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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谷的夜风像刀子,刮在人脸上生疼。 九个人挤在一个天然形成的石洞里,洞口勉强用碎石和背包堵住,但寒风还是从缝隙里钻进来,带着刺骨的湿气。石洞不大,最深不过五米,宽约三米,九个人几乎是人贴着人。 王胖子点起一小堆篝火——用的是从青铜殿逃生时顺手抓的一把青铜碎屑和几根朽木,火苗很小,但好歹有点温度。火光映照着每个人的脸,都写满了疲惫和劫后余生的恍惚。 黑瞎子靠在最里面的石壁上,右臂平放在腿上。那条手臂此刻看起来极其诡异:皮肤表面布满了细密的裂纹,像干涸河床的龟裂,裂纹深处隐隐透出暗金色的微光。最严重的是手腕到手肘这一段,皮肤几乎透明,能看见底下缓慢流动的暗金色能量——那是蚀之本源在自发修复损伤。 “你这手……”吴邪蹲在旁边,想碰又不敢碰,“真的能长好” “本源说能。”黑瞎子扯出个笑容,但嘴角的肌肉明显在抽搐——剧痛,“就是时间问题。可能三天,可能三个月,也可能三年。” 解雨臣躺在他旁边,还没醒。左手小臂上的暗金色污染已经停止了蔓延,但颜色更深了,像烙进去的纹身。黑瞎子用还能动的左手握着解雨臣的右手,内力缓慢渡过去,帮他稳定经脉。 “他情况怎么样”林鸢问。她正在给自己的队员包扎伤口——一个队员小腿被血泪溅到,腐蚀出一片深可见骨的伤口。 “地脉能量污染暂时稳住了。”黑瞎子说,“但得尽快净化。我的本源能吸出来,但现在……”他看了眼自己报废的右臂,“得等。” 张起灵坐在洞口附近,背对着众人。吴邪走过去,看见他正在用撕碎的衣料缠左手掌心的伤口——那道为了施展“血长城”割开的伤口深可见骨,边缘已经发黑。 “小哥。”吴邪蹲下,从背包里翻出最后一点消毒药粉和绷带,“我来。” 张起灵没拒绝,只是安静地伸出手。 吴邪小心翼翼地清理伤口,撒药粉,包扎。整个过程两人都没说话,但石洞里的气氛莫名地柔和了一些。火光在张起灵侧脸上跳跃,映出他微微蹙起的眉——他在忍痛,但不会说。 “下次别这样了。”吴邪低声说,绷带打了个结,“你要死了,我怎么办” 张起灵转过头看他,眼睛在昏暗的光线里很亮。“你不会死。” “我是说——” “我知道。”张起灵打断他,没受伤的右手抬起来,轻轻碰了碰吴邪的脸颊,“你也不会。” 很轻的动作,很短的接触,但吴邪感觉鼻子有点酸。 王胖子在另一边给霍秀秀递水,嘴里还念叨:“我说秀秀姑娘,你那仪器能不能测测这附近哪儿有吃的胖爷我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胖子,你这前胸和后背之间隔着十八层脂肪呢。”霍秀秀难得地怼了一句,但手上还在调仪器,“能量干扰太强,只能测出周围五百米……等等。” 她突然僵住。 “怎么了”林鸢立刻警觉。 霍秀秀盯着仪器屏幕,脸色一点点变白。“有一个高能量生命体在靠近……速度很快……三百米……两百五十米……它朝着我们来的!” 所有人都瞬间绷紧。 张起灵已经抓起黑金古刀站起,吴邪扶墙起身,王胖子抄起工兵铲。黑瞎子想动,但右臂一阵剧痛,差点栽倒。 “你别动。”解雨臣的声音突然响起,很虚弱,但清晰。 黑瞎子猛地转头。 解雨臣睁着眼,脸色还是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清明。他想坐起来,但左手使不上力。 “你醒了”黑瞎子声音里压着明显的激动。 “被你们吵醒了。”解雨臣说,目光落在他右臂上,眉头立刻蹙紧,“你这手——” “小事。”黑瞎子咧嘴笑,“你先顾好自己。” 解雨臣没理他,艰难地抬起还能动的右手,按在黑瞎子右臂的裂纹上。内力探入的瞬间,他倒吸一口凉气。 “你疯了”他盯着黑瞎子,“本源在你体内失控了至少三成!你居然还敢用它开路!” “不然大家都得死。”黑瞎子说得很平静。 解雨臣不说话了。他咬着牙,右手的内力全部涌出,不是治疗,而是强行压制黑瞎子体内暴走的蚀之本源。这个过程对他自己负担极大——他左臂的暗金色污染又开始蠕动,向上蔓延。 “解雨臣!”黑瞎子想推开他,“你会加重污染——” “闭嘴。”解雨臣厉声说,额头上渗出汗珠,“你再乱动,我就真不管你了。” 黑瞎子不动了。 他看着解雨臣专注的侧脸,火光在那张清冷的脸上跳跃,勾勒出紧绷的下颌线和微颤的睫毛。这个人,明明自己伤得比他重,明明左手都快废了,还在拼了命地救他。 “小花。”黑瞎子低声说。 “嗯。” “等我手好了,给你做一辈子饭。” 解雨臣手一顿,抬眼看他,眼神复杂。“就你这手艺” “我学。”黑瞎子笑,“为了你,我什么都学。” 解雨臣没接话,但耳朵有点红。他低下头,继续压制本源。 洞口方向,张起灵已经探身出去查看。 夜色浓重,死亡谷的雾气在月光下呈现出诡异的银灰色。远处,有一个身影正在靠近。 不是走,是爬。 那东西的移动方式极其诡异——四肢着地,像蜘蛛,但关节反转,动作僵硬而迅猛。它全身覆盖着暗红色的结晶,那些结晶在月光下反射着油腻的光,像是凝固的血和某种矿物混合而成。 最恐怖的是它的脸。 没有五官,只有两个深深的眼窝,里面燃烧着两簇紫色的火焰。没有嘴,但靠近时能听到一种持续的、像是无数人低语的声音。 “这是什么东西!”王胖子压低声音。 “陈熵的……残留物。”林鸢的声音发颤,“他用自己身体作为容器,承载了部分蚀能污染。现在他死了,但污染还在……这东西是他的尸体,被蚀能驱动。” “尸体!”吴邪头皮发麻,“那岂不是——” 话没说完,那东西突然加速。 它像炮弹一样冲向石洞,四肢在碎石地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张起灵已经冲出洞口,黑金古刀迎面斩下。 铛—— 金属碰撞的巨响。 刀锋砍在结晶怪物的肩膀上,只砍进去一寸就被卡住。那些暗红结晶的硬度超乎想象,而且有自我修复能力——被砍出的裂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怪物扭头,紫色火焰“盯”向张起灵。 它抬起一只手——那只手已经完全结晶化,指尖锐利如刀,直刺张起灵胸口。 张起灵抽刀后撤,但怪物速度更快。眼看就要刺中—— 一支弩箭破空而来,精准地射进怪物眼窝。 紫色火焰猛地一颤。 是林鸢。她已经换上另一把弩,箭头上涂抹着银色的液体。“净化剂!对蚀能污染有效!” 怪物发出一声非人的嘶吼——不是从嘴里发出,而是全身结晶共振产生的音波。那声音刺耳得让人头皮发麻,石洞里的碎石都在震颤。 它放弃张起灵,转向林鸢。 但王胖子已经绕到侧面,工兵铲狠狠拍在怪物腿弯处。这一下用了全力,结晶碎裂,怪物一个踉跄。 “胖爷我这一铲,二十年的功力!”王胖子得意不到一秒,怪物反手一爪挥来,他勉强用铲面挡住,整个人被震飞出去,撞在石壁上。 “胖子!”吴邪想冲出去,被张起灵拦住。 “我去。”张起灵说完,已经再次冲上。 这一次他没再硬砍。黑金古刀在手中翻转,刀锋避开结晶最厚的部位,专挑关节、脖颈、眼窝这些相对脆弱的地方。每一刀都极快极准,刀刃上裹着一层淡淡的血气——他在燃烧麒麟血加持刀锋。 怪物被逼得连连后退,但它似乎有某种基础智能。几次攻击无效后,它突然改变策略——不再攻击张起灵,而是猛地扑向石洞! 它的目标是洞里的人! “拦住它!”霍秀秀急喊。 但来不及了。 怪物已经撞开洞口的碎石障碍,半个身子探了进来。紫色火焰锁定了洞内最虚弱的两个人——黑瞎子和解雨臣。 黑瞎子左手抓起一块碎石想砸,但右臂剧痛让他动作慢了半拍。解雨臣想挡在他前面,但左手完全使不上力。 千钧一发。 一道身影从侧面扑来,死死抱住了怪物的脖子。 是吴邪。 他用全身重量挂在怪物脖子上,匕首狠狠扎进结晶缝隙。“小哥!砍它后颈!” 张起灵的刀已经到了。 黑金古刀化作一道黑光,从怪物后颈的结晶缝隙刺入,贯穿,从咽喉透出。 紫色火焰疯狂跳动。 怪物开始剧烈挣扎,结晶表面炸开无数裂痕,暗红色的液体从裂痕中喷涌——那是高度浓缩的蚀能污染液! “躲开!”林鸢尖叫。 但洞里空间太小,避无可避。 眼看液体就要溅到众人身上—— 黑瞎子的右臂,突然亮了。 不是他主动催动的。 是琥珀碎片。 那三块躺在他口袋里的琥珀碎片,在感应到高浓度蚀能污染的瞬间,自发产生了反应。它们从口袋里飞出,悬浮在半空,开始旋转。 暗金色的光芒从碎片中涌出,不是攻击,而是……吸引。 那些喷溅出的暗红液体,像被无形的手抓住,全部转向琥珀碎片的方向,被吸入碎片之中。过程很快,不到三秒,所有污染液消失殆尽。 而怪物,在液体被吸走后,动作骤然僵住。 它身上的暗红结晶开始褪色,从暗红变成灰白,最后化作粉末簌簌掉落。紫色火焰熄灭,露出底下陈熵已经彻底干瘪、结晶化的尸体。 尸体倒在地上,碎成一地灰烬。 琥珀碎片完成吸收,光芒收敛,重新落回黑瞎子掌心。但这一次,碎片发生了变化——三块碎片边缘开始生长出细密的金色纹路,像是要重新连接在一起。 “它在自我修复。”解雨臣盯着碎片,“吸收了足够能量后,琥珀可能会重组。” “那本源呢”黑瞎子问,“还在我体内吗” “在。”解雨臣感受了一下,“但更稳定了。刚才的共鸣,像是……帮你完成了初步融合。” 黑瞎子抬起右臂。 裂纹还在,但暗金色光芒已经收敛到皮肤之下。更重要的是,剧痛减轻了,手指能勉强动了。 “有戏。”他咧嘴笑。 危机暂时解除,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但疲惫和伤痛立刻涌上来——刚才那一战虽然短暂,但每个人都拼尽了全力。 王胖子龇牙咧嘴地爬起来,检查自己身上有没有被污染液溅到。“这玩意儿比硫酸还狠,沾上一点就得掉层皮。” 林鸢在检查队员的伤势,霍秀秀重新调整仪器。吴邪扶着墙喘气,刚才扑上去那一下耗光了他最后的力气。 张起灵走过来,蹲在他面前。 “受伤没”张起灵问,手轻轻碰了碰吴邪刚才被怪物甩到时撞到的肩膀。 “没……就是有点疼。”吴邪嘶了一声,“你呢手怎么样” 张起灵抬起包扎好的左手,动了动手指。“无妨。” 两人对视,都没说话,但某种默契在无声中传递——我们还活着,我们还能继续。 石洞深处,黑瞎子和解雨臣那边传来低语。 “你这手真能恢复”解雨臣在仔细检查黑瞎子的右臂,内力缓慢探查每一寸经脉。 “本源说能。”黑瞎子还是那句话,但语气认真了些,“但需要时间,也需要……你的帮忙。” “怎么帮” “你左手的地脉污染,我的本源能吸出来。”黑瞎子说,“但吸的过程中,需要你引导内力配合。你的经脉现在很脆弱,一个不小心……” “会怎样” “会炸。”黑瞎子说得很直白,“经脉炸裂,轻则武功全废,重则当场毙命。” 解雨臣沉默了几秒。 “那就炸吧。”他说,“总比变成怪物的强。” “小花——” “少废话。”解雨臣打断他,“现在就开始。趁我还有力气。” 黑瞎子看着他,墨镜后的眼神很复杂。最后他叹了口气,点头。 “好。” 他让解雨臣盘腿坐好,自己坐在他对面,左手按在解雨臣左臂的污染处。三块琥珀碎片被放在两人中间,形成一个三角形。 “开始了。”黑瞎子说,闭上了眼。 琥珀碎片同时亮起。 过程比想象中更痛苦。 对黑瞎子来说,他要用自己体内的蚀之本源,去“勾引”解雨臣手臂里的地脉能量。这不是简单的吸收,而是两种同源但不同属性的能量之间的拉扯和融合。他的经脉像是被无数根烧红的铁丝贯穿,每牵引一丝地脉能量,都要承受撕裂般的剧痛。 对解雨臣来说更糟。 地脉能量已经和他左臂的经脉深度纠缠,强行剥离就像从血肉里拔出一根根带倒刺的钉子。他咬紧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汗水瞬间浸透了衣服。但他没出声,只是用右手死死抓住黑瞎子的左手,指甲掐进肉里。 琥珀碎片悬浮在两人之间,缓缓旋转。 暗金色的光芒从碎片中涌出,形成一个光茧,将两人包裹。光茧内部,能清晰看到两种能量在流动——一种是暗金色,属于蚀之本源;一种是暗红色,属于地脉污染。它们互相缠绕、对抗、最后在琥珀的调和下,开始缓慢融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石洞里很安静,只有篝火噼啪的轻响和两人压抑的喘息。其他人都在洞口附近守着,不敢打扰。 吴邪盯着光茧,手不自觉地攥紧。张起灵站在他身边,手轻轻按在他肩上。 “他们会没事的。”张起灵说。 “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们都不想死。”张起灵说得很平静,“尤其是,不想死在对方前面。” 这话让吴邪愣了愣,然后苦笑。“是啊。” 一个小时。 光茧开始收缩。 暗红色和暗金色已经完全融合,变成一种奇特的暗金色中带紫的色泽。那些能量沿着黑瞎子的左手流回他体内,再通过琥珀碎片净化,最后注入解雨臣的左臂。 解雨臣左臂上的暗金色污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颜色变淡,范围缩小,最后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健康但略显苍白的皮肤——只是皮肤表面,多了一些极淡的、暗金色的纹路,像是天然的刺青。 而黑瞎子的右臂,裂纹也在愈合。 不是完全消失,而是变浅,像是即将愈合的伤疤。更重要的是,他能感觉到手臂里的经脉在重塑,虽然还很脆弱,但至少有了恢复的可能。 终于,光茧彻底消失。 琥珀碎片落地,光泽黯淡了许多,但边缘的金色纹路更清晰了,三块碎片之间的吸引力明显增强——它们真的在慢慢重组。 黑瞎子和解雨臣同时睁开眼。 两人对视,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疲惫,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 “怎么样”黑瞎子问。 解雨臣抬起左臂,活动了一下手指。“能动。内力运转……比以前还顺畅。”他顿了顿,“你手上的纹路,好像……转移了一部分到我这里。” 黑瞎子看向自己的右臂——裂纹愈合后,暗金色纹路确实少了一些。而解雨臣的左臂上,那些淡金色的纹路,和他原本的纹路有七八分相似。 “本源共享。”林鸢走过来,看着两人,眼神复杂,“我听说过这种案例。蚀之本源在救治重度污染者时,可能会将一部分特性转移给被救治者。这意味着……” “意味着什么”吴邪问。 “意味着他们俩的生命力,现在在一定程度上……绑定了。”林鸢说,“一方重伤,另一方会分担;一方死亡,另一方会受到重创。这是蚀之本源的自我保护机制——它不会允许自己唯一的宿主轻易死去。” 黑瞎子和解雨臣对视一眼。 “挺好。”黑瞎子先开口,“省得你以后想甩了我。” 解雨臣没接这茬,但也没反驳。他只是低头,看着自己左臂上那些淡金色的纹路,若有所思。 “先休息吧。”张起灵说,“天亮后,我们要决定下一步。” 众人点头。 重伤后的疲惫如潮水般涌来,很快,石洞里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和篝火的噼啪声。 但没人注意到,洞口外的夜色中,有一双眼睛,正静静注视着这一切。 那双眼睛,是紫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