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强弩之末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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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鹏坐在床沿，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仅仅是刚才那一下猛然坐起的动作，就几乎抽干了他刚刚从妹妹的呼唤中汲取到的、那短暂爆发的力量洪流。此刻，剧烈的头痛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他颅内疯狂搅动，眼前阵阵发黑，破碎的本能虚影——猩红的饿狼、暗紫的触手、灰白的龟壳——再次不受控制地浮现，相互撕扯咆哮，试图将他的意识重新拖入混沌的深渊。 伤口处的剧痛也变得鲜明起来，尤其是胸口和腹部，绷带下传来湿热的触感，显然是刚刚的动作让伤口再度崩裂出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拉扯感，肺叶像是破风箱一样艰难运作。 虚弱，极致的虚弱，如同冰冷的淤泥，包裹着他的四肢百骸，沉重得让他连抬起一根手指都觉得无比艰难。 但是！ 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 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将所有的痛苦、虚弱、混乱都死死地压了下去！ 琳琳在叫他！ 她需要他！ 现在！立刻！ 这个念头是支撑他没有再次倒下的唯一支柱。 他咬紧牙关，牙龈几乎要被咬出血来，试图依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手臂撑在床沿，青筋暴起，每一次发力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带来一阵阵令人窒息的痛楚和眩晕。他的身体摇晃得厉害，像是狂风中的残烛，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熄灭。 “单鹏！你干什么！你不要命了！” 刚刚被惊动的沈小芸从外面的小休息间冲了进来，一眼就看到单鹏试图下床，吓得脸都白了。她一个箭步冲上前，想要扶住他，却被他身上那股异常强横、不容靠近的气势惊得动作一滞。 “放开…我…”单鹏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气息极其不稳，但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琳琳…在等我…我必须去…” “你疯了吗！你看看你自己的样子！”沈小芸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声音带着哭腔，“你站都站不稳，你怎么去你去送死吗石首领已经派人去了！他们会把琳琳带回来的！” “他们…不够！”单鹏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沈小芸，那眼神深处的焦灼和某种近乎预知的绝望，让沈小芸的心猛地一沉，“只有我…我能找到她！我能…‘看’到！” 他指的是他的能力。沈小芸瞬间明白了。她知道单鹏有些特殊，直觉准得可怕，甚至能看穿别人的谎言和意图。难道…他刚才感应到了什么 就在这时，病房门再次被推开。 石森去而复返。他显然还没离开医疗区，或许是听到了动静，或许是本就打算在出发前再来确认一次。 他看到挣扎着要下床的单鹏，以及试图阻拦的沈小芸，眉头瞬间锁紧，不怒自威的气势让房间里的空气都凝重了几分。 “胡闹！”石森的低喝声如同闷雷，“单鹏，躺回去！你现在的情况，出去就是死路一条！” 单鹏喘着粗气，额头上全是虚汗，但他依旧顽强地、一点点地试图撑起自己的身体，抬起头，毫无畏惧地迎上石森的目光。那眼神里的东西，让见惯了风浪的石森心头也是微微一震。 那是一种超越了肉体痛苦和精神疲惫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意志力。 “首领…”单鹏的声音依旧嘶哑，却异常清晰，“我…必须去。琳琳…她不一样了…她在呼唤我…只有我能…最快找到她…准确找到她…” 他无法详细解释那种玄之又玄的精神连接和银辉感应，但他知道，石森能明白他的价值。王虎小队用命换回来的只是大致方位和布防图，巢穴内部如同迷宫，一旦白枭转移了琳琳，搜寻将困难重重。而他的“本能之眼”，是最高效的活体雷达和路径指示器！ 石森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单鹏的脑壳，看清他此刻真实的状态和想法。他看到了单鹏摇摇欲坠的身体，看到了他苍白如纸的脸色和伤口渗出的血迹，更看到了那双眼睛里燃烧的、几乎要将他自己也焚尽的坚定火焰。 这是一个走在悬崖边上的人，却义无反顾地要往前冲。阻止他，他可能立刻就会崩溃；放任他，他可能下一秒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利弊在石森脑中急速权衡。 单鹏的价值，毋庸置疑。他带回的数据和芯片，他独特的“测谎”能力，以及他可能关乎“本能调和者”（单琳）的重要性…让他活着，对堡垒至关重要。 但他此刻的状态，上了战场，存活率极低。一旦他死亡，损失巨大。 然而，他又是找到并确保单琳安全的关键…而且，他这强弩之末的状态，或许…更容易“看管”和“控制” 石森的目光微微闪烁，最终，那丝冰冷的权衡压过了一切。他需要最大化利用眼前的一切资源，包括单鹏这不顾一切的决心。 “……好。”石森缓缓吐出一个字，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沈小芸难以置信地看向石森：“首领！他…” 石森抬手制止了她的话，目光依旧落在单鹏身上：“我可以让你去。但不是作为战斗人员。你随队行动，担任‘特殊顾问’，负责提供方向和预警。秦武会负责你的安全。记住，你的任务是指引，不是拼命。如果你倒下，没人会分心救你，明白吗” “特殊顾问”不过是监控和保护的体面说法。单鹏心里冷笑，但此刻他不在乎这些。只要让他去，怎样都行！ “明白…”他重重地喘了口气，试图站直，身体却又是一晃。 石森对门口示意了一下，一名守卫立刻递过来一支军用强效兴奋剂和止痛剂。这东西副作用极大，但对现在的单鹏来说，是唯一能让他短时间内撑住的东西。 单鹏毫不犹豫地接过来，撩起病号服袖子，直接将针剂扎进手臂静脉。冰凉的液体涌入身体，很快，一股暴烈而虚假的力量感开始强行驱散虚弱和剧痛，虽然头痛和精神层面的混乱依旧，但至少身体暂时听使唤了。他的脸色泛起一种不健康的潮红。 在沈小芸含着泪、满是担忧的注视下，单鹏咬着牙，一步步，极其缓慢却又异常坚定地向外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但他的脊梁挺得笔直。 医疗区外，天色微亮，寒风凛冽。 堡垒中央广场上，引擎轰鸣，人影憧憧。此次营救队的成员已经集结完毕，人数不多，但皆是精锐。高宏带来的发展部心腹、石森安排的以秦武为首的雷猛旧部和其他好手，混合编队，气氛肃杀而微妙。 队员们看到单鹏走出来时，都露出了惊讶甚至愕然的神色。 他太扎眼了。 穿着一身明显不合身的干净作战服（临时找来的），越发衬得他脸色苍白瘦削，脚步虚浮得像是随时会飘起来，需要竭力控制才能走成直线。但他那双眼睛，却锐利得像开了刃的刀，扫过众人，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高宏看到单鹏，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快的惊讶和算计，脸上的“幽绿狐狸”虚影一闪而过。他立刻换上一副关切又略带责备的表情，快步迎了上来：“单鹏小兄弟你怎么…你这身体怎么能出来胡闹快回去休息！救琳琳姑娘的事，交给我们你放心！” 单鹏的“本能之眼”虽然混乱，却依旧清晰地“看”到高宏身上那浓郁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幽绿狐狸”（算计）和隐藏在深处的“暗紫触手”（支配欲）。他的关心，假得令人作呕。 单鹏懒得跟他虚与委蛇，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冰冷刺骨，让高宏脸上的假笑都僵了一下。 “我…自己负责。”单鹏的声音因为药效和虚弱，显得有些飘忽，却带着铁一般的硬度。 秦武走了过来，这位沉默寡言的汉子只是对着单鹏重重一点头，没有说话，但眼神里的意思很明确：他会执行石森的命令，保护好单鹏。 石森最后走了出来，目光扫过整装待发的队伍，沉声道：“出发！目标，血爪巢穴！任务，救回单琳，清除威胁！行动由高宏部长全权指挥，秦武副指挥协助。都明白了吗” “明白！”众人应道，声音在清晨的寒风中传出老远。 车队发出巨大的轰鸣，缓缓驶出堡垒厚重的大门。 单鹏被安排坐在一辆改装越野车的后座，秦武就坐在他旁边。车辆颠簸着，每一次震动都让他伤口抽痛，精神世界里的虚影翻腾得更厉害。 他强忍着不适，回过头，透过扬起的尘土，最后望了一眼医疗区的方向。 琳琳，坚持住！哥来了！ 他在心里无声地嘶吼，攥紧的拳头，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车队如同离弦之箭，驶入荒芜破败的荒野，朝着未知的危险和渺茫的希望，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