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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山路蜿蜒。 张玥伏在马背上，意识在清醒与混沌之间摇摆。肩上的伤口已经止血，但体内那股新生的混沌之力却如同脱缰的野马，在经脉中横冲直撞。每一次冲撞，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玥儿，坚持住。”陆景云策马与她并行，一只手始终虚扶着她的腰侧，随时准备接住可能坠马的她，“前面五里有个驿站，我们到那里休息。” 张玥勉强点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视线开始模糊，耳边的风声、马蹄声、鸟鸣声都变得遥远而不真实。她最后看到的，是陆景云焦急的面容，然后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玥儿！” 陆景云一把捞住她软倒的身体，将她抱到自己马上。月影和艾丽莎迅速靠拢过来。 “公主怎么样”艾丽莎急问。 月影伸手搭脉，脸色凝重：“气血两亏，经脉紊乱，混沌之力正在侵蚀她的根基。必须立刻找个安静的地方，我为她疏导内力。” “驿站不安全。”陆景云环顾四周，“萨鲁曼虽然死了，但他的党羽可能还在附近。我们需要一个更隐蔽的地方。” 月影指向东南方向：“那边有一处废弃的山神庙，老身十年前路过时曾在那里歇脚，还算隐蔽。” “带路。” 一行人调转方向，离开主路，钻进一片密林。林中路径隐蔽，若非月影带路，寻常人根本发现不了。约莫两刻钟后，密林深处露出一角残破的屋檐。 山神庙不大，只有前后两进，院墙坍塌了大半，但主殿还算完好。陆景云抱着张玥进入殿内，月影迅速清理出一块空地，从怀中掏出银针。 “世子，请帮忙扶住公主，老身要为她行针。” 陆景云将张玥靠在自己怀中，一手扶着她，一手握住她的手。他能感觉到，张玥的手冰冷得吓人，脉搏微弱得几乎摸不到。 月影取针、消毒、下针，动作行云流水。三十六根银针依次刺入张玥的周身大穴，针尾微微颤动，发出低低的嗡鸣。随着银针入体，张玥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血色，但眉头却皱得更紧了——混沌之力正在抵抗银针的疏导。 “好霸道的混沌之力……”月影额头渗出冷汗，“老身的内力竟然压不住它。” “我来试试。”陆景云单手抵住张玥的后心，将纯阳内力缓缓输入。 两股内力一阴一阳，在张玥体内形成微妙的平衡。混沌之力在这平衡中逐渐平息，不再横冲直撞，而是顺着经脉缓缓流转。张玥的呼吸渐渐平稳，但依旧昏迷不醒。 “暂时稳住了。”月影拔下银针，长舒一口气，“但公主的身体损伤太大，至少需要静养一个月才能恢复。而且……” 她欲言又止。 “而且什么”陆景云问。 “而且混沌之力已经与公主的血脉融合，无法分离。”月影眼中满是忧虑，“这股力量太过霸道，公主现在无法完全掌控，一旦情绪波动，就可能失控。轻则伤人伤己，重则……入魔。” 入魔。 这两个字让陆景云心头一紧。他想起了断魂崖上那些被蜂毒控制的村民，想起了萨鲁曼疯狂的眼神。 “有办法解决吗” “有。”月影点头，“遗族古籍中记载，月神血脉的继承者若因意外获得混沌之力，需以‘三光净水’洗涤身心，再以‘日月双修’之法重塑根基。但这两样都极难获得——三光净水需要采集日出、日中、日落三个时辰的圣泉之水，混合月华、日光、星光炼制，炼制过程不能间断，需七七四十九天。而日月双修之法……” 她顿了顿，看向陆景云：“需要一位纯阳之体的男子与公主双修，以阴阳调和之力，助公主驯服混沌之力。” 双修。 陆景云耳根微红，但眼神坚定：“只要对玥儿有益，我愿意。” “不是愿意就行。”月影摇头，“日月双修需要两人心意相通，情投意合，且需在月圆之夜，于月神祭坛之上进行。稍有差池，两人都会经脉尽断而亡。” “我愿意冒险。”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艾丽莎插话道，“当务之急是先让公主醒过来，然后安全回京。其他事，等公主醒了再从长计议。”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听风楼探子快步走进来，单膝跪地：“世子，月影前辈，京城方向有消息。” “说。” “昨夜子时，大批毒蜂飞临京城外十里处，被三皇子提前布置的火墙和熏烟阻挡。陆渊将军率禁军清剿了城内潜伏的邪教徒，永宁侯府提供的驱蜂药材起了大作用。京城损失轻微，只有十几人被蛰伤，都已得到救治。” 陆景云松了口气：“三皇子那边呢” “三皇子亲自在城头督战，一夜未眠。另外……”探子顿了顿，“三皇子命人传话，说请公主和世子尽快回京，朝中有要事相商。” “知道了，你先下去休息。” 探子退下后，月影沉吟道：“看来三皇子已经掌控了局面。但我们还不能立刻回京——公主现在这个样子，不宜露面。” “可朝中要事……” “再大的事，也没有公主的身体重要。”月影坚持，“至少等公主醒过来，能自己行走再说。” 陆景云看着怀中昏迷的张玥，点了点头。他将张玥平放在铺了披风的地上，自己则守在旁边，寸步不离。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日上三竿时，张玥的睫毛动了动。 “玥儿”陆景云轻声唤道。 张玥缓缓睁开眼睛。她的眼神起初有些茫然，过了片刻才聚焦，看清了陆景云的脸。 “我……昏迷了多久”她的声音沙哑。 “三个时辰。”陆景云扶她坐起，递过水囊，“感觉怎么样” 张玥喝了口水，闭目内视。体内的混沌之力暂时平静了，但如同沉睡的火山，随时可能爆发。经脉多处受损，内力只剩不到三成。 “不太好。”她苦笑，“但还能撑住。” 月影走过来，将混沌之力和三光净水、日月双修的事说了一遍。张玥听完，沉默良久。 “三光净水……圣泉之水……”她喃喃道，“母亲留下的记忆碎片里，有圣泉的位置。在遗忘绿洲深处，被遗族重重保护。” “遗忘绿洲在西域，距离京城数千里。”艾丽莎皱眉，“公主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去” “不去不行。”张玥摇头，“混沌之力不除，我迟早会失控。而且……” 她看向月影：“前辈，您刚才说，日月双修需要在月神祭坛上进行。月神祭坛，是不是也在遗忘绿洲” 月影点头：“月神祭坛是遗族圣地，就在圣泉旁边。只有月神血脉的继承者才能进入。” “那我们就去西域。”张玥做出决定，“但在去之前，我得先回京城一趟。朝中局势未稳，太后余党未清，我不能一走了之。” “可是你的身体——” “我会小心的。”张玥看向陆景云，“你会帮我，对吧” 陆景云握住她的手：“永远都会。”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尽在不言中。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诡异的笑声。 “呵呵呵……好一对情深意重的鸳鸯……” 声音嘶哑难听，如同破风箱拉动。众人脸色一变，迅速起身，将张玥护在中间。 殿门被推开，一个黑袍人缓步走进来。他全身笼罩在黑袍中，脸上戴着青铜面具，只露出一双血红的眼睛。 “你是谁”陆景云拔剑指向他。 “我是谁不重要。”黑袍人声音带着戏谑，“重要的是，我带来了萨鲁曼大师的问候。” 萨鲁曼他还活着 张玥心中一震，但面上不动声色：“萨鲁曼已经死了，我亲眼所见。” “死”黑袍人哈哈大笑，“萨鲁曼大师怎么会死在断魂崖死的，不过是他的一具分身罢了。真正的萨鲁曼大师，早已回到西域，准备迎接魔神的完全苏醒。” 分身 张玥想起萨鲁曼被月神真火焚烧时，那过于顺利的过程。原来如此，那根本不是本体！ “他让你来做什么”张玥冷冷问。 “传话。”黑袍人从怀中掏出一卷羊皮纸，扔在地上，“大师说，三个月后，月圆之夜，他将在遗忘绿洲举行最终仪式，彻底唤醒魔神。到时候，希望公主殿下能赏光观礼。” “如果我不去呢” “那大师就只能用一些激烈的手段，请公主过去了。”黑袍人指了指殿外，“比如，用京城百万百姓的性命做筹码。” “你敢！”陆景云厉喝。 “我有什么不敢”黑袍人耸肩，“大师在京城安插的人手，比你们想象的要多得多。只要他一声令下，京城立刻就会变成人间地狱。当然，如果公主殿下乖乖配合，大师也会遵守约定，放过那些无辜的百姓。” 张玥盯着地上的羊皮纸，上面用血写着几行字： 「三个月，月圆之夜，遗忘绿洲。 以孪生之血，开永生之门。 你若不来，血染京城。 ——萨鲁曼」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但张玥不得不承认，这威胁很有效。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但不能不在乎京城百姓的安危。 “好，我答应。”她缓缓道，“三个月后，我会去遗忘绿洲。” “公主明智。”黑袍人笑了，“那么，我就不打扰各位休息了。告辞。” 他转身要走，陆景云忽然一剑刺出：“想走留下命来！” 剑光如电，直刺黑袍人后心。但黑袍人不闪不避，任由长剑刺入身体。诡异的是，剑身入体，却没有鲜血流出。黑袍人的身体如同烟雾般散开，消失在空气中。 只有青铜面具“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幻术分身……”月影脸色难看，“萨鲁曼的邪术，已经达到这种程度了吗” 张玥捡起羊皮纸，看着上面的血字，心中涌起深深的无力感。刚解决一个危机，又来了一个更大的危机。而且这次，她连退路都没有。 “我们必须尽快回京。”她收起羊皮纸，“萨鲁曼在京城一定有布置，我们要在他发动之前，把他的棋子全部挖出来。” “可你的身体……” “路上慢慢调养。”张玥看向众人，“我们不能在这里耽搁了。每多耽搁一刻，京城就多一分危险。” 众人知道她说得对，不再劝阻。简单收拾后，一行人离开山神庙，快马加鞭赶往京城。 路上，张玥靠在陆景云怀中，闭目调息。混沌之力在体内缓缓流转，每一次流转，都带来细微的变化。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感知变得更加敏锐，对力量的掌控也在慢慢增强。 但这并非好事。 因为她能感觉到，混沌之力正在潜移默化地改变她的性格。那些被压抑的负面情绪——愤怒、仇恨、嫉妒——正在蠢蠢欲动。她必须时刻保持清醒，用意志力压制这些情绪。 否则，她真的会变成怪物。 “玥儿，你在想什么”陆景云轻声问。 “我在想……”张玥睁开眼，看着道路两旁飞掠而过的树木，“如果有一天，我控制不住混沌之力，变成了另一个萨鲁曼，你会怎么办” 陆景云沉默片刻，然后认真地说：“我会找到三光净水，找到日月双修之法，把你变回来。” “如果变不回来呢” “那我就陪着你。”陆景云的声音温柔而坚定，“你成魔，我陪你成魔。你下地狱，我陪你下地狱。” 张玥的眼泪忽然涌了出来。 “傻瓜……” “嗯，我是傻瓜。”陆景云低头，在她额上轻轻一吻，“所以，不要丢下我。” 张玥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抱住他。 马车疾驰，扬起一路烟尘。 前方，京城的轮廓已经隐约可见。 而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那里等待着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