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双珠合一与生死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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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坛之上的血色光芒，已不再是明亮，而是炽烈到了灼目的程度。那些深深镌刻在漆黑岩石上的诡异纹路，如同被赋予了邪恶生命的血管，开始肉眼可见地蠕动、搏动！每一次蠕动，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滋滋”轻响，仿佛正从祭品身上贪婪吮吸着什么。 苏振海被四根冰冷锁链贯穿、吊悬在祭坛中央。每一次符文的脉动，都有一缕淡金色的、带着他生命本源气息的光晕，强行从他体内剥离，顺着那些“血管”般的纹路，哀鸣着流向祭坛深处那个未知的、饥渴的核心。他的脸，已不是苍白，而是一种接近透明的死灰。干裂的嘴唇无声地开合，每一次细微的动作都会带出新的血珠。那双曾经洞察世事的锐利眼眸，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与涣散，生命的光泽正在飞速流逝。 “爸——！！”苏晚星的嘶喊冲破了喉咙的禁锢，却沙哑得像是破旧风箱的最后喘息。她不管不顾地撞向前方——那里明明空无一物，却在她触及的瞬间，凭空爆开一圈炽热的、带着硫磺与血腥混合气息的暗红涟漪！ 无形的屏障显现了！ “嗤——！”掌心触及之处的空气剧烈扭曲，一股霸道的、仿佛能焚尽灵魂的灼痛，沿着她的手臂闪电般窜向全身！她痛呼一声，被那股反震之力狠狠弹开，踉跄后退，掌心已是一片焦黑，皮开肉绽。 顾晏辞立于祭坛之巅，负手俯瞰。暗金色的长袍下摆，在阵法的能量乱流中狂乱地翻卷、撕扯，发出裂帛般的声响。他看着苏晚星狼狈跌倒，嘴角那抹笑意凉薄得如同万载玄冰。“省省力气吧，苏小姐。‘吞金噬魂’，阵启魂消。献祭未完成前，这‘血魂壁障’……无人可破。” “疯子！你这个彻头彻尾的疯子！”陈叔挣开卫凛的搀扶，捂着汩汩冒血的胸口，摇摇晃晃地站直身体。他死死盯着顾晏辞，眼中燃烧的恨意几乎要凝成实质的火焰，“为一己之私，布下这戮亲噬魂的邪阵，将人命视作草芥……你就不怕天网恢恢，报应不爽吗！” “报应天谴”顾晏辞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他仰起头，发出一连串低沉而癫狂的大笑。那笑声在穹窿中回荡、碰撞，激得四壁碎石簌簌落下。“我顾氏旁支，忍辱偷生百年！像阴沟里的老鼠，看着仇人享用本该属于我们的一切！百年屈辱，百年血泪！区区天谴，何足道哉！今日，我必拿回我族失去的所有，并让那些篡位者的血，来浇灌这新生之序！” 他猛地抬手，做了一个斩落的手势。 一直如影子般侍立一旁的谷使，立刻会意。他阴恻恻地一笑，指尖一弹，那块从阴珠上强夺而来的乌黑碎片，便化作一道凌厉的黑色流光，精准地射向祭坛纹路最中央、也是血槽最汹涌的那一点！ “噗！” 碎片没入粘稠的暗红血池，没有溅起丝毫波澜，却像是往滚油中投入了一瓢冰水！ “轰——！！！” 整个祭坛剧震！原本就炽烈的红光骤然暴涨数倍，几乎将整个地下穹窿都染成了血海！纹路疯狂蠕动，如同狂欢的魔怪！被锁链束缚的苏振海，身体猛地弓起，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锁链绷紧到极限，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他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只有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闷哼从喉间挤出，随即，更多的淡金色光晕被粗暴地扯离他的身体！ “不——！！！”苏晚星目眦欲裂，泪水汹涌而出，混着脸上的血污。她看着父亲痛苦抽搐的身影，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手死死攥住，然后一点点、残忍地捏紧，痛得她无法呼吸，眼前阵阵发黑。 她猛地转向卫凛，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的哀求，甚至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卫老！求您！救救他！一定……一定有什么办法能停下这邪阵！对不对！您告诉我！” 卫凛的脸色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他死死盯着祭坛上那些贪婪吮吸的纹路，浑浊的眼珠里，各种情绪——痛苦、愤怒、决绝——激烈地交战着。最终，一种近乎殉道般的决绝，缓缓沉淀下来。 “有……”他的声音干涩而沉重，“归元双珠，阴阳相合，可引动初代盟主沉睡之魂的全部力量。那力量……足以撼动、甚至震碎此等邪阵根基。但是……”他艰难地看向苏晚星手中黯淡的阴珠，“阴珠缺失，共鸣不全，即便强行合一，力量也恐有缺，能否成功……未可知。” “哪怕只有一线希望，我也要试！”苏晚星几乎是从牙缝里迸出这句话。她颤抖着，从贴身衣襟的最深处，掏出那枚始终带着她体温的、温润的阳珠。暖金色的光芒，在她沾满血污的掌心微弱却坚定地亮起。她看向陈叔，眼神无声却恳切。 陈叔读懂了她的目光。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几乎要将他撕裂的剧痛，用那只未受伤的手，珍而重之地将那枚光泽黯淡、边缘缺损的阴珠，缓缓放入了苏晚星的另一只手掌。 嗡——！ 两枚珠子，在苏晚星掌心接触的刹那，竟同时剧震！ 一道暖金与墨黑交织的、奇异的光柱，毫无征兆地冲天而起！光柱并不粗壮，却带着一种古老而威严的气息，仿佛能刺破这血色穹窿，直抵幽冥！祭坛上肆虐的血光似乎感应到了威胁，骤然一滞，随即更加疯狂地收缩、凝聚！那道无形的“血魂壁障”，肉眼可见地加厚、凝实，散发出更炽烈的高温与压迫！ “不自量力！”顾晏辞的脸色骤然一寒。他不再等待，右手凌空一抓，掌心瞬间凝聚出一团璀璨却危险的金色气劲！那气劲翻滚着，发出低沉的雷鸣之声，所过之处，空气被蛮横地撕裂，留下灼热的扭曲轨迹！ 他毫不犹豫，朝着正在竭力维持双珠共鸣的苏晚星，一掌拍出！金色气劲化作一条狰狞的恶龙，咆哮着噬咬而下！那是毫不留情的、旨在一击必杀的毁灭力量！ “小姐——！！！”陈叔的嘶吼撕裂了喉咙！ 他甚至没有思考，没有权衡。那具早已伤痕累累、油尽灯枯的身体，在这一刻爆发出最后的、超越极限的力量！他像一头护崽的垂老雄狮，猛地向前一扑，用自己宽厚却已脆弱不堪的脊背，结结实实地挡在了苏晚星与那金色恶龙之间！ “嘭——！！！” 一声沉闷得仿佛巨锤砸在败革上的巨响！ 陈叔的身体，像一片被狂风撕碎的枯叶，轻飘飘地离地飞起，在空中划过一道短暂而凄美的弧线，然后重重地、了无生气地砸在冰冷的岩壁之上！骨骼碎裂的咔嚓声，清晰可闻。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痛呼，口中狂喷而出的鲜血，在空中泼洒出一片触目惊心的红雾，随即，身体软软滑落，头颅无力地垂下，再无声息。 “陈叔——！！！”苏晚星的瞳孔，在那一刻放大到了极致！滚烫的泪水，决堤般奔涌而出，混合着陈叔溅在她脸上的温热的血。 就在这锥心刺骨的剧痛与滔天的恨意中—— 她掌心紧握的归元双珠，陡然发生了异变！ 它们不再仅仅是发光，而是开始剧烈地、高频地震颤！一股浩瀚、古老、威严得难以形容的力量，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苏醒，从双珠深处汹涌而出！这股力量顺着她的手臂奔腾而上，瞬间充斥了她的四肢百骸！那不是属于她的力量，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漠然与悲悯，却又奇异地与她此刻的悲愤与决绝产生了共鸣！ “嗬——！” 苏晚星不自觉地发出一声低沉的清啸！周身竟然泛起一层淡淡的、金黑交织的光晕！那一直压迫着她的杀阵威压，竟被这层光晕硬生生地逼退了数尺！ “不可能！”顾晏辞脸上的从容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他不敢置信地盯着苏晚星手中的双珠，“阴珠已残，如何能引动如此程度的共鸣之力！” 卫凛亦是浑身剧震，浑浊的老眼中爆发出骇然与明悟的光芒：“是残魂……是盟主留在阴珠中的那一缕不灭残魂！它……它感知到了苏振海命悬一线，感知到了这戮亲噬魂的滔天罪业！是盟主之魂，在不惜代价地燃烧自己最后的力量，强行催动了双珠共鸣！”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双珠再次爆发出比之前强烈十倍的璀璨光华！那光芒凝练如实质的光之巨剑，带着斩破一切虚妄的凛然正气，狠狠地、一往无前地刺向了那道坚不可摧的“血魂壁障”！ “咔嚓——！！！” 一声清晰得令人心悸的碎裂声，响彻整个穹窿！ 那道吸收了无数生命之力、连顾晏辞都自信无人可破的暗红屏障之上，赫然出现了一道狰狞的、蛛网般蔓延的裂痕！ “混账！”顾晏辞勃然变色，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怒交加的狰狞！他再也无法保持高高在上的姿态，身形如鬼魅般一闪，瞬间出现在祭坛中央！他一把掐住了苏振海脆弱的脖颈，五指深深嵌入皮肉之中，眼神狠厉如择人而噬的豺狼！ “苏！晚！星！”他一字一顿，声音嘶哑而暴戾，“给我停下！立刻！马上！否则——”他手指骤然收紧！苏振海顿时双眼暴突，喉咙里发出咯咯的窒息声，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迅速褪去！“我立刻拧断他的脖子！让他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你赌得起吗！” 苏晚星的动作，瞬间僵住！ 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冰手，死死按下了暂停键。 她看着顾晏辞那青筋暴突的手，看着父亲在他掌下痛苦挣扎、生机飞速流逝的脸，体内那刚刚奔腾起来的、属于双珠的浩瀚力量，如同被骤然冻结的江河，戛然而止！掌心双珠的光芒，也随之急剧黯淡下去，那道刚刚绽开的屏障裂痕，竟开始肉眼可见地蠕动、弥合！ “选啊！”顾晏辞的声音，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锥，一根根、缓慢而残忍地钉进苏晚星的灵魂深处，“放下双珠，退开！我可以留你父亲一缕残魂，让他苟延残喘！或者——”他狞笑着，手上又加了一分力，苏振海的脖颈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微“咯咯”声，“继续你那可笑的尝试，用这双珠之力，来赌能不能在我捏碎他脖子之前，震碎这大阵！然后，亲眼看着你父亲，在你面前，一寸寸化为飞灰！灰飞烟灭！” 狂风，卷挟着祭坛上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硫磺气息，狠狠抽打在苏晚星的脸上、身上，却远不及她心中万一的冰冷与痛苦。 她的目光，死死锁在父亲濒死的面容上，又艰难地移向掌心那对忽明忽灭、承载着唯一希望却也可能是催命符的双珠。 一边，是生她养她、护她二十余载、此刻正为她承受无边痛苦的至亲骨血。 另一边，是天下苍生，是阻止眼前这个疯子颠覆一切的渺茫机会，是陈叔用性命换来的……一线曙光。 至亲与苍生，这道题……有解吗 卫凛看着她剧烈颤抖的肩膀，看着她脸上纵横交错的泪痕与血污，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只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他知道，这个选择，无论结果如何，都将在苏晚星的灵魂上，刻下永世无法磨灭的、鲜血淋漓的伤疤。 祭坛上的红光，因双珠力量的退缩而再度炽盛。苏振海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他用尽最后一丝清醒，努力地、极其缓慢地，转向女儿的方向。没有责怪，没有恐惧，只有深不见底的愧疚，和一种……近乎解脱的、恳求她放手的决绝。他的嘴唇，无声地、一遍又一遍地，蠕动着同一个口型： “毁阵……别管我……” 苏晚星看懂了。 每一个无声的字，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心上。 泪水汹涌得模糊了视线，她的双手抖得几乎握不住那对沉重的珠子。她环顾四周——顾晏辞那张与顾晏辰一模一样却写满疯狂的脸，祭坛深处那具沉睡在血色棺椁中的金色身影，岩壁下生死不知、鲜血淋漓的陈叔，还有眼前……气息奄奄、只求速死的父亲。 心如刀绞，魂似火焚。 “十！”顾晏辞开始了冰冷的倒数，他的手指，开始缓缓施加压力。 “九！” 苏振海的脸色，由灰白转向青紫。 “八！” 苏晚星的牙齿，将下唇咬出了血。 七、六、五…… 时间，从未如此缓慢，又如此残酷。每一秒的流逝，都像是在用最钝的刀子，凌迟着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四、三…… 就在顾晏辞数到“二”，眼中杀机即将爆发的刹那—— 苏晚星猛地抬起了头！ 脸上泪痕未干，眼中血丝密布，但那眸底深处，所有的挣扎、痛苦、彷徨，都在这一刻，燃烧成了一种近乎毁灭的、玉石俱焚的决绝！ 她没有再看顾晏辞，也没有再看父亲，而是将目光，直直地、穿透层层血光，钉在了祭坛最深处，那具血色符文勾勒出的透明棺椁，以及其中沉睡的“顾晏辰”身上！ “顾、晏、辞。”她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冰封的火焰，“你以为……摆布人心，操控生死，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就真的能掌控一切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 祭坛深处，那具始终沉寂的金色身影，毫无征兆地，动了一下！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露出了那张，与顾晏辰、与顾晏辞，都一模一样的脸。 只是，这张脸上的眼睛，空洞得没有顾晏辰的复杂，也冰冷得没有顾晏辞的疯狂。那是一种……纯粹的、非人的、仿佛万物刍狗般的漠然。 他看向苏晚星，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一个诡异的、毫无温度的弧度。 与此同时—— 苏晚星掌心那对本已黯淡的归元双珠，竟完全脱离了她的控制！它们嗡鸣着，剧烈震颤着，化作一金一黑两道流光，主动朝着祭坛深处、朝着那个“顾晏辰”的方向，疾飞而去！ 变故陡生！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顾晏辞脸上的狠厉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了惊骇、愤怒与难以置信的扭曲！他猛地转头，看向祭坛深处那道缓缓坐起的金色身影，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变了调：“你……你怎么可能……醒过来！” 那道金色身影，没有回答。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了手，五指微张，朝着苏晚星的方向，轻轻地，招了招。 一股庞大到无可抗拒的、冰冷而诡异的吸力，凭空产生，牢牢锁定了苏晚星！ “啊——！”苏晚星惊呼一声，身体完全不受控制，被那股力量强行拖拽着，离地飞起，朝着祭坛深处、朝着那个“顾晏辰”、朝着那对飞去的双珠，疾速投去！ 她在空中，最后看了一眼父亲痛苦而焦急的脸，看了一眼顾晏辞惊怒交加的神情，看了一眼那具越来越近的、熟悉又陌生的“顾晏辰”的面容…… 心头，那沉甸甸的、冰冷的疑团，轰然炸开： 这个“顾晏辰”……到底是谁！ 而她所不知道的是—— 在落云谷外，那终年不散的、吞噬一切的浓雾边缘，一道快如鬼魅的黑色身影，正踏着湿滑的礁石与腐烂的枯枝，撕裂雾气，以一种近乎燃烧生命的速度，朝着禁地核心，疯狂疾驰而来！ 那黑影的手中，紧紧攥着一枚物件——那物件，正散发出与苏晚星怀中阴珠，同源的、微弱却顽强的共鸣波动。 一场远超所有人预计的、席卷一切的最终风暴，已在所有人的无知无觉中，悄然掀起了它的第一片毁灭之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