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午后的永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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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五十分，夕阳的余晖开始给公寓楼的玻璃镀上一层薄薄的金色。 客厅里，落地扇不知疲倦地转着，搅动着一室慵懒的静谧。 李若雨正盘腿坐在地毯上，膝上摊开一本厚厚的专业书籍，旁边散落着几张写满批注的草稿纸。 小金正趴在她脚边，巨大的脑袋枕着自己的前爪。 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打着地毯，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陆沉端着一杯刚切好的西瓜走进来，他将果盘放在李若雨手边的矮几上，又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歇会儿吧，若雨，别把自己熬成熊猫眼。” 李若雨抬起头，明媚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让她不得不眯起了眼。她接过西瓜咬了一口，清甜的汁水顺着嘴角滑落。她笑着摇了摇头：“就快好了，这章的理论框架有点绕。你去准备一下吧，小金该出去活动了。” 陆沉嗯了一声，目光落在趴在地上的金毛身上。 小金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耳朵动了动，但眼皮都没抬一下，依旧沉浸在梦乡里。 他笑着摇摇头，去玄关处换鞋，拿了牵引绳。 四点整，夏日的暑气稍稍退去一些。三人一狗走出了公寓楼。 小金一踏上小区的草坪，仿佛被按下了某个开关，瞬间从一只慵懒的猫科动物变身成一头脱缰的野马。 它兴奋地在草地上奔跑、跳跃，用湿漉漉的鼻子到处嗅闻，尾巴高高翘起，像个不知疲倦的螺旋桨。 “慢点跑，别摔着！” 李若雨跟在后面，手里牵着另一段牵引绳，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陆沉则双手插在运动裤口袋里，不远不近地看着，目光里满是宠溺。 小金跑到小区花园的一角，那里靠近垃圾桶，总是弥漫着一股复杂的味道。 它在几个散落的垃圾袋周围嗅来嗅去，突然，它的鼻子定住了，猛地扑向地面，叼起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用油纸包着的、颜色深褐的不明物体，看起来有点像肉干，又有点像某种草药。 “小金，放下！” 陆沉心里咯噔一下，立刻厉声喊道。 但已经晚了。 小金已经将那东西吞了下去，正得意地摇着尾巴，似乎对自己的战利品十分满意。 李若雨也跑了过来，皱着眉说： “这是什么东西脏死了，快吐出来！” 陆沉蹲下身，试图从它嘴里抠出来，但小金已经咽下去了。 他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但还是安慰自己： “没事，可能就是块普通的骨头或者肉，狗狗的肠胃很强大的。” 然而，恐惧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迅速生根发芽。 回家的路上，小金就有些不对劲了。 它不再蹦跳，步伐变得有些虚浮，舌头无力地耷拉在外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宝宝，你看小金……” 李若雨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陆沉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蹲下身，摸了摸小金的额头，滚烫得吓人。 小金的眼神也变得涣散，看见主人，挣扎着想要扑过来，却连站起来都很困难。 “快，我们去医院！” 陆沉当机立断，一把将小金抱了起来。 金毛的体重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此刻，怀里这个曾经活蹦乱跳的生命，却显得如此脆弱。 宠物医院的灯光惨白，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和病痛混合的气味。 医生是个年轻的女孩，她例行公事地检查了一下，眉头就紧紧地皱了起来。 “情况不太好。” 医生说。 “狗狗有明显的呕吐和抽搐现象，体温过高。你们是不是给它吃了什么东西” “它……它在外面吃了一块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李若雨的声音在发抖。 医生立刻明白了什么，脸色也严肃起来： “可能是食物中毒。我们先做个催吐和输液，看看能不能缓解。”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是陆沉和李若雨生命中最漫长的一个小时。 他们守在处置室的门外，听着里面传来小金痛苦的呜咽和机器运作的声音。 每一声都像一把钝刀，在他们心上反复切割。 陆沉紧紧握着李若雨的手，她的手冰凉，全是冷汗。 他不停地在她手背上摩挲，想把自己的温度传递给她，却发现自己的掌心也同样是湿的。 “对不起，若雨……是我没看好它。” 他低声说，声音里充满了自责。 “不怪你。” 李若雨摇着头，眼泪无声地滑落。 “我们已经尽力了……” 终于，医生走了出来，摘下了口罩，脸上带着歉意：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是严重的霉菌毒素中毒，加上它本身可能有些肠胃敏感。毒素已经扩散，引起了多器官衰竭……它走了。” “走了”两个字，像一道惊雷，在两人耳边炸响。 世界瞬间安静了。 李若雨的眼泪决堤而出，她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身体却控制不住地颤抖。 陆沉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他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 他没有哭，只是呆呆地看着处置室紧闭的门，仿佛里面还躺着他那只总是摇着尾巴迎接他的金毛。 不知过了多久，护士走了出来，将一个裹着白布的小担架推了出来。 陆沉站起身，踉跄地走过去，看着担架上小金的轮廓，它闭着眼睛，再也不会冲他摇尾巴了。 他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它柔软的金色毛发。还是温的。 回家的路，比来时更长，也更安静。 小金的航空箱被留在了宠物医院的角落，他们没有带它回来。 楼下，陆沉将它埋在了那棵他们一起种下的樱花树下。 挖坑的时候，他的手被铲子磨出了血泡，但他感觉不到疼痛。 晚上，公寓里没有了小金的身影，显得空旷而死寂。 李若雨蜷缩在沙发的一角，电视开着，却没有任何声音，画面闪动，映在她空洞的眸子里。 她没有哭，只是眼神失去了所有焦点。 陆沉煮了两碗粥，放在餐桌上，却一口都吃不下。 他坐在她身边，将她揽进怀里。 她的身体很烫，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宝宝。” 他一遍遍地轻声唤着她的名字。 “我在。” 她终于有了反应，将脸埋在他的胸口，压抑了许久的哭声终于爆发出来，撕心裂肺。 陆沉抱着她，任由她的泪水浸湿他的t恤，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她的后背，像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兽。 他知道，小金不只是一只狗。 它是他们爱情长跑的见证者，是他们同居生活的家庭成员，是无数个日夜陪伴他们的家人。 它的离开，是这个家永远无法弥补的空缺。 夜深了，李若雨在他怀里渐渐睡去，脸上还挂着泪痕。陆沉却没有睡意。 他看着她憔悴的睡颜，心里充满了无尽的悲伤和自责。 他轻轻地将她抱回卧室，为她盖好被子。 然后，他自己走到了阳台，点燃了一支烟。 夏夜的风带着一丝凉意，吹散了烟雾。 他看着窗外城市的万家灯火，心里却是一片荒芜。 明天，太阳会照常升起。 生活也会继续。 但他们的生活里，再也听不到小金一声清脆的“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