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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开元二十三年的腊月十五，东都洛阳的积雪已半月未化。暮色四合时，波斯邸门前的石狮子上挂着冰棱，在暮色中泛着幽蓝的光。富商崔沅裹着白狐裘从门内走出，呼出的白气在寒风中瞬间凝结。他身后四个仆从正费力地抬着三箱胡椒，木箱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辙痕。 崔公留步！崔公留步啊！ 胡商赛义德小跑着追出来，肥胖的身躯在雪地上留下歪歪斜斜的脚印。他搓着手，脸上堆着谄媚的笑：今日刚到了一批昆仑奴，其中有个特别的...... 崔沅本要登轿，闻言停下脚步。他素来喜好收藏奇珍异宝，府中已有三个昆仑奴，但赛义德口中的还是勾起了他的兴趣。 后院铁笼里，一个肤色如墨的青年静立雪中。与其他瑟缩发抖的奴隶不同，他肩胛骨穿着锈迹斑斑的铁钩，却站得笔直。最令人心惊的是他那双碧绿的眼睛，在昏暗的暮色中泛着磷火似的光，仿佛能穿透人心。 此奴非同寻常，擅降魔驱鬼。赛义德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前些时日船队在爪哇海遭遇鲛人袭击，整船人无一生还，唯有他活了下来......更奇的是，他脚边的积雪...... 崔沅定睛细看，果然发现那昆仑奴脚边的积雪竟凝成了诡异的黑色冰晶，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腥甜气味，像是某种异域香料与腐肉混合的味道。 多少银钱崔沅问道。 这个......赛义德搓着手，此奴邪门得很，前几个买主都......罢了，只要三百两黄金。 崔沅眉头微皱，这价钱足以买下十个上等昆仑奴。但他还是掏出钱袋，掷下千金：我要了。 那昆仑奴抬起头，碧绿的眼睛直视崔沅，嘴角勾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 当夜回府，轿子行至北市乱坟岗时，已是亥时三刻。阴风骤起，吹得轿帘翻飞，轿前悬挂的白灯笼倏地转成幽绿色。枯树枝丫上，不知何时悬着个穿寿衣的老妪，脖颈诡异地扭转了三圈，咧开无齿的嘴，用一种近乎吟唱的调子念道： 三更鼓，阎罗宴——缺个座上宾...... 随行的仆从吓得魂飞魄散，纷纷惊逃。轿夫也扔下轿子，四散奔逃。崔沅在轿中一个踉跄，掀开轿帘，只见那老妪正缓缓从树上飘下，枯爪般的手伸向轿门。 就在这时，新买的昆仑奴墨勒不退反进，喉间发出沼泽气泡般的咕噜声。那老妪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竟化作一个纸人在空中燃烧，灰烬里爬出上百只红头蜈蚣，迅速消失在雪地中。 崔沅惊魂未定，只见墨勒静立雪中，碧绿的眼睛在黑暗中格外醒目。他脚边的雪地不知何时已尽数变黑，如同泼墨。 你......你刚才做了什么崔沅声音微颤。 墨勒垂首，声音低沉而古怪：驱邪，主人。 回到崔府，崔沅命人将墨勒安置在后院一处由旧铸剑坊改建的别院中。这别院久无人居，院中杂草丛生，唯有中央一棵老槐树，枝干扭曲如鬼爪。据说前朝时，这里曾是个乱葬岗。 是夜，崔沅辗转难眠，起身至窗前，远远望见别院中似有幽光闪烁。他唤来老仆询问，老仆战战兢兢地回话： 老爷，那昆仑奴......有些邪门。方才老奴见他在院中吞食活鸽，鲜血顺着他嘴角滴落，竟在青石板上蚀出蜂窝状小孔...... 崔沅心中一惊，却强自镇定：不过是些蛮夷习俗，不必大惊小怪。 然而，他未曾注意到，自己胸口的和田玉护身符，在月光下隐隐泛着一丝黑气。
