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是合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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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情况，确实罕见。”江溯的声音从窗前传来，依旧平稳，但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几不可查的什么，“但不是唯一。” 林竞猛地一怔。 “骨骼游移，关节失稳，成因复杂。 有的源于先天结缔组织发育异常，有的是后天极端训练和损伤累积的结果。 表现形式各异，严重程度也不同。”江溯转过身，目光落在林竞身上，那目光里不再仅仅是审视，多了一点类似……理解的东西 “我研究这个领域，很久了。”江溯走回操作台，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扁平的金属盒子，打开，里面不是文件，而是几张有些年头的照片。 他抽出一张，递给林竞。 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的运动员，穿着某种冬季项目紧身服，站在领奖台上，笑容灿烂，手里举着奖牌。 但他的手腕和脚踝处，似乎能看到一些不太协调的绷带或护具的痕迹。 “他叫叶晖，天才的单板滑雪运动员。”江溯的声音很轻，“他的踝关节和腕关节，比你更脆弱。 一次普通的着陆失误，就可能导致多处关节同时失控。 但他巅峰期那三年，拿下了所有能拿的世界冠军。” 林竞盯着照片上那张意气风发的脸，心脏莫名地抽紧。 “然后呢”他听到自己干涩地问。 “然后，在一次非赛季的训练中，一次看似轻微的扭伤，引发了连锁反应。 胸椎、腰椎、骶髂……多处关节稳定性彻底崩溃。” 江溯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医学案例， “现代医学能修复韧带，能置换关节，但无法重建那种与生俱来、却又被过度使用的‘动态平衡’。 他再也站不上雪道了。” 江溯收起照片，放回盒子。 “我接触他时，已经太晚了。 能做的，只是尽量减轻他的疼痛，维持最基本的生活功能。” 江溯看向林竞，眼神锐利如初，“你的数据，你的代偿模式，你的恶化曲线……和早期的他很像。 但你还在这里，还在打球。”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只有仪器待机时发出的微弱蜂鸣。 “我帮你，因为你是现阶段我遇到的，最有研究价值和挽救可能性的案例。” 江溯的话直接得残忍，“你的‘能力’，是缺陷，也是你还能站在场上的原因。 彻底否定它，你现在就该退役。 我们要做的，是理解它，控制它，在毁灭性的代价到来之前，找到一条新的路。” 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这也符合俱乐部的利益。 一个更健康、更持久的核心球员。” 很现实的理由。 没有温情，没有同情，只有冷静的价值评估和利益计算。 但这反而让林竞一直紧绷的某根弦，稍稍松弛了一些。 明确的交换，比模糊的善意，更让他觉得可以接受，甚至……更安全。 “所以，我是你的……实验品”林竞扯了扯嘴角，笑容有些难看。 “是合作者。”江溯纠正道，语气依旧平淡，“你的主观感受、你的反馈、你对训练方案的耐受和反应，是任何仪器和数据都无法替代的部分。 我们需要一起找到那条‘新路’。” 合作者。 这个词让林竞有些恍惚。 他看着江溯重新拿起记录板，开始撰写今天的训练总结。 侧脸在顶灯下显得轮廓分明，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恐惧还在，迷茫未消，前路依旧混沌未卜。 但至少，在这一刻，他不是一个人在黑暗里挣扎了。 尽管同伴的目的，可能和他想要的，并不完全相同。 林竞低下头，终于喝了一口手中那杯味道奇怪的饮料。 微温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一点涩，一点苦，还有一丝难以形容的、属于“希望”的微芒。 他放下杯子，感受着身体深处那依旧存在的、细微的错位警报和疲惫，也感受着今天训练后， 左脚踝从未有过的、尽管微弱但确实存在的“稳定感”。 路还很长。 冰层之下，暗流依旧汹涌。 但也许，他真的可以开始学习，如何不再依靠疼痛的尖叫，去辨认方向。 …… 新赛季的季前赛，像一盆兜头浇下的冰水，让林竞清醒地认识到，改变之路远非想象中平坦。 热身赛对手不强，俱乐部旨在磨合阵容。 林竞被安排在首发小前锋的位置。 上场前，江溯没有多余的话，只是在通道里与他擦肩而过时，极低地说了两个字：“感受。” 感受 感受什么 感受肌肉的收缩顺序，感受关节的承重角度，感受呼吸与发力的配合 林竞脑子里塞满了训练室里的那些条条框框，脚步都有些发僵。 开局第一个回合，队友传球，他右侧空位。 接球，起跳，投篮——教科书般的动作。 然而，就在举球过顶、核心收紧准备发力的那一刹那，他“感受”到了。 右侧肩胛骨下方，那块被江溯反复强调的、名为“前锯肌”的深层肌肉，没有像训练中那样及时响应，提供稳定的支撑。 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上斜方肌的粗暴代偿。 肩关节深处，传来一丝极其轻微但绝不容忽视的“滑动”预感。 电光石火间，林竞硬生生收住了即将全力投出的力量，改为一个略显仓促的、弧度偏平的推射。 球砸在篮筐前沿，弹飞。 “哎！”场边传来教练不满的咋舌声。 回防时，林竞的心脏还在狂跳。 不是怕投丢，而是怕刚才如果真的全力出手，肩膀会不会当场“罢工”。 江溯的方法，在安静的、受控的训练室里似乎有效，可到了真刀真枪、瞬息万变的赛场，身体的本能反应比理智快得多。 那些沉睡的“稳定器”醒得太慢，而错位的“幽灵”却始终如影随形。 整个上半场，他打得束手束脚。 该强硬上篮时选择了分球，该全力起跳争抢篮板时有所保留，防守端也被对手针对性冲击，几次对抗后，脚踝和膝盖都发出了熟悉的警告。 他像个戴着无形镣铐的舞者，每一步都计算着距离，生怕动作幅度稍大，就会扯断那根纤细的平衡之线。 中场休息，更衣室气氛沉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