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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漫过红星大队的田埂时,空气中的炊烟里,悄悄掺了些不一样的气息——那是带着盼头的忙碌,轻轻裹着清晨的凉。苏念棠起得早,将昨晚熬夜理好的《编织小组第一次生产计划与质量跟踪表》又逐行扫了遍,确认没疏漏,才拎上老柳条、样品筐和记录本,往队部腾出来的空房走。那屋子,就是编织小组临时的家。 房门推开时,一股子干净的木味飘出来。屋子虽简,却亮堂:靠墙的旧桌子拼出长工作台,地上摆着三只泡柳条的大木盆,水还泛着轻波。王大爷背着手正查桌子稳不稳,李婶则在捋盆里的柳条,见她来,脚步立刻快了,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念棠!东西都齐了俺昨儿夜里翻来覆去没睡实,就盼着今儿呢!” 王大爷接过她手里的柳条,抽一根在指间弯了弯,柳条柔韧地打了个弧,他才点头:“河湾老柳的条子,泡得也透,软硬刚好,编出来结实。” 说话间,另外五位组员也到了。三位中年妇女熟门熟路,进门就凑在样品筐旁议论;两位年轻媳妇稍显局促,手攥着衣角,眼睛却亮闪闪的,盯着桌上的柳条不肯挪。苏念棠招呼大家围到桌前,先把小组的规矩、纪律和工分算法说清楚,再捧出李婶编的“元宝筐”和王大爷的小篓——筐沿溜圆,篾条压得紧实,阳光下泛着浅黄的光。 “咱们头回正经干,不求快,只求好。”苏念棠的声音不高,却透着稳,“每只菜筐、每只杂物篓,都得跟样品一个样:周正、密实,能经得住摔。编的时候遇着坎儿,随时问王大爷和李婶。”她把跟踪表铺在桌上,“领多少料、编多久、交活时合不合格,都在这表上记着,算工分的时候明明白白,对大家伙都公平。” 表传了一圈,没人说不字。李婶第一个伸手:“这好!俺先领料!”其他人跟着响应,苏念棠按计划分了柳条,看着她们在表上签下名字,笔尖划过纸页的轻响,混着柳条的沙沙声,屋子突然就有了生气。 王大爷和李婶来回走,见谁的编法偏了,就弯腰递个手势;年轻媳妇的柳条总缠在一起,王大爷就拆了自己的活,手把手教她绕篾。苏念棠坐在角落,手里捏着笔,把每个人的进度记在本上,偶尔抬头,能看见满屋子低着头的身影,连呼吸都透着认真。 忽然,远处维修点传来一阵“呼呼”声,裹着铁柱亮堂堂的喊。苏念棠心里一动:风选机成了 念头刚落,铁柱就撞开了房门,脸上蹭着黑油污,眼睛却亮得像星星:“念棠姐!成了!风选机转起来了!你快去看!” 苏念棠扫了眼屋里——王大爷正帮年轻媳妇调篾条,李婶在查一只刚编好的菜筐,一时不用她搭手。她跟李婶交代了句,就跟着铁柱往维修点跑。 还没到仓库门口,“呼呼”的轰鸣就更响了,混着大牛的吆喝:“慢点儿!下料别太急!”推开门,那台放大版的风选机立在屋子中央,陆劲洲站在进料斗旁,手稳着下料的速度;铁柱弓着腰摇手柄,额角的汗往下滴;大牛则蹲在出料口,眼睛盯着流出来的玉米,连眨都不眨。 金黄的玉米粒从进料斗往下滑,风叶转得飞快,一股劲风吹过,饱满的籽粒“簌簌”落进大箩筐,秕谷、碎叶和尘土则被吹进侧面的麻袋里。旁边的铁丝筛网还在筛最后一遍,漏下去的都是干净的玉米粒——比上次演示时的效果,好得不是一点半点。 “咋样”苏念棠凑过去喊,声音要盖过机器的响。 “好得很!”大牛抓起一把玉米,手心摊开,金黄的颗粒滚来滚去,“你看!多干净!比手筛快十倍都不止!” 陆劲洲停了手柄,风叶慢慢歇下来,轰鸣渐弱。他擦了把额角的汗,看向苏念棠:“基本成了。风力、下料速度还得微调,但能用了。” 铁柱凑过来,手还攥着手柄,眼里闪着光:“念棠姐!我刚才摇的时候就想,这手摇着还是累,要是给风扇轴加个皮带轮,用柴油机或者拖拉机带,不就省劲儿了” 苏念棠眼睛一下子亮了:“对啊!动力改造!铁柱,你这脑子转得真快!” 陆劲洲也皱着眉琢磨:“技术上能行,但得先把这台手摇的用稳了,再想改装的事。而且柴油机和拖拉机不是随用随有,得统筹着来。” “那是!先把手摇的用熟!”铁柱嘿嘿笑,撸了撸袖子,又想去摇手柄。 苏念棠在仓库待了会儿,看他们又调了两次,确认机器稳了,才往编织小组回。一进门就见李婶举着只菜筐笑:“念棠你看,小梅编的,头回编就能这么齐!”被点名的年轻媳妇红了脸,手还在捏着篾条。苏念棠低头记着进度,笔尖划过纸页时,心里也暖烘烘的。 午饭后,苏念棠守在编织小组,陆劲洲则带着铁柱、大牛,把风选机拆成几部分,用板车拉去了晒场。板车刚停稳,就围了一圈人。保管员老赵头凑得最前,围着机器转了三圈,伸手摇了把手柄,看着干净的玉米粒流出来,嘴笑得合不拢:“好东西!真是好东西!以后筛粮可省大事了!”旁边的社员也凑着看,啧啧声此起彼伏。 下午的太阳斜斜挂着时,编织小组交出了第一批活:五只菜筐,三只杂物篓。王大爷和李婶拿着样品比对,菜筐全过了,杂物篓里却有一只被挑了出来——筐口的篾条有点毛糙。编这只篓的年轻媳妇没吭声,接过篓就坐下拆,手指捏着篾条,比刚才更认真了。苏念棠把每个人的完成时间、合格数量记在表上,字迹工工整整。 傍晚收工时,工作台旁摆了八只编好的筐篓,浅黄的柳条透着温润的光,虽不多,却个个结实。苏念棠跟大家约好明儿的时间,又叮嘱别累着,才看着众人拎着工具往家走。 夜色漫上来时,小院里飘着饭菜香。苏念棠和陆劲洲坐在灯下,她摊开编织小组的记录,他则对着风选机的草图琢磨。灯光昏黄,把两人的影子叠在墙上。 “王大爷验收真严,一点毛刺都不肯放。”苏念棠指尖划过记录页。 “严点好,招牌才能立住。”陆劲洲在草图上标了个尺寸,笔尖顿了顿,“铁柱今天提了动力改装的想法。” “我听见了,这小子脑子活。”苏念棠笑了,“不过你说得对,先站稳,再想跑。” 陆劲洲“嗯”了声,放下铅笔,揉了揉眉心。 “累了”苏念棠抬头看他。 “还好。”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记录上,“你那边刚开头,事杂,别太累。” “有王大爷和李婶帮衬,没事的。”她合上本子,指尖碰了碰他的手背,“今天挺顺的,编织小组开了张,风选机也成了。” “是个好开头。”陆劲洲的声音里,终于松了点劲。 窗外的风轻轻吹着,远处晒场的方向,似乎还能听见社员们议论风选机的声音。屋里的灯还亮着,桌上的记录和草图静静躺着。这一天,红星大队的空气里,多了两种声音:一种是柳条编织的沙沙轻响,软乎乎的,裹着烟火气;一种是风选机的“呼呼”轰鸣,沉甸甸的,载着实在的盼头。这两种声音缠在一起,在秋天的夜里,轻轻唱着关于创造与希望的歌。而灯下的两人,肩并肩坐着,就像这歌声里最稳的调子,踏实,又有力量。 夜色渐深,灯火可亲。明天还要编更多的筐,筛更多的粮,还有更多想法要慢慢实现。但此刻,这安安静静的共处时光,就足以慰劳一日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