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新鲜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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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绘田健太郎的廉价轿车像一叶孤舟，悄无声息地滑出都市的灯火，驶入通往层叠山峦的蜿蜒公路。车头灯像两把孱弱的匕首，勉强切开前方黏稠的黑暗，照亮不断向后飞掠的、如同鬼影般的路旁护栏和树木。 车内，收音机早已关闭，只有引擎低沉而规律的嗡鸣，以及后车厢偶尔传来的、细微得几乎被忽略的沉闷摩擦声——那是被厚重防水布严密包裹的“货物”，随着车辆转弯轻轻移位。健太郎双手紧握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脸色在仪表盘幽绿的光芒映照下，呈现出一种非人的僵硬和平静。他的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没有尽头的山路，看不到丝毫杀人后的慌乱，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专注。 窗外的风景逐渐变得诡异。远离了城市的光污染，山林的本色显露出来——那是一种深沉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墨黑。盘根错节的树木枝丫在黑暗中伸展，形态扭曲，如同无数沉默的、窥视的鬼影。山雾不知何时开始弥漫，起初只是薄纱般的一层，渐渐变得浓郁，如同活物般缠绕着车身，让能见度急剧下降。车灯的光柱在雾中被打散，形成一道道扭曲的光晕，仿佛置身于一个不真实的梦境，或者说，噩梦。 空气中弥漫着山区夜晚特有的、混合着泥土、腐叶和某种未知野花冷香的潮湿气息，但这股气息此刻闻起来，却带着一股铁锈般的腥甜，若有若无，撩拨着人最原始的恐惧神经。 偶尔，路旁密林的深处会亮起一两点幽绿的光点，那是野兽的眼睛，它们静静地注视着这辆闯入它们领域的铁盒子，目光冰冷，仿佛在评估着是否可以猎食。 健太郎对这一切视若无睹。他甚至摇下了车窗，让那冰冷湿润的山风灌入车内，吹动他汗湿的额发。他似乎很享受这种被原始、荒蛮包围的感觉，这让他感觉自己脱离了凡俗的束缚，不再是那个在公司里唯唯诺诺的课长，而是掌控着生杀予夺权力的……更高层次的存在。 就在雾气最浓，几乎只能看到车前几米远的时候，他减缓了车速，用一只手熟练地操作手机，拨通了一个没有存储姓名的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那边没有传来人声，只有一种细微的、如同电流杂音般的嘶嘶声，以及某种……湿滑物体蠕动般的背景音。 健太郎的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扭曲的弧度，他用一种近乎愉悦的、带着献媚般的语气对着话筒低语： “是我……‘新鲜的食物’马上就送到。品质……很不错。请您……准备一下。” 电话那头依旧沉默，但那嘶嘶声似乎变得更加急促了一些，仿佛某种存在因此而兴奋。 挂了电话，健太郎深吸了一口冰冷而诡异的空气，脚下轻轻踩下油门，车子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毫不犹豫地扎进了前方最为浓郁、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与迷雾深处。 车尾灯的红光，如同濒死生物的最后一点生命之火，在浓雾中闪烁了几下，便彻底消失不见。只留下山路两旁沉默的、扭曲的树影，以及那弥漫在空气中、越来越浓的，非人的腥甜气息。 健太郎的车仿佛驶入了一片乳白色的、没有尽头的海洋。能见度几乎降为零，他不得不将车速放到最慢，几乎是凭着感觉在蜿蜒的山路上蠕行。周围万籁俱寂，连原本偶尔的虫鸣鸟叫都消失了，只有引擎压抑的喘息和车轮碾过潮湿路面的细微声响。 就在这绝对的静谧与纯白中，一个模糊的人影缓缓从雾霭深处浮现，并朝着车灯走来。 那是一个穿着普通灰色夹克、身材中等、发型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相貌毫无特点，属于扔进人海瞬间就会遗忘的类型。他走路的姿势也很平常，甚至带着点上班族特有的疲惫感。 健太郎将车稳稳地停在了男人面前。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得如同两口枯井。 健太郎深吸一口气，下车，绕到后备箱。他费力地抱出那个被防水布包裹的、人形的长条物体，动作间带着一种诡异的郑重，仿佛在搬运什么珍贵的货物。他走到那中年男人面前，将“货物”递了过去。 中年男人伸出双手，接过的动作轻描淡写，仿佛那沉重的包裹毫无重量。他的手指触碰到防水布时，发出一种轻微的、类似摩擦潮湿皮革的声响。 就在交接完成的瞬间，中年男人一直毫无波澜的脸上，忽然对健太郎露出了一个极其寻常的、甚至可以说有点客套的微笑。 然而，这个微笑在下一秒就化作了彻头彻尾的恐怖！ 他的嘴角并没有像常人那样自然弯曲，而是以一种完全违背生理结构的方式，猛地向两边裂开！一直延伸到了耳根下方，整张脸的下半部分仿佛变成了一张巨大的、敞开的洞！ 在那裂开的、深红色的口腔里，看不到正常的牙齿和舌头，只有上下两排密密麻麻、尖锐如匕首、闪烁着森白寒光的三角形利齿，如同深海鲨鱼一般！那绝非人类所能拥有的结构！ 这极致的恐怖与他那普通至极的外貌和衣着形成了令人头皮炸裂的强烈反差！ 健太郎显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景象，但他的瞳孔还是控制不住地剧烈收缩，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强忍着不适和恐惧，声音干涩地开口，重复着不知确认过多少次的诉求：“记住……不要违背诺言。我想要的……” 那裂至耳根的大嘴并没有合拢，反而从那布满利齿的深渊里，发出了声音。那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冰冷的、非人的质感，直接钻进健太郎的脑髓： “承诺，即是规则。” “明天，下午三点。” “你会得到……你渴望的‘认可’。” 话音刚落，那裂开的巨嘴如同拉链般瞬间合拢，恢复成了那张毫无特点的普通面容，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光线造成的幻觉。中年男人不再看健太郎一眼，抱着那个包裹，转身，一步踏入了浓稠的雾霭之中，身影瞬间被吞没，消失得无影无踪。 浓雾依旧，山林寂静。 健太郎独自站在原地，浑身冰冷，过了许久，才如同虚脱般踉跄着回到车上。他紧紧握住方向盘，手依然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但眼中，却燃烧起一种混合着恐惧与极致渴望的火焰。 明天下午三点……他梦寐以求的“晋升”与“认可”……终于要到来了。至于代价……他不敢，也不愿去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