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砺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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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铁锤的决定,像一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头,在石匠铺这支刚刚完成初步淬炼的民兵队伍中,激起了层层涟漪。主动出击,目标直指黑石口——那个曾经让他们付出惨重代价、如今依旧像毒牙般钉在根据地边缘的鬼子据点。这不再是生存所迫的无奈掠夺,而是带着明确战术意图的主动试探,是检验“淬刃”成果的真正试金石。 被选入七人侦察袭扰小组的,除了张铁锤、我、赵虎和石根叔,还有三名在近期训练中表现尤为突出的民兵:王栓柱,一个沉默寡言但枪法极稳的年轻猎户;李茂才,原国民党军的老兵,精通爆破和设置诡雷;陈小辫,个头不高却异常灵活,攀爬侦察是一把好手。这七个人,可以说是目前石匠铺民兵队最锋利的刀尖。 出发前夜,张铁锤将我们召集到他的窝棚里,就着一盏昏暗的油灯,进行最后一次任务推演。摊在木板上的,是结合了之前侦察和记忆、反复修改勾勒出的黑石口周边地形草图。 “咱们这次去,不是拼命,是磨刀。”张铁锤的手指重重地点在草图上黑石口据点外围的几个标记点,“目标有三个:第一,摸清鬼子近期布防的变化,尤其是哨位、巡逻路线和火力点的增减。第二,找机会,用冷枪敲掉他一两个外围哨兵,或者打掉他的探照灯,制造恐慌,让他们睡不安稳。第三,如果条件允许,破坏他们的电话线路,断他一会儿耳目。” 他的目光扫过我们每一个人,语气森然:“记住咱们的规矩!快打快撤,绝不被缠住!一切行动,以我的哨声为准!谁敢恋战,老子第一个毙了他!” “明白!”我们压低声音,齐声应道。 没有慷慨激昂的誓言,只有冰冷沉肃的领命。每个人都清楚,这次行动的风险远高于老鹰嘴。面对的是装备精良、警惕性更高的正规日军,任何疏忽都可能万劫不复。 第二天凌晨,天色墨黑,山风带着刺骨的寒意。我们七人在村口集合。每个人都轻装简从,只携带武器、少量干粮和水,脸上仔细涂抹了锅底灰和泥浆,与夜色融为一体。装备也经过了调整,我和王栓柱作为主要射手,负责远程精确打击;赵虎和李茂才负责近距离突击和爆破;张铁锤总指挥,石根叔和陈小辫负责前出侦察和引路。 “出发!”张铁锤低沉的声音落下,我们便如同七缕青烟,悄无声息地没入了村外的山林,向着四十里外的黑石口潜行而去。 这一次的行军,感觉与以往截然不同。队伍更加沉默,动作更加迅捷专业。石根叔和陈小辫如同幽灵般在前方引路,总能提前避开可能暴露的开阔地和常规路径。我和王栓柱交替殿后,耳朵捕捉着后方和侧翼的任何异响。整个队伍如同一支训练有素的猎豹,在黑暗中无声地穿梭。 我的心情也不同于以往的战斗。少了几分初上战场的紧张和复仇的炽热,多了几分猎手般的冷静和审视。我不断观察着队友的行动,评估着他们的战术动作和应变能力,同时也感受着自身在经历了严格训练后的变化——呼吸更平稳,脚步更轻灵,对周围环境的感知也更加敏锐。这把“刀”,正在实战的砥砺中,变得更加内敛,也更加危险。 中午时分,我们抵达了预定潜伏观察点——位于黑石口侧后方、距离据点约三里地的一处林木茂密的高地。这里视野开阔,可以俯瞰整个据点及其外围活动区域,又足够隐蔽。 我们分散开来,借助岩石和灌木的掩护,潜伏下来。陈小辫如同猿猴般,悄无声息地爬到一棵高大的松树树冠上,担任最高点的了望哨。我们则举起望远镜,开始仔细观察。 黑石口据点比起上次见时,果然又有了变化。土木结构的炮楼已经完全建成,高达三层,顶层设置了了望哨和重机枪位。环绕炮楼的壕沟加深加宽,外围增设了铁丝网和鹿砦,明显是吸取了之前被袭扰的教训。巡逻队的频率和人数也增加了,几乎是二十四小时不间断。据点内,可以看到鬼子兵在进行日常操练,还有一些民夫在被监视下劳作,似乎是在加固工事或清理场地。 “狗日的,防备更严了。”赵虎压低声音骂道。 “看炮楼东南角,新设了一个机枪巢。”王栓柱的观察极其细致,他指着炮楼的一个角落,“还有,西面进出据点的路口,增加了固定哨,配了轻机枪。” 张铁锤一边听我们汇报,一边在本子上快速记录、勾勒。他的眉头紧锁:“中村死了,换来的人看来也不白给。硬闯肯定不行,得找别的法子。” 我们潜伏了整整一个下午,详细记录了鬼子哨兵换岗的时间、巡逻队的路线和间隔、探照灯扫射的规律。敌人的戒备确实森严,几乎找不到明显的漏洞。 直到夕阳西斜,机会终于出现了。一队大约五六人的鬼子巡逻队,例行公事地沿着据点外围一条相对偏僻的小路巡逻。这条小路靠近一片杂木林,距离我们潜伏的高地直线距离约四百米,超出了普通步枪的有效射程,但尚在我的中正式可控范围内。而且,这个距离和角度,开枪后也便于我们迅速撤离,不易被锁定。 “怎么样大山,栓柱,有把握吗”张铁锤看向我和王栓柱,目光灼灼。 我估算了一下距离和风向,微微点头。王栓柱也沉稳地“嗯”了一声。 “好!”张铁锤眼中寒光一闪,“就打这支巡逻队!目标,最后面那个扛着掷弹筒的鬼子!打掉他的技术兵种,比打死几个普通士兵更有用!记住,只开一枪,不管中不中,立刻转移!” “明白!” 我和王栓柱缓缓移动枪口,调整呼吸,将身体状态调整到最佳。瞄准镜的十字线,稳稳地套住了那个走在巡逻队末尾、背着掷弹筒和弹药包的鬼子兵。他毫无警觉,正低着头,似乎有些疲惫。 风声,心跳声,在耳边变得清晰。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瞄准镜中的那个目标。 几乎是同时,我和王栓柱扣动了扳机! “砰!”“砰!” 两声枪响几乎重叠在一起,撕裂了傍晚山谷的寂静! 远处,那个背着掷弹筒的鬼子身体猛地向前一扑,重重栽倒在地!他身边的鬼子瞬间大乱,惊慌地卧倒,拉动枪栓,朝着枪声传来的大致方向盲目射击! “撤!”张铁锤的哨声尖锐地响起! 我们七人如同受惊的狸猫,立刻沿着预先勘察好的撤退路线,向侧后方密林深处飞速遁去!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身后,黑石口据点方向传来了急促的警报声和更加密集的、却毫无目标的枪声,像是在为我们送行。 我们没有回头,也没有停留,利用地形交替掩护,迅速脱离了敌人火力可能覆盖的范围。直到确认安全,才在一处隐蔽的山坳里停下来稍作喘息。 “干得漂亮!”张铁锤难得地露出一丝笑容,用力拍了拍我和王栓柱的肩膀,“四百米开外,一枪毙敌!咱们这刀,没白磨!” 王栓柱憨厚地笑了笑,没说话。我则感受着心脏沉稳的跳动,一种经过精密计算后达成目标的冷静成就感,取代了以往杀人后的复杂情绪。 这次成功的远程狙杀,像一次完美的战术演练,检验了我们的训练成果,也极大地提升了队伍的信心。我们证明了,即使面对戒备森严的强敌,我们依然有能力在远处,用最经济的方式,给予其有效的打击和威慑。 夜幕降临,我们趁着夜色继续撤离。这一次,我们没有直接返回石匠铺,而是按照张铁锤的计划,绕道前往黑石口通往县城的电话线路必经的一处山梁。 李茂才发挥了他的特长,在石根叔的指引下,找到了埋设电话线的位置。他熟练地挖开一小段土层,露出里面的电缆,然后用小刀和钳子,巧妙地破坏了一段线路,却又做了隐蔽的伪装,让鬼子一时难以发现故障点。 做完这一切,我们才真正踏上了归途。 回到石匠铺时,已是后半夜。魏书记和何秀芹等人还在焦急地等待。看到我们七人完好无损地归来,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当张铁锤简要汇报了行动经过和成果后,窝棚里响起了一阵压抑的欢呼。虽然只是敲掉了一个鬼子兵,破坏了一段电话线,但其象征意义巨大。它意味着石匠铺的民兵,已经初步具备了主动出击、骚扰强敌的能力。 二蛋看着我们,眼睛亮得如同星辰,那里面充满了崇拜和更加坚定的向往。 我坐在篝火旁,慢慢擦拭着心爱的中正式步枪。枪管还残留着发射后的余温,膛线在火光映照下泛着幽冷的蓝光。这一次出击,不仅砺亮了石匠铺的刀锋,也让我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在这场战争中的角色和价值。 我们不再是只能被动挨打、在绝望中挣扎的幸存者。我们是猎人,是潜伏在群山之中的阴影,是敌人喉咙里一根看不见、却随时能让他感到刺痛和恐惧的尖刺。 砺锋之举,初显其效。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我知道,更残酷的战斗,还在后面等待着我们这把日益锋利的战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