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夺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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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浓稠如墨，寒风穿过光秃秃的枝桠，发出鬼哭般的呜咽。孙排长带着两名老兵——枪法精准的老猫和擅长攀爬与陷阱的猞猁，如同三道没有实质的影子，在崎岖陡峭的山林中潜行。他们没有走任何现成的路径，完全依靠指北针、记忆中的地形图和老马头描述的方位，在黑暗中摸索前进。 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落脚前先用脚尖试探，避免踩断枯枝发出声响。耳朵像雷达般捕捉着周围的一切动静——风声、远处不知名野兽的嚎叫、以及……可能存在的敌人巡逻队的脚步声。 老马头描述的那片区域，位于青龙背以北，是一处人迹罕至的荒僻山沟。距离野狼峪不算近，但好在方向明确。 “排长，前面就是那条干河沟。”猞猁压低声音，指着下方一道在夜色中呈现灰白色的蜿蜒地带。 孙排长打了个手势，三人立刻伏低身体，借助河岸的坡度隐蔽起来。他举起红外镜，仔细扫描着河沟两岸。镜中世界一片惨绿，寂静无声，暂时没有发现人类活动的热源信号。 “老马说的那棵雷击木，在对岸。”老猫眼神最好，指着河对岸一棵形态狰狞、半边焦黑的大树。 “卧牛石在雷击木上游约五十米，裂缝就在卧牛石下方。”孙排长在心中再次确认了一遍地形。他打了个分散前进、交替掩护的手势。 三人如同鬼魅般滑下河岸，踩着冰冷的卵石，快速而无声地穿过干涸的河床，随即分散开，利用河岸边的岩石和灌木丛作为掩护，向着目标区域迂回靠近。 越是接近目标，气氛越是凝重。谁也无法保证，敌人是否在附近留下了监视哨，或者那个铁盒本身是否还有未被触发的警报装置。 孙排长亲自负责接近裂缝。他像壁虎一样贴在冰冷的岩石上，一点点向那块形似卧牛的巨岩下方挪动。老猫和猞猁则分别在侧翼和后方警戒，枪口指向可能出现威胁的方向。 终于，他来到了卧牛石下。借着微弱的天光，他看到了老马头描述的那个“裂开嘴似的”岩石裂缝——一道深不见底、宽度仅能容手臂伸入的狭窄石缝，里面黑黢黢的，散发着泥土和潮湿的气息。 孙排长屏住呼吸，侧耳倾听片刻，确认周围没有异常。然后，他缓缓伸出手，探入那冰冷的裂缝之中。指尖触碰到的是粗糙的岩壁和松动的碎石。他小心翼翼地向下摸索，心中默念着二蛋描述的铁盒大小和质感。 摸索了十几秒，指尖突然碰到了一个硬物，冰凉、规整，与周围的碎石触感截然不同！ 找到了！ 他心中一阵激动，但动作却更加谨慎。他用手指勾住那硬物的边缘，感觉了一下重量和形状，确认就是那个火柴盒大小的铁盒。他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地将它从碎石中抠了出来。 铁盒入手，依旧是那种非铁非塑的冰凉触感，表面似乎还沾着些许泥土。孙排长来不及细看，迅速将其塞进怀里贴身的衣袋，然后打出一个“得手，撤退”的手势。 老猫和猞猁看到信号，精神一振，但警戒没有丝毫放松。 任务完成了一半，最危险的撤退阶段才刚刚开始。他们必须沿着原路，悄无声息地返回野狼峪，期间不能有任何闪失。 三人再次汇合，沿着来时的路线，以更快的速度，如同受惊的鹿群般向回撤去。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再次穿过干河沟，进入相对安全的南岸山林时，猞猁突然猛地停下脚步，耳朵动了动，低声道：“有动静！” 孙排长和老猫立刻伏身，凝神倾听。 果然，从他们侧后方，也就是他们刚刚取回铁盒的方向，传来了一阵极其轻微、但节奏规律的“沙沙”声，像是有人穿着特制的软底鞋在雪地和落叶上行走！ 敌人！而且听声音，不止一个！他们被跟上了！ “妈的，果然有暗哨！”老猫低声骂道，举起了步枪。 “别慌！”孙排长压低声音，眼神锐利，“他们可能还没确定我们的具体位置和人数。猞猁，老规矩！” 猞猁心领神会，立刻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掏出几样小玩意儿——用细线、树枝和削尖的木刺制作的简易绊发陷阱。他动作飞快地在他们来路的方向，选择了几个必经的狭窄处，设置了好几个几乎看不见的陷阱。这些陷阱杀伤力有限，但足以发出警报并迟滞追兵。 设置完毕，三人不再掩饰行踪，立刻加速，以战斗队形向着野狼峪方向狂奔！ 他们刚跑出不到百米，身后就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咔嚓”声，紧接着是一声压抑的痛呼！ 陷阱被触发了！ “八嘎！有陷阱！” “他们在那边！追！” 敌人的惊呼和杂乱的脚步声瞬间打破了夜的寂静，子弹如同疾风般从他们身后追来，打在树干和岩石上，“噗噗”作响！ “交替掩护！走！”孙排长低吼一声，回身用冲锋枪打出一个短点射，压制了一下追兵的火力，然后迅速转身跟上老猫和猞猁。 老猫则凭借精准的枪法，不时停下，依托树木或岩石，对着身后闪烁的火光位置进行精准的反击，每一次枪响，几乎都能换来敌人一声闷哼或短暂的火力中断。 猞猁则负责在前开路，同时不断抛洒着一种特制的、带有刺激性气味的药粉，干扰可能存在的追踪犬。 三人在黑暗的山林中亡命奔逃，身后的追兵如同附骨之疽，紧咬不放。枪声、脚步声、喘息声、以及敌人气急败坏的叫骂声，交织成一曲死亡的追猎乐章。 孙排长能感觉到怀里的铁盒随着奔跑不断撞击着他的胸口，冰冷而沉重。他知道，绝不能让这东西再次落入敌手！ “砰！”一声格外响亮的枪声从侧翼传来，子弹带着尖锐的呼啸，擦着孙排长的耳畔飞过！是狙击手！ “小心！有‘幽灵’！”孙排长大声警告。这种精准而阴险的枪法，只可能是“奥丁之手”的人！ 敌人的追击力度远超预期，显然对铁盒志在必得！ “排长！这样跑不行！会被咬死的！”老猫一边还击，一边吼道。 孙排长大脑飞速运转。距离野狼峪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照这样下去，他们很可能在抵达前就被包围或者耗光体力。 他看了一眼周围的地形，突然指向右前方一片更加茂密、地势也更复杂的乱石坡：“去那边！利用地形，跟他们绕！” 三人立刻改变方向，一头扎进了那片怪石嶙峋、灌木丛生的区域。这里视线受阻，道路难行，但同样也极大地限制了追击者的速度和火力发挥。 追兵果然被这突然的变向和复杂地形延缓了脚步，枪声变得稀疏和零散起来，显然敌人也在重新调整队形和搜索策略。 孙排长三人利用岩石的阴影和灌木的掩护，如同滑溜的泥鳅，在乱石坡中与敌人周旋。他们不再直线逃跑，而是不断迂回、设伏、制造假象。 猞猁设置的几个小型诡雷再次发挥了作用，接连的微小爆炸声和敌人的惊呼显示着他们的成功。 然而，敌人的数量和技术优势依然明显。红外探测仪的光斑不时在黑暗中扫过，逼得他们不断变换位置。 “这样下去还是会被找出来！”猞猁喘着粗气，手臂被流弹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 孙排长靠在一块巨石后，胸膛剧烈起伏，怀里的铁盒像一块冰，又像一团火。他看了一眼野狼峪的方向，又看了看身后如同鬼影般闪烁逼近的敌人，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老猫，猞猁，你们俩，带着铁盒，从左边那个山坳绕回去！我留下来，引开他们！”孙排长快速说道，语气不容置疑。 “排长！不行！”老猫和猞猁同时反对。 “这是命令！”孙排长低吼道，将怀里的铁盒塞到老猫手里，“这东西，比我们的命重要！一定要带回给李队长！快走！” 老猫看着孙排长决绝的眼神，又看了看手里冰冷的铁盒，这个硬汉的眼圈瞬间红了。他知道，排长这是要用自己当诱饵，为他们争取生机。 “排长……” “快走！”孙排长推了他一把，然后猛地从岩石后跃出，对着敌人可能的方向连续开枪，同时大声吼道：“狗日的小鬼子！爷爷在这儿呢！来抓我啊！” 他故意暴露自己的位置，向着与野狼峪相反的方向边打边撤，吸引着大部分追兵的火力和注意力。 老猫和猞猁看着孙排长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听着那吸引火力的枪声和敌人的嚎叫，狠狠一跺脚，含着泪，紧紧攥着铁盒，转身向着左侧的山坳，拼尽全力向野狼峪方向跑去。 枪声在身后逐渐远去，最终被风声和距离吞没。 野狼峪的篝火依旧在黑暗中等待着，不知能否等回它的战士，以及那用生命夺回的、至关重要的铁盒。而孙排长独自一人，将死亡的舞曲，引向了更深、更冷的黑暗山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