谈着什么。白蝶仿佛感应到他的目光，也抬起头，隔着人群，对他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 高志杰迅速转过头，融入夜色。他知道，松本之死绝不会是终点。周云龙的试探，白蝶的神秘出现，都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回到公寓，反锁房门。高志杰第一时间检查了“蜂刺”。机械昆虫安静地躺在工具箱的充电座上，尾部的储液囊已经排空，机体完好。它完美地完成了任务，并且安全返回。 他瘫坐在椅子上，巨大的精神消耗和紧绷后的松弛让他感到一阵虚脱。但理智告诉他，必须复盘。白蝶……她到底是谁周云龙的人还是其他势力她的出现是巧合，还是自己早已进入某些人的视野 “叮铃铃——” 深夜突兀响起的电话铃声，像一把尖刀划破了寂静。 高志杰浑身一僵，心脏猛地收缩。这么晚了，谁会打电话来他深吸一口气，走到电话旁，拿起听筒。 “喂”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一个经过明显变声处理、雌雄莫辨的电子音： “蜂刺……舞姿不错。” “咔哒。”对方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高志杰握着话筒，僵在原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对方知道“蜂刺”！ 这不是试探，这是明确的警告，或者说……摊牌！ 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原来一直在别人的注视之下 窗外，上海的夜依旧霓虹闪烁，但高志杰却感觉，自己正被无尽的黑暗，从四面八方，缓缓吞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