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面试，以及不按剧本的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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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路明非表现得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他依旧按时上学，在课堂上神游天外，或者用课本做掩护在桌子底下看小说。依旧被老师点名提问时一脸茫然，被同学调侃时讪讪地笑。他精准地扮演着“仕兰中学知名废柴”这个角色，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演员，重操旧业，驾轻就熟。 只有在他独处的时候，那双眼睛里偶尔掠过的、与年龄不符的深邃和平静，才会泄露出一丝真相。 他在观察，在聆听，在感知着这个世界细微的“叙事流”。他能“听”到这座城市深处，那些属于混血种的、微弱而独特的“频率”正在逐渐增强，如同舞台下的乐队正在调试乐器，预示着大戏即将开场。 他知道，叶胜和酒德亚纪应该已经到了这座城市，或许正在某个角落，通过望远镜观察着他这个“s”级候选人那平淡无奇、甚至有些失败的日常生活。 “真是难为他们了。”路明非偶尔会在心里吐槽，“看着我这副尊荣，估计很难和‘s’级联系在一起吧。” 他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另一股更加隐晦、更加冰冷的“视线”，如同盘旋在天空的秃鹫，带着审视与算计——那是来自其他势力，或者说，来自“公司”的窥探。 但他毫不在意。在经历过最终极的战场后，这些前奏的暗流，在他眼里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 他平静地等待着那个既定的“剧情点”。 这天放学，路明非刚走出校门，就看到了那辆熟悉的、与这座小城格格不入的黑色豪华轿车，如同一个优雅而沉默的黑武士，停靠在路边。车窗降下，露出了古德里安教授那张带着典型外国学者气质、此刻却显得有些激动和紧张的脸。 “路明非同学”他的中文带着古怪的腔调，但眼神里的热切几乎要溢出来。 来了。路明非在心里说。表情管理启动，他脸上适时地露出了一个高中生见到陌生豪车和外国人时应有的、带着几分茫然和戒备的表情。 “我是，您是” “我是卡塞尔学院的古德里安教授！我们是来接你去面试的！”古德里安迫不及待地推开车门，“快，快上车！” 路明非犹豫了一下，像是在权衡，然后才慢吞吞地坐进了后排。车内奢华的内饰让他似乎有些拘谨，双手放在膝盖上，目光看向窗外。 副驾驶上，坐着一位面容冷峻、坐姿笔挺如军人的年轻人。路明非认得他，富山雅史教员，卡塞尔的心理医生之一。他透过后视镜观察着路明非，目光锐利，带着评估的意味。 “这位是富山雅史教员。”古德里安热情地介绍。 路明非冲他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继续维持着“紧张且好奇”的人设。 车子平稳地驶向市区唯一的五星级酒店。路明非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熟悉街景，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古德里安会迫不及待地向他展示“言灵皇帝”，试图唤醒他的龙族血统，引发灵视。 果然，到了酒店顶层的豪华套房，古德里安连寒暄都省了太多，直接切入正题。 “路明非同学，我们卡塞尔学院，是一所特殊的大学！”他挥舞着手臂，试图增加说服力，“我们致力于研究……呃……古代爬行动物！对，古代爬行动物！而每一位新生，都必须通过一项特殊的……听觉测试！” 路明非配合地露出了“你们是不是搞传销的”这种怀疑的表情。 古德里安显然不擅长应对这种表情，他有些着急，决定直接上“硬菜”。他深吸一口气，嘴唇翕动，开始吟唱那古老而威严的龙文。 “言灵皇帝”。 低沉、宏大、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带着君王般的压迫感，直接作用于聆听者的灵魂深处。这是对所有龙族血裔的召唤与敕令。 富山雅史屏住呼吸，紧紧盯着路明非，准备记录下这位“s”级可能出现的任何强烈反应。 然而，路明非只是静静地听着。 在他的感知里，这所谓的“皇帝”权柄，不再具有任何神秘和压迫感。就像一位资深的音乐教授在听小学生练习do re mi fa so，每一个音节，每一种频率，其本质和效果都清晰无比。 他甚至能在心里同步“翻译”出这段龙文的大意：“跪下，臣服，聆听我的号令……” 有点吵。路明非想。而且，格调不高。 他当然看到了所谓的“灵视”——在古德里安吟唱的瞬间，他眼前的景象确实发生了变化。不再是酒店套房的奢华，而是无边无际的冰原，巨大的黑影在暴风雪中咆哮，金色的瞳孔如同燃烧的太阳…… 但这些景象，对他而言，就像是看惯了4k超高清电影的人，回头去看老旧的黑白默片。他能看到，能“理解”，但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快进。 他刻意控制着自己的反应。既不能毫无反应让古德里安崩溃，也不能反应过度暴露自己。他需要表现出一个“有潜力但尚未觉醒”的混血种该有的样子。 于是，在古德里安吟唱完毕，充满期待地看着他时，路明非微微皱起了眉头，脸上露出些许不适和困惑，轻声说：“刚才……好像有点头晕，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古德里安和富山雅史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兴奋。 “看到了什么具体描述一下！”古德里安急切地问。 “冰……很大的雪，还有……很大的影子，金色的眼睛。”路明非斟酌着用词，描述得模糊而符合“新手”的认知。 “太好了！这就是灵视！你的血统果然优秀！”古德里安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一把抓住路明非的手，“路明非同学，欢迎来到卡塞尔家族！” 路明非任由他抓着手，脸上适当地露出一点被吓到的、受宠若惊的表情。 接下来的流程就顺利成章了。古德里安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卡塞尔学院的“真实情况”——龙族、混血种、屠龙使命……他挥舞着那份由传奇屠龙者“希尔伯特让昂热”校长签名的录取通知书，仿佛在展示通往新世界大门的钥匙。 路明非安静地听着，偶尔点点头，提出一些符合他“人设”的、略显幼稚的问题。 “所以……我们要去打怪兽像奥特曼那样” “比奥特曼酷多了！”古德里安用力点头，“我们是守护世界的秘密英雄！” 路明非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好吧，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就在古德里安热情洋溢地描绘着卡塞尔的美好未来时，套房的房门被敲响了。 富山雅史走过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嗯，用“流浪汉”来形容或许有些刻薄，但确实不修边幅到极致的家伙。头发油腻打绺，胡子拉碴，穿着一件皱巴巴、看不出原本颜色的t恤，脸上挂着谄媚又狡黠的笑容。 “哟，教授！这就是我们未来的s级巨星吗幸会幸会！”他自来熟地挤了进来，目光在路明非身上扫了一圈，然后伸出那只看起来刚抠过脚（路明非恶意揣测）的手，“自我介绍一下，芬格尔弗林斯，卡塞尔学院新闻部部长，你的未来学长！” 路明非看着这只手，又看了看芬格尔那看似惫懒、实则深处藏着鹰隼般审视光芒的眼睛。 他知道，这位“废柴师兄”，才是他未来在卡塞尔最重要的“盟友”和……“工具人”之一。芬格尔的落魄是伪装，他骨子里是那个曾经叱咤风云的a级精英，拥有顶尖的黑客技术和情报网络。 路明非没有犹豫，伸出手和他握了握，脸上露出了一个符合他年龄的、略带腼腆和好奇的笑容：“学长好，我是路明非。” 他的反应自然无比，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初次见面、对学长抱有基本礼貌的普通新生。 但就在两手相握的瞬间，路明非的眼底，那淡金色的数据流再次无声地闪过。他没有动用任何明显的“力量”，只是像调整收音机频道一样，极其隐晦地拨动了环绕在芬格尔周围的、那层由失意、伪装和深藏的痛苦编织而成的“叙事迷雾”。 他没有植入任何具体的“台词”，只是留下了一个极其微弱的“引信”——一个关于“改变”，关于“或许不必永远沉沦”的、极其细微的念头。这个念头如同投入深潭的一粒小石子，暂时不会掀起任何波澜，但它会沉下去，在合适的时机，可能会引发意想不到的涟漪。 芬格尔似乎毫无所觉，依旧热情地拍着路明非的肩膀：“放心吧师弟！以后在学校我罩着你！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当然，适当的信息咨询费……” 他搓了搓手指，做了个全球通用的手势。 路明非笑了笑，没接话。他知道，第一步接触已经完成。 古德里安对芬格尔的突然出现有些不满，但似乎也习惯了这家伙的神出鬼没。他清了清嗓子，准备继续他的招生演讲。 然而，路明非却突然开口了，语气依旧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但问题却直指核心： “古德里安教授，我有一个问题。” “你说！”古德里安大手一挥，十分慷慨。 “您刚才说的那些……龙族，混血种，听起来很厉害。”路明非顿了顿，目光扫过古德里安、富山雅史，最后在芬格尔脸上停留了一瞬，“但是，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我们存在的意义，就只是为了‘屠龙’吗” 房间里瞬间安静了一下。 古德里安似乎没料到他会问出如此……哲学的问题，一时有些语塞。富山雅史皱起了眉头。连芬格尔脸上的嬉笑都淡去了几分，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这个……当然是为了守护人类世界的和平与安定！”古德里安找到了一个标准答案。 “哦。”路明非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但他那双看似清澈无辜的眼睛里，却仿佛在说：“这个答案，我不太满意。” 他没有给教授更多思考的时间，转而提出了另一个更“实际”的问题：“那……面试就算通过了吗我什么时候能拿到奖学金” 话题被成功带偏。古德里安的注意力立刻被拉了回来，开始兴奋地讲解卡塞尔的奖学金制度有多么优厚。 路明非认真地听着，时不时配合地点点头。 但他的内心，那个属于“导演”的视角，正在冷静地评估着刚才的“演出”。 对古德里安和富山雅史，他成功塑造了一个“有潜力、尚未完全觉醒、有点小想法但大体听话”的s级新生形象。 对芬格尔，他埋下了一个关于“改变”的种子。 一切都按照他的“剧本”在走，甚至比他预想的还要顺利。 面试在古德里安教授心满意足、芬格尔若有所思、富山雅史略带疑惑的氛围中结束了。古德里安亲自将路明非送到酒店楼下，反复叮嘱他准备好行李，很快就会安排他前往卡塞尔。 路明非礼貌地道别，转身走入夜色之中。 他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晚风吹拂着他额前的碎发。他抬起头，看着这座城市被霓虹灯映照得有些发红的夜空。 他知道，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加速转动。他已经拿到了通往那个波澜壮阔世界的门票。 但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被动卷入风暴中心的棋子。 他回想起刚才在套房里，他提出的那个关于“意义”的问题。那并非全是表演。重活一世，他确实在思考，除了复仇与守护，混血种是否还有其他的可能性龙与人的关系，是否只能是永恒的战争 “屠龙……”他低声咀嚼着这个词，嘴角泛起一丝复杂的笑意，“或许，可以有更有趣的玩法。” 他停下脚步，站在一盏昏黄的路灯下，影子被拉得很长。 他拿出那台诺基亚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在他的脸上。他翻到联系人列表，看着那个几乎从未主动拨打过的名字——【表弟 老唐】。 他的指尖在拨号键上悬停片刻，最终却没有按下去。 “不急。”他收起手机，继续向前走去，身影融入夜色，“好戏，要一幕一幕地上演。” 他的眼神平静而深邃，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那由他亲手书写、波澜壮阔的叙事诗篇。 而在遥远的、未知的空间里，一个穿着黑色西装、长相和他一模一样的小男孩，正坐在一片虚无的空气中，晃荡着双腿，看着眼前由无数光线交织而成的、代表着“命运”的巨网。其中一条原本黯淡的线，正被一抹突如其来的、温暖而坚定的金色缓缓浸润，开始偏离它既定的、走向毁灭的轨迹。 小男孩——路鸣泽，歪了歪头，脸上露出了一个介于困惑和玩味之间的、极其复杂的笑容。 “哥哥，”他轻声自语，声音空灵，“你这次……好像拿错了剧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