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巡天者的审判与罐中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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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天者没有离开。 他悬浮在山神庙前的半空中，银白长袍无风自动，手中的权杖依旧散发着淡淡的银光，但不再充满攻击性。那双冰冷的眼睛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刚从昏迷中醒来的镇民们，伤痕累累的“忆”，身体透明的楚青衣，额头有新印记的念念，以及刚刚从虚空中归来的林凡和墨心。 他的目光尤其在念念额头的印记上停留了片刻，瞳孔微微收缩。 “你们这个世界，在三十三天前，被‘万象归一’协议标记为即将崩溃。”巡天者的声音依旧毫无感情，但不再有立即净化的意图，“根据观测，该协议已启动最终阶段，世界规则应被彻底覆盖。但你们...阻止了它。” “是我们阻止了它。”林凡上前一步，挡在念念身前，尽管他知道这毫无意义——如果巡天者真想动手，他们所有人加起来也挡不住一击，“我们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巡天者没有反驳，只是缓缓降落到地面，权杖轻轻点地。以权杖为中心，一圈银白的波纹扩散开来，扫过整个韭香镇。波纹所过之处，那些残留的暗红污染痕迹——菜园里暗红的土壤，墙角细小的结晶，空气中几乎不可见的微粒——全部被净化、蒸发。 “污染指数下降至安全阈值。”巡天者抬头，看向山神庙屋顶的封印图案，“但根源未除。那个封印中，囚禁着足以毁灭多个宇宙的‘高维概念污染体’。而封印本身，正在被缓慢侵蚀。” “你怎么知道”楚青衣警惕地问。 “因为这就是我的职责。”巡天者看向她，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那似乎不完全是冰冷，“我是第七巡天域第十三小队的执行者，代号‘银瞳’。我的任务是巡视下辖的十万个世界，监测规则稳定，清除不可控污染，并在必要时...执行净化。” 他顿了顿，补充道：“三十三天前，我收到了这个世界的崩溃预警。但当我试图传送时，发现这个世界被一股强大的‘差异’力场笼罩，无法直接进入。直到刚才，力场因为某个存在的牺牲而短暂削弱，我才得以降临。” “那你现在想做什么”墨心将《史鉴》紧紧抱在怀中，书页上的白色光晕与巡天者的银光隐隐对抗。 “评估。”银瞳——现在我们知道了他的名字——平静地说，“评估这个世界的稳定程度，评估污染体的威胁等级，评估你们...这些异常存在的性质。然后，根据《多元宇宙平衡守则》，做出判决。” “判决”林凡皱眉。 “是的。”银瞳点头，“判决这个世界，是应该被彻底净化以绝后患，还是可以...暂时保留，观察后续发展。” 空气凝固了。所有人都明白，这个“判决”将决定韭香镇、决定他们所有人、甚至决定这个轮回的存亡。 “你打算怎么评估”一直沉默的“忆”开口了，他挣扎着站起来，身上的伤口还在渗血，但眼神锐利如昔。 “首先，我需要知道真相。”银瞳看向他，“你身上有古老记录者的气息。告诉我，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那个污染体是什么，你们又是如何阻止它的。” “忆”与银瞳对视良久，最终叹了口气：“罢了，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他盘膝坐下，开始讲述。从七万年前的“星海盟约”围攻造物主，到林默牺牲自己封印“归一会”病毒，再到楚无涯作为“差异种子”在这个轮回苏醒，收集差异，最终在“万象归一”协议启动时，以自身为引，配合林默的倒影和念念的“感染”能力，暂时封印了病毒本体。 “但封印并不完美。”“忆”的声音带着疲惫，“病毒的本体只是被囚禁，并未被消灭。而且，它通过‘相似性’制造倒影的能力依然存在。刚才那些影子，就是证明。更糟糕的是...” 他看向山神庙屋顶的封印：“林默的牺牲重启了封印，但代价是他自身的存在被献祭。现在封印的核心，是林默残留的意识在维持。但病毒正在不断侵蚀他，一旦他的意识被彻底污染，或者封印被从内部撬开，病毒就会卷土重来。而且下一次，它将获得林默的所有记忆、所有能力，成为更可怕的存在。” 银瞳静静听着，表情没有变化，但手中的权杖光芒微微波动，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所以，”他缓缓开口，“你们的世界，现在是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而引信，就是那个封印。一旦爆炸，不仅这个世界，连附近的无数世界都会被‘归一’污染，成为病毒扩张的养料。” “是的。”林凡坦然承认，“但我们也在寻找彻底消灭病毒的方法。念念的能力可以‘感染’病毒，林默的牺牲证明了‘差异’可以对抗‘归一’。只要给我们时间...” “时间”银瞳摇头，“根据我的观测，封印的侵蚀速度正在加快。按照这个速度，最多三年，封印就会被彻底污染。到时候，病毒将破封而出，无人能挡。” 三年。这个词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心上。 “那你的‘判决’是什么”楚青衣直视银瞳的眼睛，“净化我们，现在” 银瞳没有立即回答。他抬起头，看向山神庙屋顶的封印图案，又看向念念额头的印记，最后看向昏迷的镇民们，看向菜园里那些缠绕着金色雾气的韭菜，看向这个平凡而又不平凡的小镇。 “按照《守则》，我应该立即净化这个世界，连同封印和污染体一起，彻底抹除。”他缓缓说，“但...有两个例外条款。” “什么条款”墨心急切地问。 “第一，如果这个世界存在‘高价值文明火种’，且其价值超过污染风险，可以申请暂缓净化，进入观察期。”银瞳看向念念，“那个小女孩额头的印记，是‘调律者’权柄的雏形。而调律者，是多元宇宙中最稀有的存在之一，每一个都有潜力成为维护宇宙平衡的支柱。她，符合‘高价值火种’的定义。” “第二，”他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如果这个世界存在‘巡天者预备役’，且其与污染体存在直接关联，可以由该预备役申请‘监管权’，在监管下尝试净化或控制污染。” “巡天者预备役”林凡不解。 “就是我。”一个虚弱的声音从山神庙里传来。 众人转头，看到周小凡扶着门框，摇摇晃晃地走出来。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清明，而且...他的额头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淡淡的、银色的眼睛形状印记。 “小凡”他的妻子惊呼。 “对不起，一直瞒着大家。”周小凡苦笑，走到银瞳面前，单膝跪下，“第七巡天域预备役，编号734，周默，向执行者大人报到。” 银瞳看着他，眼神复杂：“你隐藏得很好，734。我直到刚才扫描全镇时，才发现你的身份。按照条例，预备役在任务期间不得暴露身份，你为什么...” “因为我的任务，就是监视这个世界。”周小凡——或者说周默——抬头，声音坚定，“七十年前，我接到命令，潜入这个被标记为‘潜在污染源’的世界，监视其发展，定期汇报。但我...爱上了这里，爱上了这里的人。所以当危机爆发时，我选择了隐瞒身份，和镇民们一起抵抗。” 他看向昏迷后苏醒的镇民们，看向李婶、王婆、赵大闺女，眼神温柔：“他们不是数据，不是观测目标，他们是活生生的人。他们会哭，会笑，会为了一个韭菜盒子的配方争吵，会为了孩子的学业发愁，会为了邻居的困难伸出援手...这些‘差异’，这些‘不完美’，正是这个世界最珍贵的东西。” 银瞳沉默了。许久，他缓缓开口：“所以，你要行使‘监管权’” “是的。”周默站起来，尽管身体还在摇晃，但站得笔直，“我申请成为这个世界的‘监管者’，在观察期内，尝试寻找彻底净化污染的方法。如果三年后失败，我自愿接受净化，连同这个世界一起。” “你疯了！”楚青衣喊道，“你会死的！” “七十年前，当我踏上这个小镇的土地时，我就已经‘死’了。”周默微笑，“巡天者预备役在任务期间，本就是‘已注销’状态。现在，我只是想用这条命，做点真正有意义的事。” 银瞳看着周默，又看看其他人，最终，点了点头。 “申请接受。根据《守则》第1742条，预备役周默，晋升为正式巡天者，编号734。授予你对本世界的‘一级监管权’，观察期三年。三年内，你必须每半年提交一次观察报告，并在观察期结束时，提交最终处理方案。如果观察期内污染体失控，或最终方案被驳回，我将亲自执行净化。” 他举起权杖，一道银光射入周默额头。周默额头的眼睛印记变得更加清晰，而且多了一圈淡淡的金色光边。 “这是监管者印记，它会让你获得部分巡天者权限，包括监测污染、调用净化之力、以及在紧急情况下向我求救。”银瞳收回权杖，“但同时，它也会时刻监控你的状态。如果你被污染，或者有背叛《守则》的行为，印记会立即引爆，将你净化。” 周默重重点头：“明白。” 银瞳最后看了一眼山神庙屋顶的封印，又看向念念：“小女孩，你的力量很特殊，但也很危险。在完全掌握之前，不要轻易使用。否则，你可能成为病毒最理想的容器。” 念念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那么，三年后再见。”银瞳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希望到时候，你们能给我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银光一闪，他消失了。天空中的裂口缓缓闭合，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所有人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改变了。 周默——现在应该叫他周小凡，但他坚持让大家继续叫他周小凡——踉跄了一下，被妻子扶住。 “对不起，瞒了你这么久。”他看着妻子，眼中满是愧疚。 妻子摇头，眼泪流了下来：“只要你还是你，就够了。” 其他人围了上来，有无数问题想问，但周小凡摆摆手：“先救人，安抚镇民。详细的情况，晚点我会告诉大家。” 众人点头，开始分头行动。李婶和王婆去照顾昏迷的镇民，林凡和墨心检查封印状况，楚青衣和“忆”处理战场残留，念念则被苏晴紧紧抱在怀里——苏晴刚才一直躲在屋里，听到动静出来时，一切都已结束，只看到林默消散的光点。 “娘，小林叔叔...”念念指着屋顶的封印。 “我知道。”苏晴眼圈通红，但强忍着没哭，“他做了他该做的事。我们...也要做我们该做的事。”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镇民连滚带爬地跑过来，脸色惨白：“不好了！后山...后山出事了！” 后山，就是之前山体空洞出现的位置。 当众人赶到时，看到原本是山坡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坑洞。洞壁光滑如镜，倒映着天空，但倒影是扭曲的，像是哈哈镜。而在洞底，隐约能看到一座建筑的轮廓——正是之前在山体空洞中看到的黑色金字塔，但它现在是实体，而且...是破损的。 金字塔的顶端被什么东西砸碎了，露出内部结构。那是一个巨大的、空旷的大厅，大厅中央，摆着十三个透明的罐子。 十二个罐子已经破碎，碎片散落一地，里面空无一物。只有第十三个罐子，还完好无损，但罐壁上布满了细密的裂纹，裂纹中渗出暗红色的液体。 而在罐子旁边，站着一个“人”。 那是个穿着残破白大褂的老人，头发花白，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镜，眼镜片已经碎裂。他背对着众人，正低头看着第十三个罐子，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笔记本，在记录着什么。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来，老人缓缓转身。 当看到他的脸时，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那张脸，和周小凡有七分相似。不，更准确地说，和周小凡年轻时的样貌一模一样，只是更苍老，更疲惫，眼神中充满了疯狂和偏执。 “终于...有人来了。”老人开口，声音沙哑，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我是这个研究所的所长，你们可以叫我...周启明。或者，按辈分，小凡，你可以叫我...曾祖父。” 周小凡浑身一震：“曾祖父您不是...不是早就...” “死了不，我只是进入了这个‘罐子’，成为实验体之一。”周启明指了指那些破碎的罐子，“看到这些罐子了吗每一个里面，都曾经装着一个‘林默’。或者说，装着林默在一个轮回中的倒影。我们通过研究他们，试图找出‘归一会’病毒的弱点，找出彻底净化它的方法。” 他走到第十三个罐子前，轻轻抚摸罐壁：“而这个，是最后一个。里面装的，是刚刚献祭的那个林默的...意识残渣。病毒在侵蚀他，但也在被他同化。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机会——如果我们能引导这个过程，或许能制造出第一个...能控制病毒的‘共生体’。” “你疯了！”林凡怒道，“病毒是不可控的！你想制造更可怕的怪物吗！” “怪物”周启明笑了，笑容疯狂，“什么是怪物病毒渴望‘归一’，渴望消除一切差异。但如果我们能给它一个‘核心’，一个稳定的、不会改变的‘锚点’，它或许就能被控制。而这个锚点...” 他看向念念：“就是这个女孩。她是这个轮回最大的‘差异’，也是病毒的‘天敌’。如果用她做核心，用林默的意识做桥梁，或许能制造出一个既能使用病毒力量，又不会失控的...‘调律者武器’。” “你想用念念做实验”苏晴将女儿紧紧护在身后，眼神冰冷。 “不是实验，是拯救。”周启明摇头，“你们以为封印能坚持三年不，按照我的计算，最多一年，林默的意识就会被彻底污染。到时候，病毒破封，无人能挡。唯一的希望，就是在完全污染之前，主动干预，引导融合的方向。”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小的、暗红色的晶体，晶体内部，有一缕金色的丝线在缓慢游动。 “这是我从上一个破碎罐子里提取的，‘林默-第七轮回’的意识残片。他已经几乎被完全污染，但还保留着一丝自我。如果我们用它做引子，注入现在的封印，或许能加速融合，但也能引导融合走向我们希望的方向。” “风险呢”周小凡沉声问。 “风险是，加速可能提前导致封印崩溃。而且，如果引导失败，林默的意识可能彻底消失，病毒会直接获得一个完美的载体——就是念念。”周启明坦然道，“但如果不这么做，一年后，病毒依旧会破封，到时候结果是一样的。区别只在于，我们是否尝试过主动争取希望。” 众人沉默。这是一个残酷的选择：要么被动等待，一年后大概率毁灭；要么主动冒险，可能提前毁灭，也可能创造奇迹。 “让我想想。”周小凡闭上眼睛，额头的监管者印记微微发光，似乎在分析、计算。片刻后，他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我们需要更多信息。”他说，“曾祖父，这个研究所是哪里来的你为什么会在里面还有，那些罐子...到底是什么” 周启明叹了口气，走到一张残破的实验台前，从抽屉里取出一本泛黄的相册。他翻开，里面是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的研究员，穿着白大褂，站在一个巨大的罐子前。罐子里，隐约能看到一个人形。 “这是七万年前，‘星海盟约’建立的‘病毒研究所’。”周启明的声音带着回忆，“我是第七任所长。我们的任务是研究‘归一会’病毒，找到对抗方法。为此，我们捕捉了病毒在不同轮回中制造的‘林默倒影’，将他们封印在罐子里，进行研究。” “但研究失败了。病毒比我们想象的更可怕，它能感染思想，感染记忆，甚至感染‘概念’。研究所的工作人员一个接一个被感染，变成病毒的傀儡。最后，我不得不启动紧急协议，将整个研究所‘折叠’，藏进这个世界的山体空洞中，而我自己，则进入第十三个罐子，进入休眠，等待有人能重启研究所。” 他看向周小凡：“你是我的后裔，也是我留在外面的‘钥匙’。当你成为巡天者预备役，被派来这个世界时，我就知道，时机到了。我通过血脉共鸣，逐渐影响你，让你爱上这个世界，让你愿意保护它。然后，在危机爆发的瞬间，我苏醒，打开研究所，等待你们的到来。” “所以这一切...都在你的计算中”楚青衣的声音带着怒火。 “不，只是可能性之一。”周启明摇头，“我计算了七千三百种可能性，这是其中成功率最高的一种，也只有百分之三。但我们成功了，不是吗至少，我们还有选择的机会。” 他将那枚暗红晶体放在实验台上，推向周小凡：“选择权在你们。是冒险一试，还是等待终结。无论你们怎么选，我都会尊重。毕竟...” 他看向第十三个罐子，眼神复杂：“我已经在里面，待了太久了。” 罐子里，暗红色的液体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轻轻动了一下。 像是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