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出发梧桐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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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的闹钟在五点五十准时炸响时,陆沉正梦见自己在爬梧桐山。 梦里的山阶湿漉漉的,他攥着李若雨的手,鞋底打滑差点摔进山涧,惊醒时额角全是汗。 他摸黑套上运动服,瞥见床头柜上昨晚李若雨塞进来的便签纸。 “梧桐山晨爬计划: 6:00北门集合,带盒饭,穿防滑鞋”,字迹被水笔晕开一点,像她昨晚写完后咬着笔帽的模样。 六点整,陆沉站在男生宿舍楼下。 秋末的晨雾还没散透,路灯在雾里晕成模糊的金球,他哈出的白气裹着寒意往领口钻。 手机震了震,是李若雨的消息: “我在北门保安亭旁的香樟树下,穿米白色冲锋衣,戴了顶毛绒渔夫帽。” 他跑起来时,运动鞋碾过地面上的银杏果,碎壳发出细碎的声响。 转过图书馆后的林荫道,远远就看见香樟树下那抹米白。 李若雨正踮脚扯帽子上的绒球,发梢沾着雾珠,在晨光里闪着碎钻似的光。 她怀里抱着个竹编食盒,外层裹着保温袋。 另一只手拎着折叠登山杖,金属杖尖在雾里泛着冷光。 “若雨。” 陆沉喘着气冲过去,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 “等我三分钟,我去买热豆浆。” “不用。” 李若雨把食盒塞进他怀里。 “温着的,还带了姜茶。” 她指了指他脚边。 “你的登山杖我新买的,橡胶防滑套,比你去年那根轻。” 陆沉蹲下身看,登山杖握把处缠着浅粉色的毛线。 是他上周说“握柄有点硌手”时,她翻出织围巾剩下的线,蹲在沙发上绕了半宿的成果。 “若雨。” 他喉结动了动,指尖蹭过毛线。 “你昨晚没睡吧” “睡了。” 李若雨仰头笑,渔夫帽上的绒球晃了晃。 “四点半起来做饭,五点收拾完,眯了二十分钟。” 她伸手替他理了理衣领。 “倒是你,昨天改论文到两点,爬山没问题吗” “没问题。” 陆沉把登山杖往地上一杵,震得晨雾簌簌落。 “我背你上山都行。” 李若雨笑着捶他胸口: “别逞强,我查过了,前半段是木栈道,平缓得很。” 两人并肩往山上走时,晨雾渐渐散了。 梧桐山的晨雾像层薄纱,裹着松针的清香、泥土的湿润,还有远处山涧传来的叮咚水声。 李若雨的登山杖敲在青石板上,“哒哒”响得规律,陆沉故意落后半步。 看她的影子被晨光拉得老长。 米白冲锋衣,藏青牛仔裤,毛绒帽檐下的眼睛亮得像星子。 “若雨。” 他突然喊她。 “嗯” 她回头,发梢扫过他的下巴。 “你看。” 他指着路边的野菊,黄色的小花从石缝里钻出来。 “比你阳台上的还精神。” 李若雨蹲下来,指尖轻轻碰了碰花瓣: “这是野菊吗我以为是蒲公英。” “蒲公英有绒毛。” 陆沉也蹲下来,和她并排看花。 “这朵是我上周在植物学课上拍的,老师说叫‘梧桐山特有种’。” 李若雨抬头看他,眼睛里浮着层雾气: “你连这种小花都记得。” “我记得所有你说过的话。” 陆沉把她的手套往上拉了拉。 李若雨的耳尖红了。 她伸手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额发,指腹蹭过他眉骨。 她笑着站起来。 “走吧,再磨蹭,盒饭要凉了。” 木栈道走到底,眼前出现段土路。 李若雨的登山杖陷进泥里,陆沉立刻接过她的杖,另一只手虚虚护在她腰后: “小心泥。” “不用。” 李若雨反握住他的手。 “这样更稳。” 他的掌心有常年握笔的薄茧,磨过她手背时,像片温暖的砂纸。 两人十指相扣往上走,晨雾彻底散了,阳光透过梧桐叶洒下来,在地上织出斑驳的金网。 李若雨仰头看叶缝里的光斑,忽然说: “陆沉,你知道吗我第一次爬梧桐山,是大二实习那年。” “和谁” “和导师。” 李若雨笑。 “她非说要‘亲近自然才能教好古代文学’,结果爬到一半扭了脚,是我背她下来的。” “那你现在……” 陆沉故意加重手上的力道。 “是在报仇” “才不是。” 李若雨踮脚亲了亲他耳垂。 “是在等你。” 陆沉的脚步顿住。 他望着她眼里的认真,喉结动了动: “若雨,我……” “说什么呢。” 李若雨打断他,指了指前面的观景台。 “到了,歇会儿。” 观景台不大,水泥台面铺着防滑垫,边缘围着铁栏杆。 李若雨从食盒里拿出保温桶,先倒了杯姜茶递给他: “趁热喝,驱寒。” 姜茶里浮着片柠檬,酸甜裹着姜的辛辣,暖得他胃里直冒热气。 他捧着杯子看她开盒饭。 青瓷碗里盛着糖醋排骨,酱汁浓稠得能挂勺; 清炒芥蓝翠生生绿着,上面撒了把白芝麻; 还有碗玉米排骨汤,汤面上飘着几瓣蜜枣。 “你做的” 他声音发哑。 “嗯。” 李若雨舀了勺汤吹凉。 “早上五点就去早市买的排骨,老板说这是黑猪肋排。” 她夹了块排骨放进他碗里。 “尝尝咸淡。” 陆沉咬了口排骨,酸甜裹着肉香在舌尖炸开。 他抬头看她,晨光里她的睫毛上沾着细汗,像沾了层金粉: “比食堂阿姨做的还香。” “那是。” 李若雨得意地挑眉。 “我可是跟着视频学了三晚。” 陆沉放下筷子,伸手抹掉她嘴角的酱汁: “我若雨做什么都香。” 李若雨的脸腾地红了。 她低头扒饭,筷子却总往他碗里夹: “多吃点,爬后半程要力气。” 后半程的山路果然陡了些。 陆沉把她的背包抢过来挂在肩上,自己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看她: “跟紧点,别摔着。” “知道了。” 李若雨扶着路边的野杜鹃,慢慢往上挪。 “陆沉,你看那棵树!” 他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 是棵老梧桐,树干裂着深浅不一的纹路,枝桠却抽出了新绿的芽。 “应该是百年老树了。” 他说。 “我在校史里见过照片,民国时就有。” “那我们爬的不是山,是历史。” 李若雨仰头笑。 “等我们老了,再来爬,肯定更有意思。” “到时候。” 陆沉握紧她的手。 “我推你坐轮椅上来。” “陆沉!” 李若雨佯装生气。 “说什么呢!” “我说真的。” 陆沉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等你走不动了,我背你;等你背不动了,我推你;等我老得推不动了……” “那就我推你。” 李若雨接话。 “反正我们要一起爬很多很多次梧桐山。” 陆沉的喉咙发紧。 他望着她眼里的坚定。 快到山顶时,他们遇见了挑山工。 老人挑着两筐橘子,扁担压得弯成月牙,汗水顺着皱纹往下淌。 李若雨把登山杖递过去: “爷爷,您歇会儿。” 老人直起腰,接过登山杖当拐杖: “谢谢闺女。” 他掀开筐盖。 “吃橘子不自家种的。” 陆沉挑了个最圆的: “谢谢爷爷。” 老人啃了口橘子,笑得满脸褶子堆起来: “现在年轻人少见这么有心的。” 他指了指李若雨怀里的饭盒。 “还带吃的,真好。” “我们就是随便爬爬。” 李若雨低头剥橘子。 “您慢走。” 老人走远后,陆沉把橘子掰成两半: “甜吗” “甜。” 李若雨舔了舔嘴角的汁水。 “比超市买的甜。” “因为是陌生人给的。” 陆沉说。 “人对陌生人的善意,总是更纯粹。” 李若雨转头看他: “那你对我呢” “比橘子还甜。” 陆沉捏了捏她的脸。 “甜得我每天都想多给你剥几个。” 山顶的风突然大了些。 李若雨裹紧冲锋衣,陆沉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给她系上。 是去年冬天他在手工坊织的,歪歪扭扭的针脚,她却宝贝似的戴了一整个冬天。 “冷吗” 他问。 “不冷。” 李若雨仰头看他。 “有你在,风都是暖的。” 山顶的视野很开阔。 远处能看见城市的轮廓,高楼大厦像积木般挤在一起; 近处是层层叠叠的梧桐林,叶片被风掀起,露出底下斑驳的岩石。 两人靠着铁栏杆坐下,李若雨打开手机拍照: “陆沉,看这里!” 他凑过去,镜头里是她举着手机的手,和他搭在她肩上的胳膊。 “咔嚓”一声后,她把手机递过来: “给你拍一张。” 陆沉站在栏杆边,背后是漫山遍野的梧桐,阳光穿过叶缝落在他肩头。 “若雨。” 他说。 “我们拍张合照吧。” “好。” 李若雨把登山杖立在旁边当支架,举着手机倒计时。 “三、二、一!茄子!” 照片里,两人站在老梧桐旁,李若雨的头歪在他肩上,他的手臂环着她腰。 风掀起她的帽檐,露出几缕碎发,沾着晨露的梧桐叶落在他脚边。 “这张要洗出来。” 李若雨说。 “贴在我书房墙上。” “好。” 陆沉摸出随身带的拍立得。 “再拍一张。” 第二张里,他捧着她的脸,拇指蹭掉她鼻尖的汗: “若雨,你今天真好看。” “油嘴滑舌。” 李若雨笑着拍他手背。 “但……我喜欢。” 下山时,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 两人走得很慢,李若雨的登山杖敲在石板上,“哒哒”响得像心跳。 陆沉背着两人的背包,汗水浸透了后背,却舍不得让她受一点累。 “陆沉。” 李若雨突然停住脚步。 “你看。” 她指着路边。 只只蓝尾蝶从草丛里飞出来,翅膀上的鳞片闪着幽蓝的光,像撒了把碎星星。 它们绕着两人飞了两圈,又往林子里去了。 “是梧桐凤蝶。” 陆沉说。 “校史里说,只有梧桐山才有这种蝴蝶。” “它们在欢迎我们。” 李若雨伸出手,蝴蝶停在她指尖,翅膀轻轻扇动。 “好漂亮。” 陆沉掏出手机拍照,镜头里的她眼睛里映着蝴蝶的蓝,比任何宝石都耀眼。 “若雨。” 他说。 “以后我们老了,也来这里看蝴蝶。” “好。” 李若雨把蝴蝶轻轻放走。 “到时候我坐轮椅,你推我,我们带把藤椅,坐在蝴蝶最多的地方。” “还要带盒饭。” 陆沉接话。 “糖醋排骨,清炒芥蓝,玉米排骨汤。” “再加个清蒸鱼。” 李若雨笑着说。 “你上次说想吃。” “嗯。” 陆沉握紧她的手。 “都听你的。” 回到山脚时,已经十点半。 李若雨的冲锋衣后背沾了汗,头发也乱了,却笑得眼睛都弯成月牙。 陆沉去买冰镇酸梅汤,回来时看见她正蹲在路边逗流浪猫。 是只三花,瘦得肋骨都看得见。 “若雨。” 他走过去,把酸梅汤递给她。 “别逗了。” “它好可怜。” 李若雨摸着猫背。 “毛都打结了。” 她抬头看他。 “我们把它带回去吧” “不行。” 陆沉蹲下来,和她一起看猫。 “我们住的地方不让养宠物。” “那……” 李若雨掏出包里的鱼干。 “下次爬山带点吃的,喂它。” “好。” 陆沉把鱼干放在猫旁边的石头上。 “它肯定会来。” 李若雨笑着站起来,发梢沾了猫毛: “陆沉,你看它吃了!” 三花猫埋着头啃鱼干,尾巴尖翘得老高。 回学校的公交上,李若雨靠在他肩上打盹。 陆沉调整了一下坐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她的手机在腿上震动,是学生发来的消息: “李教授,今天的《宋词选读》课件发我了吗” 她迷迷糊糊醒来,看了眼消息,回复: “稍等,我到办公室就发。” 然后转头看向陆沉。 “几站了” “三站。” 陆沉摸了摸她的头。 “睡吧,到了我叫你。” “不困。” 李若雨搂住他的胳膊。 “和你一起坐公交,比睡觉有意思。” 陆沉低头看她,阳光透过车窗照在她脸上,把她的睫毛影子投在眼下,像画了层淡墨的妆。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轻声说: “若雨,我好爱你。” “我也是。” 李若雨吻了吻他的手背。 “比昨天更爱一点。” 公交到站时,李若雨揉了揉眼睛: “到教授宿舍了” “嗯。” 陆沉拿起她的登山杖和食盒。 “我送你上去。” “不用。” 李若雨把毛绒渔夫帽扣在他头上。 “你自己回去,中午记得吃饭。” “知道。” 陆沉把帽子往下压了压,遮住发红的耳尖。 “晚上我来接你,去吃那家你念叨的蟹黄汤包。” “好。” 李若雨踮脚吻了吻他的嘴角。 “路上小心。” 陆沉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宿舍楼门口。 风掀起他的衣角,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拍立得。 照片上两人的笑容,在阳光下泛着温柔的光。 回到男生宿舍时,刘杰正光着膀子在阳台打电话: “陈凡,我跟你说,陆哥昨天又和若雨姐去看电影了……” 陆沉的脚步顿住。 他摸了摸发烫的耳尖,装作没听见。 把登山杖靠在墙角,保温袋里的盒饭还带着余温。 “陆沉!” 刘杰挂了电话,探头看他。 “你脸怎么这么红” “热。” 陆沉把保温袋塞进抽屉。 “晚上我要出去。” “和若雨姐” 刘杰挤眉弄眼。 “又去哪儿” “吃汤包。” 陆沉爬上床,扯过被子盖住脸。 “别多问。” “切。” 刘杰撇撇嘴。 “神神秘秘的。” 陆沉躺在床上,听着窗外梧桐叶的沙沙声,嘴角怎么都压不下去。 他摸出手机,翻到和李若雨的聊天记录。 最后一条是她发的“安全到了”,配了张宿舍窗外的照片。 晾衣绳上挂着件米白色冲锋衣,被风吹得轻轻摇晃。 他盯着照片里的冲锋衣,忽然想起今天在山顶,李若雨说“我们老了也要一起来爬梧桐山”。 他翻了个身,望着天花板上的水渍,轻声说: “若雨,等我们老了,我一定推你来看蝴蝶,给你剥橘子,给你煮糖醋排骨。”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像是在回应他的承诺。 而此刻,教授宿舍里,李若雨正站在窗前看手机。 她点开相册,翻到那张梧桐山顶的合照,指尖轻轻抚过屏幕里的陆沉。 照片里,他穿着她织的围巾,怀里抱着她,笑得像个孩子。 放下手机时,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 她接起来,是行政助理的声音: “李教授,明天的学术研讨会,您要的资料我放在您办公桌上了。” “谢谢。” 李若雨笑着应下。 “对了,帮我把明天的课调到下午,上午我有事。” “好的。” 助理应着。 “您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 “嗯。” 李若雨望着窗外的梧桐树。 “遇到很重要的人了。” 挂了电话,她走到书桌前,拿起那只三花猫的玩偶。 是今天在山下买的,填充得软乎乎的。 她把它放在键盘旁,轻声对着猫咪和小金毛说: “小橘,明天我要和陆沉去吃蟹黄汤包,你要乖乖和小金等我哦。” 窗外的阳光漫进来,落在她的笑脸上。 风掀起桌上的教案,一页页翻过去。 最后停在《全宋词》的某一页,上面用铅笔写着: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那是她今天在山顶,看着陆沉的侧影时,突然想起的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