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地契、韭菜种子与主编的金色竖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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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青溪镇的第七天，林凡在庙门口晒成了咸鱼。太阳很好，晒得人骨头缝都酥了，他瘫在躺椅里，一根手指都懒得动。地龙与山融合的后遗症之一：嗜睡，像冬眠的熊，能躺着绝不坐着，能闭眼绝不睁眼。 夜枭蹲在供桌上舔毛，舔一口，骂一句：“菜鸟，你就不能动弹动弹庙里都结蜘蛛网了，香客来了还以为山神死了。” “死了好，死了清净。”林凡眼皮都不抬，“再说，我现在是山，山需要动吗山只需要…躺着。” “那你倒是躺个山样啊！谁家山瘫在躺椅上流口水” 林凡抹了把嘴角，确实有口水。他翻了个身，面朝庙里，看见苏晴正在擦神像。她擦得很仔细，一寸一寸，像在擦拭什么易碎的珍宝。神像是新塑的，林凡的脸，憨笑着，手里托着个韭菜盒子——这是李婶的主意，说山神就得接地气，韭菜盒子最接地气。 “师娘，”林凡懒洋洋地问，“主编还没来” 苏晴摇头，比划：没。 “奇了怪了。”林凡坐起来，挠挠头，“按那老东西的性子，早该杀上门了。这都七天了，连个信都没有，不对劲。” “也许在憋大招。”夜枭甩尾巴，“比如把青溪镇从地图上抹掉，或者把你山神编制撤了，让你下岗再就业。” “撤就撤呗，正好专心送外卖。” “送个屁，你现在是山，山能送外卖” “山为什么不能送外卖”林凡理直气壮，“我让地脉长腿，自己跑去送。这叫…山体外卖，绿色环保，送货上门。” 夜枭翻了个白眼，把脑袋埋翅膀里，拒绝交流。 傍晚时分，客来了。不是主编，是个穿快递服的年轻人，骑着小电驴，车后座捆着个大箱子，箱子上印着“三界快递”，底下还有行小字：“观测者总部特供”。 “林凡先生吗您的快递，请签收。”年轻人递过单子。 林凡签了，箱子很沉，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沓文件，最上面是张地契。地契是羊皮的，边角鎏金，盖着观测者总部的公章，还有主编的私印。内容很简单：将青溪镇及周边百里山林，永久划归林凡所有，作为“山神封地”，享有完全自治权，总部不得干涉。 “这算什么”林凡抖着地契，“赔礼道歉封口费还是…买命钱” 快递员又从包里掏出个木盒，巴掌大，雕着云纹：“还有这个，主编让亲手交给您。说是…贺礼。” 林凡打开木盒，里面是颗种子。黑色的，花生米大小，表面有细密的金色纹路，像龙鳞。种子旁边有张纸条，主编的字迹： “归墟老龙送的韭菜种子，说是他孙子满月礼。种在青溪镇，三年后开花，花开之日，小山归来。另：地契已生效，从今往后，青溪镇是你的了。好好种地，别瞎折腾。——主编” 林凡盯着种子，又盯着地契，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主编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不但不追究，还送地送种子，语气温和得像邻家大爷。 夜枭凑过来闻了闻种子，金瞳骤缩：“菜鸟，这种子…有那老东西的口水味！” “老龙给的” “不止。”夜枭尾巴竖起，“还有主编的气息。他俩…碰过头。” 林凡心里一沉。归墟老龙和主编，一个是地龙祖宗，一个是观测者头子，八竿子打不着，怎么会搅到一起还一起送种子送地，这礼，太大了，大得烫手。 苏晴走过来，拿起种子，对着光看。种子在她掌心微微发烫，金色纹路流转，像在呼吸。她看了很久，突然抬头，看向林凡，比划：种。 “种哪” 苏晴指向庙后那株韭菜芽旁边。那株芽是楚无涯留下的，已经长到半尺高，叶片肥厚，顶端的花苞又大了些，但还没开。 “两株韭菜种一起”林凡问。 苏晴点头，比划：它们是一起的。 林凡不懂，但信苏晴。他拿着种子和地契，走到庙后。夕阳西下，把韭菜芽染成金色。他在芽旁边挖了个坑，把种子埋进去，浇了瓢水。水渗下去的瞬间，种子破土而出，长出嫩芽——不是绿色，是金色的，像熔化的金子，在夕阳下闪闪发光。 两株韭菜，一绿一金，并肩而立，像兄弟，也像…父子。 夜枭蹲在墙头，尾巴不安地扫着：“菜鸟，我觉得不对劲。主编那老东西，什么时候做过赔本买卖他送地送种子，肯定有所图。” “我知道。”林凡看着那株金韭菜，它长得飞快，眨眼就蹿到和绿韭菜一样高，“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再说了，地契在手，青溪镇是我的地盘。在我的地盘，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 “万一他是条过江龙呢” “那就…让他变成蚯蚓。”林凡咧嘴笑，笑得很无赖，“师娘，晚上吃啥” 苏晴比划：韭菜盒子。 “行，多放虾皮。” 地契生效的第二天，青溪镇来了位不速之客。不是主编，是个穿道袍的老道，白须白发，仙风道骨，背着把桃木剑，手里举个幡，幡上写着“铁口直断”，底下还有行小字：“专算姻缘、事业、财运，不准不要钱”。 老道在镇口摆摊，一摆就是三天。第一天给人算命，准得吓人：王寡妇昨天丢的簪子，他指了个方位，一找就找着了；周小凡下月科考，他说能中，结果真中了；连李婶家老母鸡几天下一个蛋，他都算得清清楚楚。 第二天，老道开始卖符。平安符，辟邪符，招财符，桃花符…符纸是黄的，朱砂是红的，画得龙飞凤舞，看着挺像那么回事。镇民们争着买，把摊子围得水泄不通。 第三天，老道不卖符了，改讲道。讲天地玄黄，讲宇宙洪荒，讲着讲着，话题拐到了“山神”上。 “你们这卧牛山，山神是新来的吧”老道捋着胡子，慢悠悠地说，“新神上任，不懂规矩，不敬天地，不恤百姓，难怪地脉不稳，灾祸连连。” 镇民们面面相觑。地脉不稳灾祸连连没有啊，最近风调雨顺，庄稼长得好，人畜平安，连吵架的都少了。 “你们不懂。”老道摇头，“地脉之事，玄之又玄。表面平静，底下暗流汹涌。老夫夜观天象，见卧牛山黑气冲天，此乃大凶之兆。若不及时化解，三月之内，必有地龙翻身，山崩地裂，全镇…鸡犬不留。” 这话太吓人。有胆小的当场就跪了，求老道救命。老道扶起他们，叹气道：“化解之法，倒是有。只需在山神庙前，建一座‘镇山塔’，塔高九丈，供奉三清，再以童男童女各一对，献祭山神，或可保平安。” “童男童女”李婶脸色变了，“道长，这…这不成啊！” “不成”老道冷笑，“那你们就等死吧。地龙翻身，可不是闹着玩的。到时候，房子塌了，人埋了，想哭都来不及。” 人群骚动。有人信，有人疑，有人怕。周小凡挤出来，推了推眼镜：“道长，您说地脉不稳，可有证据” “证据”老道从袖中掏出个罗盘，罗盘指针乱转，“看见没地磁紊乱，地脉逆流！这就是证据！” “那为什么我们感觉不到” “因为你们是凡人！”老道提高音量，“凡人肉眼凡胎，如何感知天地玄机老夫修行百年，方能窥见一二。信不信由你们，反正死的不是老夫。” 眼看要乱，林凡来了。他没穿山神袍，就一身粗布短打，趿拉着布鞋，手里还拎着个韭菜盒子，边走边吃。 “哟，算命呢”他凑到摊前，打量老道，“算得准不” 老道瞥他一眼，见他打扮普通，以为是路过的庄稼汉，没好气道：“老夫铁口直断，不准不要钱。你要算啥” “算算我什么时候发财。”林凡啃着韭菜盒子，含糊不清地说。 老道装模作样地掐指，然后摇头：“你命里无财，劳碌命，一辈子穷酸。不过…”他话锋一转，“你若肯捐钱建塔，供奉三清，或可改运。” “建塔就山神庙前那座” “正是。” “那塔谁出钱” “自然是谁受益，谁出钱。”老道捋须，“全镇百姓，人人有责。你虽穷，但心诚则灵，捐个十文八文，也是功德。” 林凡笑了，笑得韭菜盒子差点掉地上。他三两口吃完，抹抹嘴，说：“道长，我也学过两天算命，要不我给你算算” “你”老道嗤笑，“你也配” “配不配，算了才知道。”林凡伸手，按住老道手里的罗盘。罗盘指针突然定住，然后开始倒转，越转越快，最后“咔嚓”一声，裂了。 老道脸色大变：“你…你是什么人” “我啊”林凡咧嘴，“我就是你嘴里那个‘不懂规矩、不敬天地、不恤百姓’的山神。” 人群哗然。老道后退两步，撞翻凳子，桃木剑都掉了。 “你、你胡说！山神哪有你这般模样！” “山神该啥模样”林凡弯腰捡起桃木剑，掂了掂，“穿金戴银，坐轿子，让人磕头那是山神吗那是土皇帝。我这样的，才叫山神——接地气，吃韭菜盒子，跟老百姓唠嗑。” 他走到老道面前，盯着他的眼睛：“说吧，谁让你来的主编还是别的什么人” 老道嘴唇哆嗦，说不出话。林凡也不逼他，转头对镇民说：“各位乡亲，地脉稳得很，山也稳得很。什么地龙翻身，山崩地裂，全是瞎扯。这老道是骗子，专骗钱骗人。大家该干嘛干嘛，别信他。” “可他说得有鼻子有眼…”有人小声说。 “那我也说个有鼻子有眼的。”林凡清了清嗓子，“我夜观天象，见老道你印堂发黑，三日之内，必有血光之灾。轻则断手断脚，重则…小命不保。” 老道脸都白了，抓起幡就要跑。林凡伸手一拦：“别急啊，道长。来都来了，算完再走。你算我穷酸，我算你血光，扯平了。不过我这人实在，不爱玩虚的。你说建塔，行，塔我建。但不用大家掏钱，我出。也不用童男童女，我亲自上。不过嘛…” 他凑近老道，压低声音：“塔建好了，你得第一个进去住。住满三年，镇山塔变镇妖塔，专镇你这种妖言惑众的…老妖怪。” 老道腿一软，瘫在地上。林凡挥手，对周小凡说：“周先生，劳驾报个官，就说抓了个诈骗犯。对了，他骗的钱，退给大家。不够的，从我这儿出。” 周小凡点头，叫了几个年轻后生，把老道捆了，扭送官府。人群散去，边走边议论，说山神爷就是厉害，一眼看穿骗子。 林凡拍拍手，转身回山。夜枭从树上飞下来，落在他肩头。 “菜鸟，那老道身上有观测者的味儿。”它小声说。 “我知道。”林凡说，“但不止观测者。还有股…香火味。像是庙里的。” “庙” “嗯，但不是山神庙。”林凡看向东方，“是…更远的，更大的庙。” 夜枭金瞳闪烁：“你是说…” “主编在试探我。”林凡冷笑，“他想看看，我这个山神，当得称不称职，百姓信不信我。信，他就送地送种子，大家相安无事。不信，他就换个听话的。那老道，就是他的棋子。” “那你刚才…” “我刚才在告诉他：青溪镇，我罩的。百姓，我护的。想动，先问过我的韭菜盒子。” 夜枭沉默片刻，尾巴甩了甩：“菜鸟，你越来越有山神样了。” “不然呢”林凡推开庙门，苏晴在煮茶，茶香混着韭菜香，飘了满屋，“师父把山交给我，把镇子交给我，把师娘和小山交给我。我要是罩不住，对得起他吗” 苏晴抬头看他，眼里有笑。她比划：茶好了，喝吗 “喝。”林凡坐下，端起茶杯，又放下，“对了师娘，那株金韭菜，长得咋样了” 苏晴指向庙后。林凡出去看，夕阳下，两株韭菜并肩而立，一绿一金，都长到了膝盖高。绿的那株花苞又大了些，金的那株顶端也冒出个小花苞，同样是金色，但更亮，像个小太阳。 “快开了。”林凡喃喃。 苏晴站在他身边，比划：花开的时候，小山就回来了。 “嗯。”林凡伸手，轻轻碰了碰金韭菜的花苞。花苞颤了颤，像是在回应。 “师娘，”他说，“等小山回来，咱们在庙后开块地，专门种韭菜。种它个漫山遍野，春天看绿，秋天看金，冬天…包韭菜盒子，管够。” 苏晴笑了，重重点头。 夜枭蹲在墙头，看着夕阳下的两人两韭菜，突然觉得，这画面还挺美。就是少了点啥…对了，少了楚无涯那老混蛋的唠叨。 它甩甩尾巴，嘟囔：“老楚，你徒弟出息了，你媳妇笑了，你孙子快回来了。你在那边，也该放心了吧” 风过山林，沙沙作响，像在回应。 庙里，茶还温着。韭菜盒子在锅里，滋滋地响。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 等花开，等人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