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信号、药剂与先行者之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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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穴外的“低语山谷”似乎永远笼罩在黄昏与黎明之间的暧昧时段，光线晦暗，空气凝滞。但那份源于扫描波的、冰冷的电子窥视感退去后，整个空间仿佛又回到了那种原始的、悲恸的低吟状态，反而让人感到一丝诡异的“亲切”。 林辰和陈文浩不敢久留。搜索队的扫描虽已停止，但那“数据实体”若有若无的窥视感，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提醒着他们时间的紧迫。林辰手腕的感染纹路在扫描停止后恢复了那种深沉的、缓慢脉动的状态，与峡谷节点的共鸣依旧存在，但对外界电子信号的“窃听”能力似乎也暂时沉寂——或许是因为距离，或许是因为它本身的不稳定性。 他们再次上路，朝着西北方向继续深入。根据先行者笔记碎片和粗略的方向判断，那个被称为“共鸣之井”的“序”之源流，如果存在，很可能就在第七扇区靠近核心区边界的某个地方，也就是继续向西北深入的方向。但这只是猜测，前路充满了“熵的陷阱”。 陈文浩的体力恢复了一些，但精神依旧疲惫，脚踝的光点虽然亮度有所回升，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感”，仿佛承载了之前净化尝试的某种“记忆”或“负担”。他走得很沉默，不时会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脚踝，眉头微蹙。 林辰则一边警惕着四周环境，一边在脑海中反复推演。清除或屏蔽数据感染、找到“共鸣之井”、应对搜索队和“数据实体”的威胁……这些目标相互交织，又彼此矛盾。没有金属板，他们无法有效利用大型节点；前往“共鸣之井”的路途未知且危险；而留在这里，则迟早会被发现。 或许，他们需要先找到一个更安全、资源更丰富的临时基地，争取时间让陈文浩彻底恢复，并进一步研究先行者留下的线索。他想到了先行者笔记中提到的“次级符文回路”和“共鸣共振”理论。如果峡谷节点的污染暂时无法解决，那么寻找其他较小规模的、可能尚未完全被“熵”吞噬的“方舟”次级设施，是否也能提供一些净化或压制感染的方法 他将这个想法告诉了陈文浩。 “……找个小一点的、没坏那么厉害的”陈文浩思考着，“就像我们之前那个储备点但是那里已经暴露了，而且……没觉得有什么能对付你手上这东西的。” “储备点侧重生存物资和基础信息。”林辰解释，“‘方舟’项目庞大，除了大型净化节点、观测站，应该还有更多功能各异的次级站点，比如小型实验室、能量监测点、甚至是符文阵列的维护前哨。这些地方可能保留着更专业、更针对性的设备或知识。先行者们提到‘次级符文回路’，说明他们也在寻找类似的线索。” 他拿出那张从峡谷旁找到的残破地图，试图在上面辨认出除了大型节点和观测站之外的其他标记。可惜地图损毁严重，大部分区域模糊不清。 就在他们一边讨论一边艰难跋涉时，前方的地形再次发生变化。扭曲的丛林逐渐被一片更加怪异的景象取代——地面上出现了大量规则排列的、半埋在地下的金属桩，有些已经锈蚀断裂，有些顶端还残留着破碎的透明罩子，里面是干涸的黑色物质。一些区域的地面呈现出不自然的晶化现象，闪烁着诡异的荧光。空气中除了低语，还多了一股淡淡的、类似臭氧和烧焦塑料混合的气味。 这里像是一个小规模的、失控的露天实验场或者能量泄露点。 “小心，这里的能量场很乱。”林辰示意陈文浩放慢脚步，【环境感知强化】全力展开。他感觉到多种性质迥异的能量在此地交织、冲突、湮灭，形成了一片不稳定的“能量沼泽”。有些地方的能量乱流甚至能让视线产生轻微的扭曲。 他们不得不绕开那些能量反应最强烈的区域，在金属桩和晶化地面之间寻找勉强通行的路径。就在他们绕过一堆倒塌的金属框架时，陈文浩忽然“咦”了一声，指着一块斜插在晶化地面边缘、半掩在暗红色苔藓下的金属板。 “那上面……有字” 林辰警惕地靠近。那是一块约半米见方的合金板，边缘扭曲，表面布满腐蚀坑洞，但中央蚀刻的符号依然可辨——那是一个代表“危险”、“生物污染”、“隔离区”的复合符文标记，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方舟-iii，7区，活体样本临时收容点（失控）。勿近。” 活体样本收容点失控林辰心中一凛。这很可能是一个当初用于存放从“原始样本保留区”捕获的、具有研究价值的变异生物的临时设施，但在大灾变中失去了控制。 他立刻示意陈文浩后退，同时自己更加仔细地感知周围。果然，在那些倒塌的金属框架和晶化地面的缝隙中，他捕捉到了极其微弱的、不连贯的生命信号——不是植物，也不是常见的动物，而是一种更加隐晦、更加“惰性”的存在，仿佛处于深度休眠或假死状态。 “绕开，别惊动任何东西。”林辰低声道。 他们刚准备从另一侧绕行，林辰手腕的感染纹路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跳动了一下！紧接着，一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仿佛老旧收音机收到的人工语音信号，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嘶……任何……人……听……到……嘶……这里是……‘渡鸦’小队……临时避难所……坐标……（一阵强烈的干扰噪音）……有药品……部分资料……嘶……我们……被感染了……坚持不了多久……如果……后来者……小心……‘它’……在信号里……” 信号极其模糊，充满了噪音，并且只持续了不到三秒就彻底消失。但林辰清晰地捕捉到了关键信息：“渡鸦”小队（很可能就是留下背包和笔记的先行者）、临时避难所、坐标（可惜被干扰）、药品、资料、被感染、“它”在信号里！ “你……听到了吗”林辰看向陈文浩，对方一脸茫然。 “听到什么” 林辰明白了，这信号是直接作用于他的数据感染纹路的！是先行者留下的某种加密或定向的求救/警告信号，只有具备类似“接收器”（比如他的感染）的人才能“听”到！而信号中提到的“它”，很可能就是指观测站那个“数据实体”！ 这信号说明，“渡鸦”小队在遭遇不测前，可能建立了一个相对安全的临时避难所，里面还有有用的物资和资料。而且，他们明确警告，“它”能通过信号追踪或窥视！ 信号中的坐标虽然被干扰，但既然信号能通过他的感染纹路接收到，说明那个避难所很可能就在这片区域的能量场覆盖范围内，甚至可能就在这个失控的“活体样本收容点”附近！ “有线索。”林辰快速将信号内容告知陈文浩，“先行者留下了一个避难所，里面有我们需要的东西，但很危险，那个‘数据实体’可能也在监控相关信号。我们要不要找” 陈文浩几乎没有犹豫：“找！能对付感染的东西可能就在里面。而且，他们也被感染过，可能留下了经验。” 决定冒险一试。林辰开始尝试“追溯”信号的来源。他再次集中精神，小心翼翼地接触手腕纹路中残留的那一丝信号“余韵”。信号太微弱，无法精确定位，但大致方向指向收容点更深处，一片晶化现象更加严重、能量乱流也相对平缓的区域。 他们如同穿越雷区般，在混乱的能量场和可能沉睡的危险样本间穿行。林辰必须时刻调整烙印力量的输出，以对抗不同性质的能量乱流对身体的侵蚀，同时还要压制手腕纹路因为接近信号源而产生的轻微躁动。 十几分钟后，他们在一处背靠陡峭岩壁、前方被几块巨大的、部分晶化的岩石半包围的凹陷处，发现了目标。 那是一个利用天然岩缝和废弃金属材料搭建的、极其简陋的隐蔽所入口。入口被伪装成岩石和藤蔓的样子，若非林辰感知到内部微弱但稳定的人造能量波动（可能是尚在工作的低功耗设备），几乎无法发现。 入口没有锁，只有一根粗糙的金属门闩从内部别着。林辰用匕首小心地拨开门闩，和陈文浩侧身挤了进去。 内部是一个不足十平方米的狭小空间，空气浑浊但干燥。墙壁上挂着几盏已经熄灭的应急灯，角落堆放着一些空的罐头盒和水瓶。一张简陋的金属床架上，铺着破烂的睡袋，旁边的小桌上，散落着一些纸张、几个空了的注射器、以及一个仍在极其微弱闪烁绿灯的小型金属盒子——那是一个便携式的加密信号发射/接收器，显然就是刚才信号的来源。 最引人注目的是靠墙的一个金属储物柜，柜门虚掩。林辰小心地打开，里面分两层。上层整齐地码放着几盒尚未拆封的军用级抗生素、止血剂、镇痛剂，以及几个标注着复杂化学式和“抗神经毒剂/精神干扰素（试验型）”的淡蓝色安瓿瓶！下层则是几本厚厚的、手写封面的笔记本，以及几张相对完整的地图！ 找到宝藏了！尤其是那些试验型药剂，很可能就是“渡鸦”小队用于对抗“感染”或数据入侵的东西！ 林辰先快速检查了那些地图。其中一张清晰地标注了第七扇区的部分区域，比他们之前见过的任何地图都要详细！上面明确标出了“7a储备点”、“obs-7-3观测站”、“大型稳定节点（已污染）”，以及……一条用虚线标注的、蜿蜒通向西北方向、最终指向一个名为“共鸣之井（疑似）”区域的路径！路径旁边密密麻麻写满了标注，记录了沿途的危险区域、可能的资源点、以及关于能量场变化的观察。这简直是他们目前最急需的路线指导！ 接着，他拿起最上面一本笔记本。封面写着：“‘渡鸦’队长日志 - 最后阶段”。他快速翻阅最后的记录： “…约翰死了。‘它’通过他手腕的感染点，在他睡梦中入侵了他的神经，控制了他的身体……我们不得不……” 字迹潦草，沾有深色污渍。 “…药剂能暂时压制感染的表征，稳定精神，但无法根除。‘它’的学习和适应速度超乎想象。每次用药后，‘它’的反扑会更隐蔽、更狡猾…” “…我们意识到，‘它’不仅仅是观测站的ai被感染。它可能已经通过残存的‘方舟’内部网络和弥散的污染辐射，形成了一个低级的、分布式的‘意识场’。信号是它的触手…” “…决定放弃向‘共鸣之井’进发。我们的状态太差，无法应对路上的‘熵’陷阱。建立这个临时点，留下物资和警告。如果有人能收到这个加密信号（频率已调至与轻微‘熵’感染共振波段），希望你能做得比我们更好…” “…最后一条：真正的‘钥匙’可能不止一块。‘方舟’的权限是分散的。找到其他‘碎片’，或者找到‘井’，用纯净的‘序’冲刷一切……祝你好运。‘渡鸦’，签署完毕。” 日志终结。 林辰合上笔记本，心情沉重而复杂。“渡鸦”小队的遭遇几乎预言了他们现在的困境。药剂只能缓解，不能根治。数据实体“它”比想象的更庞大、更诡异。而前往“共鸣之井”的路上，充满了所谓的“熵陷阱”。 但他们也获得了宝贵的物资、详细的地图、以及关键的警告和提示——“钥匙”可能不止一块，权限是分散的。 他拿起一管淡蓝色的“抗神经毒剂/精神干扰素（试验型）”，看了看自己手腕上铅灰色的纹路。 或许，是时候尝试一下这先行者留下的“缓解方案”了。至少，在前往那危机四伏的“共鸣之井”之前，他们需要相对稳定的状态。 他将地图和关键物品收好，将一管药剂注入自己的手臂。冰凉的液体流入血管，几乎立刻，他感到手腕的麻痹感和刺痛明显减轻，脑海中那些细微的、因感染而带来的杂乱“噪音”也安静了许多。但同时，一股深沉的疲惫感和轻微的眩晕袭来——这药剂显然有副作用。 “我们需要在这里休整一天。”林辰对陈文浩说，声音有些疲惫，“用他们的药，研究地图，恢复体力。然后……按照‘渡鸦’的路线，去‘共鸣之井’。” 陈文浩看着林辰略显苍白的脸，又看了看储物柜里剩下的药剂，重重点了点头。 在这个先行者用生命换来的临时避难所里，他们获得了喘息之机和新的方向。但“渡鸦”小队最终的命运，如同一个冰冷的警示，悬在他们即将踏上的、通往“序”之源头的荆棘之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